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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里那种燥热的沉寂,这种安静是冷冰冰、硬邦邦但又让人头晕目眩的。你找不到自己。好像也一起变成了白色。我躲在我父亲的怀里,耳朵里听到的是这片寂静里异常突出的他的心跳声,还有我的。我能听到血液在全身里流淌然后冲过脑袋的声音——砰。砰。真是让人发疯。我从父亲怀里挣开转身冲向更高的地方,但雪滑极了,就算我穿着再好的防滑作用的鞋也没用。我爬一步就会跟着滑下两步,我爬得越高就滑得越厉害,那是一种完全不受意志和本身能力控制的地步,那种可怕的被操纵——要么就是被指使感,好像那座山在故意跟你作对让你爬不上去,随意一脚踩进雪里都像陷入一个冰窖,要不是父亲拉住我的手,我一准早就坐在地上没力气了。不过最后我们还是没爬到山顶——我摔了一跤,上帝啊,那一跤简直把我摔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我一脚没踩稳就从雪上滑了下去,整个人好像完全失控一样地朝下滚,好像只踩着雪橇的小狗,不分脑袋四肢还是什么的就朝下没命地滚,完全停不下来、也没法抵抗,我能听到老爸在后面叫我名字的声音,搞笑的是他的声音好像也变成了白色——就像裹在大风里飞舞的雪粒一样旋转着一阵大一阵小地冲进我的耳朵,我想回答一句,一张嘴就塞满了雪,到后来我想自己没救了,就这么一直滚下去算了——没准能滚到山脚省了我下山的力气。
作者:N尤利乌斯M 2008…10…12 11:32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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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刚这么想完就掉了下去。我掉在一个雪窖似的洞里,地面的落差造成了雪的断层,我扑通一声掉了下去埋在雪堆里,接着我老爸气喘吁吁地追过来把我从雪里挖了出来。后来他告诉我那时的我看起来可笑极了——好像变成了一个雪人一样,全身上下都是白色,头发眉毛全都是一片白,脸色煞白,黑色羽绒服和裤子上都裹了一层雪,活像一个刚裹完面包渣等着被下锅去炸的肉卷——我早已晕头转向意识全失,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停下来又在干什么,直到回到镇上在医院里躺了两个小时,我才有了点意识,知道自己之前一直在作滚体运动。”
“没有骨折真是太幸运了,”尼亚低声说,“你很可能会落个残废。”
“我的确是幸运,”寐罗耸耸肩,“大概是上帝认为我这两条腿日后还有大用处,所以没兴起让它们玩完——不过我老爸也说我还能站起来走路实属幸运。转天我们就去苏必利尔湖上钓鱼,砸了个冰窟然后坐在那里一口气坚持上四五个小时。不过要是夏天会更好。夏天的明尼苏达州是个避暑胜地。很多人带着橡皮艇和帐篷去划船。那里有多得数不清的湖,据说有上万个——你可以随意选个湖当作起点就开始划,划到对岸以后上岸,背上橡皮艇和其他装备走到下一个湖再开始划。然后再上岸,背上小艇和装备走到下一个湖再接着划——直到划不动为止。这种玩法的确不错。我和老爸约定好下次一定要赶在夏天来这里划船,一口气划上一百个湖,然后我们就去钓一堆鲈鱼和鲑鱼还有白斑狗鱼烤着吃,那真是棒极了。”
“所以后来你们又去了一次?”
“不,没有。我们还有其他很多地方要去。再后来父亲去世了。”
“……抱歉。”尼亚轻声道歉。“也许他对没能如你所愿感到遗憾。”
“没关系,”寐罗回答,“我可以自己去。虽然可能没法一口气划上一百个湖——要是湖小点大概我还能坚持一下。不过要是划不回来我就完了。那里有狼,也许还有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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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找个朋友去,”尼亚建议,“你们两个搭伴总好过一个人奋战。”
“不过我可没地方去找个愿意跟我一起划船玩的人。”寐罗无所谓地说。
“会有那个人的。也许他还乐意跟你再爬一次山去看雪景。”
“……我不知道。不过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我决不会找你。”
“唔,为什么?”尼亚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你怕我吃了你?”
“你吃起队友面不改色,”寐罗故作惊恐地说,“我不想死无全尸。”
尼亚忍不住勾了下嘴角。“我不会那么做的。”他说。
“什么意思?”寐罗问,“不会吃还是不会吃剩下?”
“要是你不幸死亡,我最多把你埋在雪里然后竖个雪碑。”
“好吧。……虽然那个雪碑竖与不竖似乎没有太大区别。”
“尊重死者。”
“对。但为什么我死?”
“假设。这只是假设。”
“为什么假设不是你死?”
“然后你就能吃我了?”
