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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无数次在梦中醒时忆起的逝去岁月,如今突然摆在面前,便只觉许多许多画面皆如潮水般,一股脑冲上心头眼前。
那种感觉,决不能用言语形容!
陆少卿横抱着我轻掠过那条河那株树,立在那条小路一端。他脚步轻抬,踏上石阶,便有画面重叠,却是当初灵山大旱,裴少玉那厮倒扛着我上山。
那些花草便在眼中倒着,那些好景致便在眼前模糊。
我突然很想大哭一场,或者大笑一回。于是便真真大笑起来,可笑着笑着却又流了泪。
“陆少卿,想不到连灵山都已被你收入囊中。”
“有时候我也很奇怪,为何三界六道那么多去处,我偏最难忘怀此处。”
“可我若是你,一定不会将污了这方净土!”
“为何?”
“只因污了它,便会污了那段最美好记忆。”
深吸口气,我继续道:“就像你万万不该再带我回来一样,若无今日回转,我定然会时常忆起那段岁月。而每每忆起,内里是会有个白衣仙的。可如今,你却亲手打破这一切!令这仙界般的地界也如有着天大床的魔界总坛一般,令我作呕。”
陆少卿抿唇,我瞧着他紧锁的眉头,却看不穿他到底在想何。而一路上山,虽灵山高得几乎就要触到天,但仍有尽头。而我们,终是到了山顶。
山顶有道观。
道观前立两个白衣绾着发髻的小道士。虽表面看来一切如昨,但我却知,无论陆少卿还原多少当日景象,如今的灵山,也不过一座魔界分坛。
就觉得心有戚戚焉。想来“爱”是自古以来最坚硬也最脆弱的一种情绪。坚硬得百折不挠,只为两厢厮守。脆弱得一旦心中生出刺来,无论做多少弥补,都不可能回到从前。
暗暗在心底长叹一声,我不由闭了闭眼。而入了山门后,陆少卿便将我抱入他所居房间。临进门时,他特特打发了已跟随一路的四个年轻人,方入屋。
将我小心翼翼放床上,他早已累得大汗淋漓。我偷眼瞄他,却见他也顾不得擦拭脸面上汗珠子,竟回身关门。心中不由紧张起来,我突然无比的害怕。并非为了生死,而是觉得此时处境,实在是万分危险了。
正寻思着,却怕什么来什么。就见他再度回转,却是俯身勾头,似有何要命的打算!
我脑中一炸,眼前便又浮现从前种种。这位昔日道爷今朝的魔尊,可是对某些事很上瘾的。他上回那般辱我,我还可侥幸逃脱。如今被他掳来,我只怕会重蹈覆辙了!
就干着嗓子,问一句:“你要作甚?”并想努力躲开,奈何我全身大穴被制,别说动了,就连最起码的缩缩脖子都不成。
他并不理我,双眉紧锁着,愈发凑近一些。我咬牙骂一声:“卑鄙。”只觉这话说得无力。眼见着他唇角便要触到我面颊,他却突然偏头侧脸。
就这样保持着奇怪的姿势,良久良久。他方轻叹一声直起腰来,并缓缓背转过去。我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瞧他背影。那后缩的双肩,早已将他心思充分暴露。
“你也累了,好好睡一觉吧。”他淡淡道。
“放我回去!”我尖着嗓子朝他唤。
但他却不理我,只是伸手拉开门。一只脚已跨出去,却又停住脚步。回首,他似乎朝我勾了勾唇角,低声道:“锦绣,我只是,不希望你搅进这滩浑水。”
言罢便走,竟不给我说话的机会。我冷眉冷眼瞧着他身影消失方向,心中越发糊涂起来。
浑水?什么浑水?!
他去而复返将我掳回,到底不愿我趟什么浑水?!
耳边便又有了寞离的话,难道陆少卿也知晓第三方势/力的存在?!那么,他是在担心我么?!若他当真早已知晓一切,我一直以来在他身上感觉出的苦衷,是否真实存在?!难道他所作所为,都有着不可为人知的隐秘性?
胡思乱想着,我只觉眼皮子越来越沉,这才后知后觉地嗅到屋子内熟悉香气。
那是安神香!
糟了!
没有继续想下去的机会,我已上下眼皮一搭,随即便沉入黑甜梦境。
☆、救兵到了
再度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我直挺挺躺在床上;瞪眼瞧窗外景象。
也不知是谁开了窗,令暖风一股股灌入。灵山总是这样四季长春;只可惜如今景物未变;人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人了。
正感慨;便听得“笃笃笃”叩门音。我懒得应声,那叩门便每隔半刻钟响一回。看架势竟是比我还执着。
就暗暗叹了口气,我道:“哪个?”
立刻门外便有人应声:“星君,是我;碧落。”
嗬;是上回那个姑娘!
“有事?”
