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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必声讨开赌的人,要埋怨的其实是不自量力,而又贪得无厌的赌客。
何况股票市场还真有实斧实凿的正常投资用途?放着光明正大,安全稳阵的正门不走,偏要兜捷径,摔个头破血流,很是咎由自取。
杨慕天向来持此理论,对股民毫不容情。这二十年,就不知赚了几多跟风炒股的小市民的钱,他才不会自责兼心软。
然,这天,他拒绝了古有年的要求,斩钉截铁地说,“我一定要把罗家大宅及地皮买下来。”
古有年问他:
“如果日本松由集团不放手呢!板井那边给我们传来消息说,松田也很志在必得,纵使澳洲帮临阵退缩,被日本财团拖垮也不值得,辛辛苦苦在股市赚来的钱,却要在地产上头输掉,左手来,右手去?”
杨慕天看了古有年一眼,微笑说道:
“你说,我会吗?”
古有年慌忙色变,自知棋差一着,小瞧这大阿哥了。
跟在杨慕天身边二十年,几曾见他有行差销错了?
“当然,当然,天哥自有分寸。”
杨慕天本来就不打算把心目中的计划全盘相告,但被古有年这么一怀疑,他急于表现自己的才智,加上,古有年是绝对信得过的人,也就不妨透露内中乾坤。于是,杨慕天试作解释:
“你给我放心。今天中午,我把地皮抢到手,三天之后宣布,不会把罗家大宅拆卸改建。我只打算搬到那儿去,改一改内部装修,使之由罗宅变为杨宅而已。”
古有年惊叫:
“老天,市场人士还在计算着改建后每尺高级楼宇的新卖价作地产市道指标。如果新指标没有成立,地皮只不过是你的长期资产与玩物,股价就立即敏感地狂泻!”
“对,有年,你只有三天时间准备!”
古有年差不多是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从来,他跟杨慕天都合作无间,一个任军师,一个做打手。
江山就是如此大定的。
古有年差不多可以想见,这个下午,罗氏地皮一经高价易手后,股市必会再闯高峰,就趁这风起云涌的三天,永盛大量出货,到杨慕天宣布他的计划,价格下挫后,才慢条斯理再补仓不迟。
想到这一来一回能赚到的钱,古有年就笑得合不拢嘴来。
难为他家里的老婆,三五七天就嚷着要移民。连袋鼠帮都急忙跑到这地头来,意图分一杯羹,要他古有年这就去归隐?笑死人!
单是这么一个机会,“赚的钱怕已是加拿大中上人家一生的积蓄。
有钱在口袋里的人,述愁没有去处?
古有年未曾见过有一个地方完全没有见钱不开:眼的人。有钱使得鬼推磨,那鬼是红黄蓝白黑才不去管它,反正他完全相信入境证只是几多个零位数字的美金而已。主意既定,也就心安理得地留在这出产金蛋的农场埋头苦干了!
古有年细心一想,又冲口而出地问:
“天哥,你真的打算搬上罗家大宅居住?江湖上说,那半山的风水要在九O年开始出问题!”
杨慕天还未作答,古有年就立即补充:
“当然,天哥鸿福齐天,天不怕地不怕,你的八字可能正配合转移的气数,从此独霸天下,南面称王!”
几十年的老兄弟,还要努力拍马屁,奇怪这古有年毫无感慨!
才不过念了三两年书的人,能有今日,怕真是太欢天喜地了,差点要喜极而泣,朝朝早觐见杨慕天时三呼谢恩呢!
正如杨慕天的处事原则,跪倒拜倒又何妨,只在乎跪完拜完之后,能得到些什么利益着数!
不是吗?人们为什么忙不迭地求神拜佛去,一座香火顶盛的庙宇抑或教堂,你试试做问卷调查,究竟有多少人无求而至。
纯粹只为感谢上天孕育大地,生我为人?数字一定少得令你震惊不已。
古有年老早被杨慕天同化,也因为他适应得好,主仆二人的相处,始终水乳交融,妥当非常。
当然,古有年的智慧比杨慕天差得远。
杨慕天只对古有年微笑,突然懒得再向他解释下去。
地皮一天在自己手里,何必匆匆大定计划?真要住进大宅也未尝不可,根本就不信有风水这回事,就算有,自己也压得住。
过些时,看准情势,再向外宣布地皮的发展计划,大有可能又孕育出另一个在股票市场内赚钱的时机。
杨慕天手上有的是皇牌,随他要怎样发牌,几时发牌,都可以!
