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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旁的不说,一句大师兄却是真切入了耳,我便又问:“大师兄?她怎的认得陆少卿?”。
“没时间说!你是真痴,被人家几句话就骗了!”。
“她竟是骗子?”
“也不算骗子!总之她的事说来话长。现在也没时间细细说了。方才七师弟千里传音,说九天神帝被东海龙君闹得凶,给大师兄上了刑!咱们耗不起了!一会你见着她,念寒冰咒,再将这个贴上她身,然后拿了翻天印带着龙九魂走,其余的事等到了九重天再说”。
我心当下便咯噔一声,似那酷刑上在我身,只觉得浑身各处都被针刺着,就连话音都抖了起:“可该往哪走?我不会翻天印的咒啊!”。
“这你不用急!你只管拿翻天印,有印在不怕龙九魂不跟你走。知道为什么所有鬼怪只看到她么?就是因为翻天印!精神点,前方就是九幽地宫了,我给你一个字,可以保你在拿到翻天印前一直隐身形,你手脚利索点,要尽快尽快!我撑不了多久了!”。
说罢,我手中就一热,反掌就见正中心多出一个鸽子蛋大小的血红“隐”字,那字迅速融入掌心消失无形。而我再摸头脸手脚,竟直直穿过,仿若触摸一团气。
“另一道符纸在你怀里,我只能陪你到地宫外,眼下我的剩余法力不能令神识随你进地宫。你万事小心!随机应变着点!进去一直往前走,就能见到他们了”。
“裴少玉”,我喊一声,只觉得头晕,这个鸣萱到底是何来头,竟令裴少玉也紧张?正努力琢磨,脑海中忽然有了一副熟悉景象。
灵山山尖尖上立着个红袍男子,一边脸如朗月,一边脸却被朱砂涂了满满登登的符。
他对着白胡子散人说:“我此次来只为说一句,鸣萱逃走了”。
鸣萱!鸣萱!她到底与陆少卿有何瓜葛?!
“裴少玉!”,我再唤,可陪了我一路的音儿却再次消失,而前方一座巍峨宫殿突兀地显现眼前。
殿门外左右各立十数个持刀拿剑兵将,马脸人身,牛头人身,各种稀奇古怪模样。我尽量镇定,自乌篷船落下,双脚轻沾地。但尽管如此,依然发出轻微响声,那守门兵将便警惕起来,皆四下望,我心跳如擂鼓,眼睁睁瞧着其中一个朝我走来。
“谁?”。
我咬牙闭嘴,不敢发出任何响动,便是连呼吸都放轻。
“哪个在那?”,那兵就又问。
他说着一双眼便瞪着我,一张马脸极丑,手伸出直触到我鼻尖。
呼吸便要断了,却不敢动分毫。
他手在我面前相聚不过毫厘,晃来晃去半响,最后收回手,转身回去:“没事”。
“可是,我好像嗅到不属于我们的气味”,另一个兵就皱鼻子嗅。
那是个犬兵,我是恨不得捏碎它鼻子的,但眼下我却不可妄动,趁着它嗅的功夫劲儿,我自他们面前悄悄走过。
“真的嗅到不一样味道啊”,犬兵大叫着,却不见我。我忙撒丫子跑,只求尽快逃开它嗅觉范围。
这一阵跑只跑出好远,一路上跑过亭台楼阁无数,与无数鬼怪擦肩,但我不能停,只能一直朝前奔。
心下记挂着陆少卿的伤,暗恨狠心的东海龙君父女,又不见鸣萱与那队迎亲鬼队下落。越跑越泄气,到了后来力气便不接了。
正准备歇歇,猛然见面前一处院落,院门正大开,院子里端端放着那只红轿。
这下便振奋起来,当下脚下加力,直冲进院门。屋门也是大开的,我悄然进屋。
只见一女子背影,旁有一圆桌,上正放着一碗水,而水中一条青虫浮浮沉沉,随水流而动。
青虫自然不是虫!那是龙九的魂没了神识,如今连最后灵力都要被耗尽的元神一点了。
我屏息静气,自后盯着那女子背影,心中盘算也不知这鸣萱怎的便得罪了灵山,听云少海的话头,听裴少玉的话头,都似厌烦她至极,这女子似乎与陆少卿有何渊源?
提起陆少卿便又想起他在九重天必然受了无数苦。而当初托我的事还办不妥。本以为可以找到那卖梳子的大娘,谁知连她都如烟般消散无踪。这龙九案千头万绪,各个都对陆少卿不利。
结冥婚荒唐,今日所遇所见所闻更加荒唐,我似皮影人般被人牵着鼻子走,仿佛所有人都知道什么,偏我被蒙在鼓里。
如今也就只有听裴少玉所言了。
再瞧一眼掌心,见那本隐入血肉的字又隐隐现行,心道必然挺不多久这术数就消失,当下也不敢磨蹭。只努力想一遍寒冰咒,再从怀中掏出另一道符纸。
凝神静气默念寒冰咒,掌中符纸拿好,我一手拍上她背,只等着她回头便一把拍上她额。
重重的一掌拍下,就见她果然回首,可口却微微张着,而口中就有了一股子黑气,直奔我双目而来。
天是黑蒙蒙的。
头晕着,眼睁开屋子里还是黑,依稀记得摸进门时能看清那大红的新嫁娘,可如今便是用尽了力气,仍是不得见了!