“主上吩咐碧落,来伺候星君更衣。”
“更不更衣又能怎样?我连动都不能动;难不成还要去何地儿?”
“正是。主上吩咐碧落,待到伺候了星君洗漱后,便引领星君去一个地方。”
“是何地界?”
“星君去了就知道。”
那话音便停止。我心念百转,不由就忆起上回子受辱那地界。正要开口问,却突然觉得好笑。如今我这副样,本就是人家案板上的待宰猪羊,问不问又有何区别。倒是及早想出脱身计策才是正路,总不能一直被这样定住身形吧?
于是就假意道:“罢了罢了,与你们那位主上打也打过了闹也闹过了,便是连爱啊恨的,都经历几回,如今我也累了,随他怎样吧。”
门外似乎有了一声轻叹,只是那音调极低,我却分不清到底是碧落为我感慨,还是另有一个人躲着。也不深究,只是又道:“碧落,还傻愣着作甚?”
“嗯?”
“不是吩咐给我洗漱,是又要三洗四刷吧?你再傻愣着杵门外,恐怕明个也去不了他说的地。”
便有一声轻笑。伴着那轻笑,门被轻轻推开。果然是碧落,今个似特特打扮过,竟是一身嫩粉罗裙,广袖流苏的。而满头青丝也挽了个贵妃坠马髻,上无珠翠,倒斜插了一只盛放海棠。一张小脸薄施粉黛,虽不惊艳,倒也显得清秀别致。
显然她心情不错,那张怯生生的小脸上,是一层春/色悄悄笼罩。她甫一入屋,便顺手关上门。我勾唇角,上下打量她,突然想到了当年的自己。
女孩子,总是会为心爱的男子精心打扮的。只是,谁才是碧落心爱之人?
便忆起碧落方才的话。我心中一动,就问她“你很少见到你家主上吧?”
那姑娘很惊讶,瞪大一双眼,反问我:“星君怎知?”
“他平日凶不凶?”
我随口问道。
可我随意问出的一句话,无疑成了她的难题。却见她摇头又点头,而后再摇头,显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想了想,她方道:“我们很少见到主上。他每次回来都将自己困在凌云阁里,对着三清像发呆。”顿了顿,她似有何话要讲,却神情犹豫。
我自然察觉,便道;“自打上回子见了你,我便觉你与从前的我十分相像,自然也就多了几分亲切。碧落,我不知你真身是何,但我觉得你与别个不同。你有何心事不妨与我说,你放心,我只会入了耳、烂在肚,绝不会令第三个人知晓。”
她神色有些动摇,我便试探道:“碧落,我看出你对他有情,既然有情便该为他着想,无论你曾看到何,都不该隐瞒。说与我听吧,两颗脑袋捉摸,总好过一个人胡思乱想。”
她一双眼就似有意似无意地瞟一眼紧闭门,支吾道:“星君,时候不早了,还是先由碧落为星君更衣吧。”
虽这动作看似随意,我仍入了眼。就暗暗纳闷,她到底在怕何?
目光便也瞧向那扇紧闭房门。我心中突然腾起奇怪念头,莫不是门外有人?
凝神,我偷偷打开仙眼,望向门外。门外却空空如也,并无我猜测的那个人。将目光再放远,便瞧见那风吹树摇,竟似又回到被掳前景象。
——“陆少卿,如今只你我两个,你告诉我,是否有苦衷?”
“若我说有苦衷呢?我们还能回得去么?”
“回不去了……”
“那我最后一次告诉你,陆少卿所作所为皆是出自本心,并无任何苦衷。”
并无任何苦衷,并无任何苦衷。那你为何掳我来灵山?为何躲在门外不敢进来?为何特特遣碧落前来伺候我?
难道,你我之间只剩那张天大的床了么?!
我头痛欲裂,眼前已模糊。正郁郁,却听得碧落突然道 :“星君,会有一点点痛,您忍着点。”
便激灵灵一抖,这猛然乍起的音硬是将我思绪扯回。我糊里糊涂点头,而将将点头,碧落就利落地点向我周身大穴。随着她手指过处,我竟是觉得血脉贯通。虽过程的确很痛,但手脚解禁,这点痛便不算什么了。
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陆少卿终究不是神也不是魔,他不过一个普通人而已,也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就像眼下,他居然忘记我如今用的是鸣宣肉身子,并不再是从前那个法力差得要命的花锦绣。
目光迅速在屋内扫过,我就发现,陆少卿竟只安排了一个碧落来伺候我!在心底暗暗鼓舞自己——今时不同往日,当日介为了救裴少玉,就算一身的法力我也不能使出。可今时今日,裴少玉身旁有师弟师妹们照应着,我便不会投鼠忌器。
一骨碌翻身下榻,我佯装舒展筋骨,一颗心却七上八下,而眼前雾水子就越发盛。
今日一别,便是后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