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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发觉真的已饥肠辘辘,两人三扒两拨,把满如小山的两碗饭吃掉。
整个人才恢复了一点生气。
小房子四面都是墙,只有小小的一个四方窗口,根本无法可以逃走。
慕天和竞之紧紧地坐贴对方,拉着手,等待黎明。
过了好一会。
矮胖子再推门进来,说:
“庄竞之,你那师姐答应拿赎钱来了,有什么信物没有?等会拿出来,让她确认你是她那老师的女儿!她才肯交钱赎人1”
“有,有。见到了师姐,我就交给她!”
“臭丫头,有胆跟老子刁难,不怕你双手不拿出来放到大爷跟前去!若把你俩交到警方手上,押回上面去,坐水监就坐得你下半身泡肿,生脓而死,准够你受的。”
听得慕天与竞之打冷战。
门再关起来时,竞之脱下了内衣,把那封父亲的亲笔信从胶袋里取出来。
信还是完整的,连墨迹都没有化开。
竞之交给幕天:
“暂时由你保管着,等下那矮胖子向我们要信物,你就拿主意吧!”
慕天点点头,把信放在裤袋里。
足足过了一整天,仍无消息。
竞之与慕天担心至极。
“慕天,水监牢是真那么可怕的一回事?”
慕天叹一口气,点点头:
“听说是。”
人监禁在黯无天日的牢房之中已经够惨,还要把下半身浸在污脏的死水之中,锁上脚镣。很多囚犯就是下半身发烂发臭,整个人活生生地给折磨成一滩烂肉而死。
竞之想,怎么父亲鼓励他们逃生时没有想到这样的酷刑?他当然是知道的,其实任何人都会知道。
可是,还是有人不怕冒险,认为值得冒险,为什么呢?
慕天明白,是因为香港是天堂。
他咬紧了牙关等下去。
一定会有好消息的。
杨慕天突然地信心十足。
这几年,他已多次地徘徊于绝望与死亡边缘,险死还生了。
身旁这小竞之,肯定是他的福星。
常言有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此言不会差到哪儿去。
那小窗传送着日出日落的讯息,外头又已是黑墨墨的一片。
竞之把头枕在慕天的肩膊上,一副娇慵无奈。
慕天看她一眼,如果心情与环境许可,他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又有人推门进来。
是道友九,给杨慕天一个眼色,侧一侧头,示意他走过去。
竞之紧紧地跟在慕天后头,却给道友九拦住了:
“只他一个!”
“为什么?”
“你是不是又要吃耳光了?给我好好地坐回房去!少啰嗦!”
才说完这话,想不到这瘦削得皮包骨似的道友九竟也力大如牛,趁竞之不提防,把她推跌在地上,顺手就把门关上。
慕天被拉出去,他不住回头,听见竞之在捶着房门,拚命尖叫。
“你们这样做究竟为了什么?”
“为你好啦!”
道友九一直半拉半扯地把杨慕天带到开头囚禁庄竞之的那间房内。
六'梁凤仪'
其实,两间房间都是一般幽黯,家具极其简单,只有一只细小的窗,透进外间的风和光线,面积是这一间略大一点点而已。
矮胖子坐在一张烂掉了椅背的藤椅上等他进来。
“坐吧!”
慕天不想坐,给道友九朝他肩膊一压,也只得坐在矮胖子跟前的木凳上去。
“你姓杨,是不是?”
杨慕天点点头。
“你跟小女孩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未婚妻!”杨慕天觉得这个身份至为适合,也非常清楚地解释了二人实际上的关系。
“老弟,大丈夫何患无妻呢?”那道友九拍拍杨慕天肩膊说。
杨慕天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他只觉得不安。
矮胖子略略冲前,跟他面对面,说:
“你要生呢?还是要死?”
杨慕天战战兢兢地望住矮胖子,两只手按在自己坐的那张小凳子上,做了个准备要随时站起来,夺门而出,发足狂奔的姿势。
“你当然是要生的,且要生活得更好!告诉你,这地头大把世界,只要你够胆色够狠够劲,三两个回合,闲闲地就赢一条街,那时,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准有十万九千七个比房间里那个女子棒十倍的娃娃,要认你小哥儿做未婚夫婿!”矮胖子郑重地说:“只要你能重出生天便可以了!”
“那么,你放我!”杨慕天叫。
“我放你,我这就放你了,但只放你一个!”
“为什么?竞之呢?”
“因为那位顾春凝只筹得一万元,那是一个人的价钱,故此,你们之间只能放一个。”矮胖子说。
“求求你,两个都放,我们再把钱筹给你,顾师姊在美国有亲人,只是没想到要用钱,未及通知她父亲而已。”
“你少说废话。我们放了你们,再收钱,笑话不笑话了!你要走一个人走,你错过这个机会,别后悔。”
道友九顿一顿,然后放软了油喉,道:
“小朋友,你想清楚了,所谓留得青山在啦,哪怕没柴烧!这儿也没有你同归于尽的份儿。反正你那小妹妹不愁没有人肯拿钱赎她,到时为兔碍手碍脚,只消打九九九了!”