“掌灯么?”。
无人应答,四野黑得莫名,似谁在眼前蒙了块布,我想扯开那布,指头却直直戳了自己的眼。
“疼!”。
唤一声心底便凉了,手在眼前摆了摆,依然只有黑。掐一把自己,仍是黑。
“鸣萱?”,我试着唤她,记得那口黑气吹过来时,最后看到她的笑,是满满的复杂情绪呢,那一刻我便已发觉,即使我与她面貌身形相同,可眼里的情绪,却是做不得假的。
她那双眼,比我老了何止十年八载,似一副历经沧桑,苦挨岁月的女子眼,可眼底里,除了寂寞,似还有一抹得意。
“裴少玉,你死没死么?”,我伸手乱摸,深知此处只是九幽境,如今眼又看不得,而裴少玉那厮偏半死不活,真真进退维谷了!恐死于此也是无人知晓呢!
果然就无人应答。我双手用力揉脸,揉罢脸又揉眼,但那黑似打定主意要随着我,即便几番努力,仍是甩不脱。
“为何我的眼看不见?鸣萱,你吹的什么?是墨吧?!”。
屋子里寂静一片,身子底却是层层叠叠的柔软,往上,可以摸到床栏杆。
怎的我竟躺上了新嫁娘的床?鸣萱呢?那个令我眼不能见的人呢?如今又在何处?
手沿着床栏杆一路顺延,便走了空,心底的恐惧也变浓。浑身冷极,仿若被谁兜头盖脸泼了水,明知眼下便是嘶喊也无人理,偏无法控制。
“人呢?人呢?!”。
“我在这”,终有人应答。
并有一双手将我那乱抓乱晃的手握住,它们将它藏在掌心,那里柔软而温暖,可内里有微微的汗,并非陆少卿的手。
“你是谁?”,我甩开那双手,厉声问。
“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了?!”,那双手的主儿便叹一声,这人明明平日最喜笑的,可近日来,却叹声比笑声多了。
“裴少玉?为什么你在?你也来九幽境了?是也死了么?死了后原来便是这样黑呢!但你我都死了,陆少卿该怎么办?”。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他?!这里不是九幽境,我也没死,你也没死!大家都好好的”,话到了后来竟越发低,低得我差点以为连耳都不能听了!
“我不是给鸣萱贴符纸?然后便带着翻天印走?你不是法力被抽空?半死不活的撂在岸上?陆少卿不是被施了刑?我们不是只有一炷香时间?”。
“你怎么那么多不是?这些不是里,有没有自己?”。
我伸手,虚空地摸着,就道:“是有许多的自己要问,可又不知该从哪问起。我只记得鸣萱最后吹了口气,后来的事,便是一片白了”。
“后来,后来你就晕了!我就来了”,裴少玉说的轻描淡写,但我知过程不会如此简单!必然还经历了什么,可如今他打定主意不说,我怎的也该想个法问的。
“那你还好么?”,想起最后见到这厮的样儿,怎的也无法相信这气若洪钟的人便是那个,将手伸出,要确定他是否只是我幻象,他那双手又来,再度将我的手握住:“放心吧,我是谁?仙眼裴少玉啊!什么难关过不得!你放心好了!而且现在你绝对安全,闻闻,这里的味道熟悉么?”。
我作势去嗅,果然便有一股子淡香气,这是极熟悉的味道了,只可惜方才我竟不觉。
“是灵山么!我们又回了灵山?!”。
“是啊!是灵山!只要回到这,什么坏事都会烟消云散了”,裴少玉声音透着喜气,我也是欢喜的,这里真真是三界六道最安心的地界了。
裴少玉清了清嗓子,又说:“你的眼睛有点小问题,不过不要紧,应该很快就会好。至于大师兄,你不用操心,龙九的魂已被她带上九重天,相信大师兄的冤情可解了”。
事情突地便柳暗花明了!
他话说的轻巧,但我觉似有何处不对!那话中夹着什么情绪,是我不知的!只可惜如今见不得他神情,否则定能分辨了!
但他不给我时间细想,只是扶着我下床走,我便问:“去哪?”。
“将窗子打开”。
“打开窗做什么?我如今又看不见”。
“透透气。而且,你会好的!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令你就这样一世看不得日出日落!”,那声音里是笃定,言罢了他的手握紧我双臂,竟握的生疼生疼……
放开我臂,旋即便有推窗子的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