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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那天的饭吃得气闷无比。
飞蓬没想好怎么跟老师解释眼下种种错综微妙的关系,但不请夕瑶过来一起吃饭,似乎又说不过去。
夕瑶同样左右为难,她已经从铃铛那里得知了飞蓬和重楼的事情。震惊之后,脑海里徘徊过的许多零碎的困惑在那一瞬间豁然贯通。她明白了为什么在单位里重楼跟她之间会有自己想起来都觉得莫名其妙的隐隐敌意,而春节回来之后她去飞蓬那里撞见重楼那次,为什么会有如同闯入别人家里的惶恐不安。
铃铛一心为她抱不平,只是气忿忿地大骂飞蓬卑鄙。
夕瑶听得心烦意乱,拦住她的话说:“你别说了,飞蓬不是那样的人!”她秀眉深锁,沉默片刻之后又说,“铃铛,你答应我,不准在单位里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流言散播的途径如同是一根导火索,哪怕一颗细微的火星溅上就会嗤嗤地迅速流窜,挡都挡不住,她知道这消息迟早要扩散开来,她阻断不了,但是能延缓一下总是好的。
铃铛惊愕地瞪大眼睛:“你居然还帮着他们?你不恨他?”
夕瑶缓缓摇头。铃铛是直来直去的人,爱与恨都是分明的,如同冰与火一般不相容,有着截然的分界线。可是她不同。她没办法跟铃铛解释,虽然她爱了一个人这么多年没有结果,离开之后却也只希望他幸福。恨?如何恨?他们没有任何承诺。她没有迁怒于别人的习惯,也许,她凄楚地想,这一切不过是命定的劫数。
饭桌上,夕瑶精神颇为恍惚,前后居然连问了亚丁老师两遍这次的来意,老师第二次回答“我来开语文教学艺术研讨会”的时候,目光中不自禁地透出疑问,夕瑶醒悟过来,不觉红了脸。
重楼和飞蓬都沉默。
飞蓬给她添酒的时候,夕瑶轻声说:够了,飞蓬收得太急,酒液顺着瓶口淌下来,流了他一手,重楼和夕瑶几乎是同时拿纸巾给他,飞蓬一僵,不知道接谁的才是,夕瑶的手就又缩了回去,尽量装作若无其事。
亚丁老师有些奇怪地打量着自己的这两个学生,夕瑶的眼神里是遮掩不住的落寞和忧伤,纤长的手指把纸巾无意识地攥成了一团。而飞蓬,却有些慌乱地躲闪着他疑惑的目光,他还注意到,重楼的眼睛始终定在飞蓬脸上。他看出了蹊跷,不再说什么,于是那顿饭草草结束。
走出饭店的时候,天还不算很晚,亚丁老师主动跟夕瑶说:“夕瑶,你有事就先回去,我们去海边散散步。”夕瑶和飞蓬都会意,老师是为了不让他们继续尴尬下去。夕瑶跟他们道别,亚丁老师帮她合上出租车车门之前给了她一个师长式的微笑,微笑里包含的了然于心的关怀和理解忽然让夕瑶受不住,车启动的刹那,她连在跟飞蓬挑明一切的那晚都不曾有过的眼泪,再也无法控制地汹涌而下,流了满脸。
三个人一直沿着海岸线走了很久很远,大海还没有涨潮,海水离岸相当远,夜色里隐约可见浅海处嬉戏玩闹的人影,夹杂在海浪澎湃声里的嘻笑忽大忽小,缥缈得像从梦里传出来的。
亚丁老师第一次看到大海,飞蓬重楼两个人工作太忙,极少会有时间到海边来,飞蓬虽然读书的时候看多了,不觉得稀罕,但重楼却充满了新奇感,按说都该有一番感慨,然而现在三个人谁也无话。
飞蓬只是歉疚,他的老师兼朋友远道而来,晚饭却吃得不欢而散。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自己在数学课堂上看漫画书,被数学老师逮了个现形,把他拎到办公室,然而那老师却坐在办公桌旁始终沉默着不发一言,他站在窗口透过来的阳光里额头冒着汗,忐忑地看着老师,浑身都是不自在。
重楼走在他身边,看他脸色不好,心情自然也跟着不好,也一直保持沉默。
走得腿都快酸了,亚丁老师忽然停下来问道:“这附近有没有卖酒的?”
飞蓬听他要喝酒,心里顿时一松,向岸上张望了一下,不远处有灯火霓虹流动闪烁,看样子是海鲜餐馆之类的,应该也有酒卖。他笑道:“应该有。重楼,你帮忙去买几瓶啤酒过来好不好?”
重楼本来正想自告奋勇,听他这话明显是支开自己的意思,有点不悦,飞蓬接着笑道:“我好累,就不陪你去了。”语气和眼神里尽是温柔的恳求。重楼心里软下来,却还是哼了一声,转身向灯火明亮处走去。
夜色中老师的脸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情绪,飞蓬低声说:“老师,今天,真对不起。”
老师笑了笑说:“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他悠然地在沙滩上坐了下来,眺望着远处,夜色和大海在那里无缝地溶为一体,黑沉沉一直延伸过去,没有尽头。飞蓬也跟着坐下。
“您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沉默了半天,飞蓬又问。
“姻缘一事,我何必多嘴?”