杨慕天惶恐地问:
“什么九九九?”
“哈哈哈,那就是本地警察局的电话,很容易记,是不是?”
矮胖子的目光凌厉,像头鹰般盯着他的猎物,杨慕天连连冷战。
“姓杨的,很简单的一回事,你面前只有两条路可以走。其一,等下姓顾的来支付赎金,我们把你交给她,让她带你出市区,豪华房车与服装,一切都已备办妥当。我们盗亦有道,收人家一万元,也不是自白地整数袋袋平安的。一入了市区,你就重见天日了。她问起师妹,我们就说她在上岸后,不久就气绝身亡了。这其实也是司空见惯之事。其二呢?”
矮胖子阴恻恻地笑。
那道友九就接腔,又卖弄油喉,提高嗓门嚷:
“天堂有路呢,你不走,地狱无门啊,你偏闯进来!”
“是生是死,你想清楚!我们反转头来送走了你的未婚妻,就立即把你交给警察。”
“请让竞之出去想办法,她会筹到钱来救我!”慕天哀求。
“你倒天真!她出去了,带回来的不是钱,而是警察,我们岂非束手就擒?你爽快点,现今只有十多分钟,你可以好好考虑!要充好汉,不妨把机会让给你的未婚妻,自己现今就跑出屋外去,这对开的公路,包保你走不到十分钟就会发现一个巡警站岗,你好好地想清楚!”
矮胖子站起来,示意道友九跟他出去,门随即在他们身后关上。
杨慕天呆住了。
要他在这短短时光之中决定一件生与死,报恩抑或负义的人生大事是沉重至极的负担。
他额上冒着豆大的汗珠。
人生的坎坷与灾难,唉!究竟几时方可休止?
好好的一个富裕家庭,旦夕即散,父死母亡,自己流离失所。一班分明是流氓地痞却都翻了身,在街上大摇大摆,作威作福,他呢?自幼聪明勤学,敦晶励行,却落得如此收场。
不错,是庄竞之一手挽救他、扶植他,才有今日。
然,今日又如何?要报庄竞之的救命之恩的话,眼前就是一个机会。只怕让庄竞之重出生天的代价,就是自己万劫不复的下场。
一想到了在乡间耳闻目见的种种折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惩罚,杨慕天就惊得浑身冷汗。
体内的残存食物,像要呕吐出来似的,那种感觉难受得像拚命刺激他的思维,叫他清醒,叫他冷静。
杨慕天鄙夷地想,与其知道有如此凄惶的今日,倒不如不让庄竞之挽救,干脆早早死掉了还要舒服。不论是被蛇咬倒,毒发身亡,抑或是偷渡时溺毙,再辛苦也不过是顾盼间事,怎比锁着押回上头去,长年累月地受肉体与精神折磨蹂躏,更加恐怖!
这种回报是不公平的。
杨慕天开始为自己找到借口了。
他想,反正是他平安出去了,就可以想办法再营救竞之。这才是一条两全其美的求生之道。
这两个无赖,当然的只愿意拘押个女的,总比较容易应付。自己也不必跟他们交涉理论,将计就计,再行打算。
不能有功亏一篑这回事。
庄竞之素来是他的福星,借助她让自己重出生天,不正是竞之最求之不得的吗?
再退一步想,竞之是个女的,万一真要送回去受批判,一定还不及自己所受的重。
正思考之际,房门推开了。
道友九把一袭西装放在床上,命令说:
“穿上它,再把这几条街名念熟,记住,你住窝打老道的,还有你在香港中文大学念书,是大学生,大学就在新界沙田,知道吗?记牢那些街名人名才好!”
杨慕天穿好了西装便服,结好领带,那道友九竟把一位妙龄少女带到房内,给杨慕天剪头发。
少女,一边替他梳理头发,一边说:
“等会你的亲戚来了,我就会跟你一同坐车出市区,如果有警察截停我们的车子,查问你,你就说念中文大学中文系一年级,我是你的同学,叫阮小云,也念中文系,这是你的图书证。”
杨慕天接过,没有贴照片的,只写上名字。
他们真是神通广大,连这种图书证都捞得到手。
少女看杨慕天的眼光是怪异的。
杨慕天能看得出来,她并不喜欢他。这有什么关系呢?
到了这最后关头,只除了自己的安全,其他人等,就连庄竞之在内,也不再重要了。
他才理好了头发,矮胖子便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穿一袭旗袍,很整齐光洁,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