“当然不。我可以堆个雪人代替雪碑给你。”
“这个主意更好。”
“对。所以你死。”
“我不可能去那里爬什么雪山。”
“也许你刚好就去那里渡蜜月。”
“还早呢。”尼亚说,“可能性太低。”
“警官们应该不会都像你这样敬业。”
“不,大多数人都敬业,只是你看不到。”
“他们不至于敬业到连恋爱都没时间谈。”
尼亚沉默了几秒。“我只是——不想而已。”
“因为至今还没遇到一个让你『想谈』的?”
“也许吧。不过这种事谁又说得好呢?”
“会有那个人的。”寐罗模仿着他的口气。
尼亚忍俊不禁。“好了,”他说,“睡觉吧。”
“已经很晚了吗?”
“你的演讲很精彩,让我忘记了时间。”
“噢,那好吧,”寐罗微微有点失望地答。
“明天继续。”尼亚安抚似的说,“晚安,寐罗。”
“好吧,晚安。”寐罗只能这么回答。
作者:N尤利乌斯M 2008…10…12 11:34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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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这个晚上他也像昨天那样偎在尼亚身边睡。好像演讲为他赢得了这个特权似的,他足以有权这么做。
当然,在尼亚没有表示拒绝——不管是口头还是行动——的前提下。
一番长篇论述后所带来的头部缺氧感让他很惬意,他的脑袋挨着对方的肩膀,一手仍然抓着尼亚的手臂,仿佛那样能够给他带来足够的安全感,他又满足又愉快地闭上眼睛再次沉入睡梦。
接下来的日子就这么以一种固定的模式继续下去。每天寐罗都在那套国家地理中探索,晚上睡觉之前他们则要有这么一番听与讲的过程,寐罗竭尽所能地努力回忆他和父亲曾经去过的地方,在蒙哥马利遇到的龙卷风,阿巴拉契亚高地上青翠草地与山顶雪峰交相辉映的神奇景色,霍尔斯顿河与鲍威尔河上游以及夹在其间的山脉所形成的荒原路有多么难以行走,在纳齐兹和亚祖河下游一带印第安人的聚居区,从匹兹堡到新奥尔良沿途的岸上和水中各式各样的船只,天气变幻无常的匹兹堡四月时分的纯净空气,临近海港的古老的查尔斯顿的风光旖旎,迈阿密州用多公里跨海公路和七座高跨度大桥连接起来的小镇基韦斯特,当他们走到伊利诺伊州时还赶巧碰上了在米特罗波利斯小镇超人广场上举行的超人节,……不过他将自己对于各地美食的兴趣小心避开,尽量不让对方发现他的这个爱好。除去这一点,那些现在令他想起来都感到惊异的经历为他们两个晚上的睡前时间提供了很好的谈资,这逐渐成为他们每晚的固定节目,尤其对寐罗而言,这差不多是他一天里最为期待和愉快的时刻——就像个等待睡前童话的孩子一样。
大部分时间是寐罗在说,尼亚在听;偶尔尼亚也会说些什么,但通常不会太多,在这种时候寐罗永远都是主角——对于这种看似合理的分配他们两个都能接受也乐于接受。
可有时候寐罗独自想想,觉得似乎并不存在和尼亚提起这些的必要。
为什么他必须要跟尼亚讲述他的经历会让他有所安慰?那些都过去了,尼亚也不理解。是的重要的是这一点——就本质上而言,尼亚并不理解他过去的那些经历。
尼亚不会理解为什么他的父亲总要带着他从一地辗转到另一地,也不可能体会他们在那里真正遇到的一切;尼亚不知道他们两人父亲的过往,甚至不会留意到他在谈起悬挂着象征同性恋之家的六色彩旗和彩色飘带的镇子时故意做的片刻停留。
说到底他有点像在『对牛弹琴』——对一个根本不明白语境的人谈起那些别有意味的东西似乎不是什么富有意义的举动。好比他在跟另一个语言系统的人谈起自己所遵循的这套系统里的符号意义,对方怎能懂得他到底在说什么?
可尼亚是个不同寻常的听众。
虽然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沉默,那番沉默却不是全然的、无用的和纯粹的。那仿佛能够让寐罗的敏感神经察觉到对方在沉默里所作的沉思和过滤——有时他甚至有点担心自己是否在谈话中泄漏了什么。可为什么他要担心?就算他泄漏了什么又怎么样?何况就尼亚的反应来看对方似乎并没察觉什么——他是一台具有倾听能力的心理专家机器,寐罗想起父亲曾经跟他提起一个每周都要在心理医生那里哭上两三次的朋友,那时寐罗感到不可思议,但现在看来他每晚都要在他的『心理医生』这里倾诉上好几个小时,好发泄他心里蓄积的情绪。
直到他开始述说,寐罗才赫然发觉他似乎从没跟什么人谈论过他过去的旅途。
即使生活里并不缺少陪伴,但那似乎与交流是两回事。
大部分时候寐罗都在看,因为他父亲从没教过他要学会表达——他看得多却说得少,即使有兴趣说话也都是在围绕美食转,他没想过要把自己看到的那些讲给其他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