飞蓬的脸红了,一时想不出来该说什么,随手在沙滩上抓起一把粗糙的沙粒,又让它们从指缝中慢慢流了下去。
老师转头瞥他一眼,说:“我记得,你拿定主意的事,很少征求别人意见。”
飞蓬苦笑道:“难道这说明我还没有拿定主意?也许,我想听听您作为我老师的看法。”
“可是你都行动了!”老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我不认为你是头脑屈从于本能的人。”他顿了顿,又道,“我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由主义者,对于他人的行为我一向尊重而不是指责。再说,你觉得,就算我要反对或者干涉你们……”
说到这里,就听重楼的声音在背后喝道:“什么?!你要干涉?”他买了酒回来,远远的恰好听到最后一句。
他们赶忙回头看,就见重楼已经大步冲了过来,飞蓬忙站起来从他手中接过酒,亚丁老师忍不住哈哈大笑道:“飞蓬,看见了吧?这就是我不发表意见的原因!”
接过飞蓬递过来的一瓶酒,他喝了几口,对满面疑惑地看着他的重楼说:“你没听完我的下文。其实我想说,就算我要干涉,会有作用吗?你们会听吗?”
重楼哼了一声,不假思索地说:“不会。这是我们俩的事,谁也干涉不了。”
“嗯,那么,如果这社会里的人看不惯,不能接受呢?”
重楼依旧冷哼一声道:“哼,庸人……随便他们,看不惯就看不惯,跟我何干!”
飞蓬不由笑了,伸手过去握住了重楼的手。
亚丁老师击掌笑道:“好!人生在世,但求活得畅意,庸人的无聊看法,当他们放屁好了!”他一仰脖子咕咚咚灌了半瓶酒下去,转脸却看到飞蓬还握着重楼的手,和重楼在无声对望。
他咳了一声,飞蓬忙放开了手。他叹了口气说:“飞蓬,我现在呢,有种感觉,我觉得自己像个被坏小子抢走宝贝女儿的岳父……”
“什么?”
“喂!老师,你你你……在说什么?”
闻言重楼和飞蓬两个人都跳了起来抗议。
亚丁老师挥手示意他们安静,笑咪咪地对飞蓬说:“飞蓬啊,你过来一下,我有话问你,”他用酒瓶指了一下重楼,“我说红毛小子,你走远一点。”
重楼喝道:“你叫我什么?”
“这个问题,回头再议。”他懒洋洋地摆了摆手,重楼瞪他两眼,疑惑地走开了几步。老师这里搂住飞蓬的肩,郑重其事地问:“飞蓬,你喜欢他吗?”
飞蓬没想到老师会严肃地问这么一个问题,登时满脸通红,然而老师认真地看着他等他回答,他脸上的热度渐渐退了下去,点点头,正色说:“当然。”
“那么,一定很辛苦吧。”
爱,怎么是辛苦的呢?依恋和被依恋,需要和被需要,无论怎么不容于外面的世界,而他们,一直为了对方而存在而守候。飞蓬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重楼,眼睛里浮上一层温柔的颜色,他摇了摇头,坚定地说:“不,很幸福。”
亚丁老师立刻抱住飞蓬,一边胡乱揉着他的头发,一边纵声大笑道:“好,我就是喜欢这样坦白的蓬儿啊!”笑声惊动了重楼,他回头一看,马上沉着脸奔过来,“你!放开他!”亚丁老师继续亲热揉着飞蓬头发,对重楼大作鬼脸。
“啊!难道这就是要把女儿托付给坏小子的父亲的心态吗?”他夸张地大大叹了口气。
“老师你有没有搞错……”飞蓬一时啼笑皆非。
重楼已经不由分说一把将飞蓬拽过来扯进了怀里,听到这话又怒吼:“你,你在胡说什么?”
“没什么,喝酒。”亚丁老师好笑地看着重楼一手揽着飞蓬,喝着酒也不忘记用戒备的眼神看他。
飞蓬微笑着轻轻把重楼的胳膊拉下肩膀,却握住了他的手。
亚丁老师恶作剧的心情又起,他看重楼举着瓶子往嘴巴里灌酒,趁机问道:“我说红毛,你确定你跟我家飞蓬在一起,是因为爱,而不是青春期的冲动?”
重楼噗地一口酒呛了出来,酒水淋漓地喷湿了自己的衣襟,剧烈又是咳又是喘,飞蓬笑着给他拍背,重楼抬头看到灾难制造者那一脸幸灾乐祸的笑,飞蓬制止不及,重楼扔下酒瓶子恼怒地扑了过去,揪住他的衣襟:“喂,老头,你给我听着,我爱他,才不是你想得那么乱七八糟!”
“咳咳……谁是老头啊,我还很年轻咧……”被重楼摇晃得看出去满眼都是旋转的星星,也不忘纠正他关于年龄的错误。
飞蓬发现老师在以激怒重楼为乐,干脆放手不管。
“飞蓬,你居然冷眼旁观?”亚丁老师从地上爬起来,沾着一头沙子。
“你不是为了考验他么?”
“好吧,我承认,红毛,你的表现我很满意。不过,我还是要说,你们没有退路,”重楼还要抗议他对自己的称呼,手却被亚丁老师拉起来,跟飞蓬的手合握在了一起,老师神色凝重地说:“所以,不论多么艰难,都要抓住对方的手,就像现在这样……”
重楼心里震了一下,这是第一个这样直接祝福他们的人,虽然他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是认同感总是会让人心里觉得温暖。好吧,我不介意你叫我什么。这样的祝福声中,重楼看向飞蓬的目光不自觉地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