午饭后,杨慕天带同了两个助手,职衔是主席行政助理的施震鸣,以及另一位永盛集团执行董事,专管地产发展的王锦基,一行三众,准时出发到香港拍卖行。
由于这是项相当大的买卖,出现现场的都是本城贵胄,故此拍卖行的保安人员,非常谨慎,差不多要验明身份,才准入内。
传媒人士,一律在挡驾之列。
拍卖行声明,是项私人土地买卖,业主希望邀请相熟者参加竞投,不愿张扬,拍卖行在上一层楼,设了茶点招呼记者,当拍卖有了结果时,自会向外做详细报导。
至于新买家是否愿意接见传媒,那是他个人的意愿。有些买家根本连身份都保密,只派代表竞投。
杨慕天在拍卖行的保安人员略为护送下走进现场,立即引起了轻微的骚动。
固然由于他是传闻中要把地皮抢到手而后已的红角儿,也由于拍卖行内就座的来来去去是香港那一撮头号人物,全都是相熟好朋友,自然互相热烈招呼。
至于跟在大老板旁边的各个高级随从,更慌忙欠欠身,对杨慕天表示敬意。
这地头能有多大,哪怕年薪三两百万的受薪董事,必须在能做事之外,还得学晓做人。
谁知道会有那么一天,千里马要更换马厩,转到别个财经巨子的机构干活去!
因此,平日在自己老细面前需要表现良好,在老细的老友面前也要尽量礼貌得体,难得有机会让这班财阀记住了脸孔与名字,断断不能捉到鹿而不晓得脱角。
香港之内,处处都是时机,也是陷阱。
实在非要小心不可。就算是罗尚智了,也不过是一句两句说得小家子气而刻薄的话,纵使位高权重,仍有人在他撒手尘寰之前,要害得他最后的几天都不好过!
这拍卖行内,大概没有人知道罗尚智与杨慕天的这段恩怨。
杨慕天自走进拍卖行,就由里而外的,打从心底里笑出来。
他完完全全的胜券在握,自觉空前的顺利。
杨慕天简直未曾想过,自发迹以来,只微微开罪了他的一个人,会为他带来如此巨额的补偿。
日本松田集团的三井佑太郎是驻香港的董事总经理,比杨慕天更早进场。只因杨慕天也是板井集团的董事,跟日本帮很有点关系,于是也礼貌地跟他打个招呼。
商场在某方面而言,也并不尽如战场,最低限度在前者,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今日彼此斗个你死我活。明天,一有互利互惠的机会,立即可以称兄道弟。
每一个民族的特性都在商场上,受着这个大气候的感染。
无人会平白地来个恩尽义绝之举。
澳洲建邦实业的主席雷尼尔就坐在杨慕天后面,也是一早进场。
澳洲帮在杨慕天心目中,并不成举足轻重的劲敌,下意识地他认为对方不成气候。袋鼠国除新闻界巨子有点实力与才干外,杨慕天觉得他们是很易被人识穿的江湖浪子,企图做条勇猛的过江龙,往往就露出了蛇头鼠眼,很不是味道。
建邦实业扬言要在这地皮上与他争一日之长短,正好造就他的声势。
跟杨慕天同声同气,差不多高矮大小的几个财经巨子,当然也在座,看来是瞧热闹,而且捧杨慕天的场居多。
拍卖终于开始了。
主持拍卖的香港拍卖行职员,终于站到台上去。
依足规矩,拍卖官将拍卖对象的详细情况以及拍卖应有的法则,都不厌其烦地念了一次。
资料其实跟各人手上的一本拍卖手册及罗氏地皮报告书,完全一样。
拍卖官宣称,业主并无底价。每一千万作为一个叫价单位,最后出价如果不符合业主的理想,即将地皮收回。
代表业主的是罗尚智的长子罗善节,另外顾忠廉律师亦亲自出马,明显地是代表他那神秘女客户,即是令罗尚智晚年还神魂颠倒的红颜知己。
业主既没有底价,澳洲建邦实业首先出价,七亿。
日本松田立即回应。
拍卖官高声说:
“七亿一千万!”
言犹在耳,建邦实业的雷尼尔又举手,跟三井佑太郎像两个扯线木偶,此手起,彼手落,交替着直把价钱扯高到八亿五千万。
这最后的出价是日本松田集团。
拍卖官喊:“八亿五千万,有谁出价超越此数?”
不一会,举手的不是澳洲雷尼尔,而是罗善节。换言之,业主并不满意八亿五千万此数。
如果没有买家再以高于八亿六千万的数字竞投,业主就会收回地皮。
气氛是更紧凑一点了。
显然的,建邦的雷尼尔已再没有举手的意向。
在场人士的呼吸微微急促,直至三井佑太郎再举起手来,各人才舒一口气。
如此下去,罗善节跟佑太郎过了两个回合的招,把价位带至八亿九千万。
罗善节不再举手了,他交叉着双手,静候现场反应。
三井佑太郎是个经验老到的商家,他晓得不应过早地踌躇满志,因为杨慕天一直未有参战。
果然,当拍卖官在喊至最后一次:八亿九千万时,正角儿上场了。
不知杨慕天是不是要急于目睹当日股市收市时,恒生指数劲升的愉快结果,抑或他这人——生旨在必得的野心,就会加速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