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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彼此默不作声地吃着东西，一时间只有咀嚼的声音，寐罗注意到当尼亚嚼着豆子时牙齿间发出的轻微的嚓嚓声。
他想尼亚一定很喜欢罐头——冰箱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罐头，青豆罐头，蘑菇罐头，炼乳罐头，浓汤罐头，沙丁鱼罐头和水果罐头。吃的时候只要加热就成了。警官们不会习惯给自己准备一顿大餐。
面条汤还不算难吃。也许是寐罗饿坏了，一整天没吃东西，即使不动也会感到饥饿。
吃过晚餐后，尼亚看了他一眼。“晚上你要做什么吗？”
他摇摇头。“我不想做什么，”他没精打采地说，“没兴趣。”
“要是你想继续待在这里也可以，”尼亚说，“不过我要工作……”
“我不会打扰你。”寐罗很快地答到，“我就坐在这里。或者躺下。”
“待会儿你要吃药，”尼亚说，“我想你还是有点生病。”
他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听着尼亚又一次离开的脚步声。
寐罗发觉自己似乎并不介意生活突然来了个大转弯。过去他不曾停留一刻，现在他根本动也不想动。整天到晚他几乎都待在尼亚的房间里，在尼亚工作的时间里，他就保持着这种全然静止的姿态，听着时间从他耳边一点一滴流过，而他所做的就是眨眼、呼吸和打瞌睡。
他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也不觉得无聊。也许比起过去总是要翻山越岭重新开始的生活而言实在苍白乏味，可寐罗知道这样实际上并不糟，目前他还很乐于待在这个真空世界中。
后来他在尼亚的书架上找到一套国家地理，大概这是从寐罗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这么认真看书——他一直对于纸质的东西不感兴趣。
他认为男人天生就该干些越野、航海和攀登之类的冒险活动，退后一步才会选择把自己埋在书堆里。不过当然啦，伟大的哲学家都是男人；这点他没法否认。
尼亚的房间里被大量纸质物品充斥着，寐罗实在没有其他可拿来打发时间只好去浏览书架，最后如获至宝地发现了这套了不起的杂志——让他感到既兴奋又骄傲的是他走过美国部分的其中很多地方。那些地方他仍记得。他记得自己走过时的感觉和记忆。
作者：N尤利乌斯M 2008…10…12 11：12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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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尼亚回来后，他就急于给尼亚展示杂志里那些漂亮的图片。
“我来过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他急切地翻着杂志给尼亚展示。
“是吗？真了不起。”尼亚适当地『称赞』到。假如那是称赞。
寐罗有点失望。“你不感兴趣？”他问，“这些地方很动人。”
“是很动人，”尼亚点点头，“我很羡慕你去过那么多地方。”
“我和我老爸一起去的，”寐罗说，“我们穿越整个美国。”
“听起来棒极了。”缺乏表情的配合使尼亚的话听起来异常空洞。
寐罗失去了跟尼亚说话的欲望。“是很棒。”他乏味可陈地说。
尼亚嗯了一声。“我得去准备晚餐了，”他说，“你稍等一下。”
寐罗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父亲在失去妻子后都只愿意跟儿子——或者该说最像自己的那个儿子一起生活。因为儿子能带给他们安慰吗？可总有一天儿子也要有自己的生活，那时他们该怎么办？独自生活？自己照顾自己？还是请个佣人，或者去一些养老机构什么的。他奇怪自己为什么考虑这个问题。这不是他的责任，也不是他需要纳入人生课题的内容。
他拿起床头的日历计算了一下，赫然发觉自己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十七天。
一个多月时间似乎一晃而过，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他纳闷时间是怎么过去的——原本以为不再朝前走的日子会过得很慢，可看起来也并非如此。继而寐罗意识到无论他做什么，时间都会一如既往地朝前飞奔。那么他该做的是什么呢？继续这么待下去还是……
离开？
他抬头望望窗外黑暗夜色下的城市，温暖的室内温度将玻璃扑上一层雾气，晕染开遥远街道上连成一片的霓虹灯。他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膀，觉得在这种时候出去是最傻的选择。可过去他似乎从没考虑过这些问题，当他跑在冰天雪地里时他没考虑过是不是该这么做。
他感到自己正在远离这个世界。可让寐罗沮丧的是他似乎正沉迷于这种远离，不想抽身而退。他身体里某些名为动力的东西消失了。或许是冬天的缘故。不，不是消失，它冬眠了。就像一只动物那样蜷缩起来睡上一觉，当天气转暖它会醒来——到那时寐罗就能继续向前走了。
总有个地方可去，不是吗？至少他可以去希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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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N尤利乌斯M 2008…10…12 11：13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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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M】纽约故事多 29
他低头看看手里那些被翻得乱糟糟的杂志，想到尼亚对此表现的态度，不由得撇撇嘴，将它们全都合上丢在一旁，起身在房间里来回溜达了一会儿。接着他听到外面传来尼亚叫他去吃晚餐的声音，于是寐罗转身走出尼亚的卧室，来到厨房，看了眼餐桌上的食物，拉开把椅子坐了下来。
尼亚的手艺称不上好但也没有糟到难以入口的地步，何况现在寐罗根本就不在意他的伙食怎么样——只要能填填胃口就行。
他也不想吃饱，他讨厌吃饱的感觉。那时种无药可救的可怕感觉。好像一切都没救了，好像做什么都无济于事。非常、非常糟糕。
没有只言片语的晚餐结束了。
他负责刷碗，尼亚则去洗澡。
寐罗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形成的这个规律，但至少他得做点什么。虽然他有可以不劳动就获得照顾的『特权』，但他并不喜欢这样。他讨厌欠下人情之类的东西，而很可能他现在正在欠尼亚的人情——一点一滴，三三两两。
他每天住在这里，吃尼亚准备的三餐，使用尼亚的用品和衣服，每天晚上还要确保尼亚在一旁呼吸才能睡得着。睡觉对于寐罗来说成了现在最头痛的麻烦事。
他总是睡不着。失眠就像一块黏在椅子下面的泡泡糖黏在了他的神经系统上。他甚至开始数着尼亚的呼吸来哄自己睡觉——不过当然，效果并不理想。
他收拾好厨房，关上灯，直接回到尼亚的卧室，躺在床上，继续看那些地理杂志。
没多久尼亚也会回到房间，在书桌前坐下继续他的工作，整理信息、调查资料、写报告或者托着下巴坐在那里对着什么一口气盯上一个小时，总之在十二点钟之前尼亚不会睡觉，甚至不会考虑到睡觉这个问题。所以这段时间对于他们两个来说就是全然的沉寂，虽然两个人都待在同一空间却可以好几个小时没有任何交流，既不说话也不朝对方看上一眼。
当然，单方面这更多是尼亚的行为，寐罗还是偶尔会看看对方的。他没法抗拒那种好奇的冲动。
他总是想看尼亚。
他认为这很可能是出于他知道『过去』的原因。他看到尼亚就会想起瑞尔，接着会想起他的父亲与瑞尔当初共有过的一段日子——要是米凯尔能和对方也这么坦然睡在一张床上，恐怕他会欣喜若狂。可现在寐罗不以为然地享受着这种『不可能』，却丝毫没有他父亲会有的那种狂喜。
当然，这是因为他不爱尼亚。要是他爱尼亚，他也会激动得兴奋不已。
爱是什么感觉？他没尝试过。他只有过冲动，那是任何一个成年男性对异性都会产生的感觉——那些头脑里的幻想和实际上的行为，不需要什么理由而直接选择到达效果，对此他没有特殊感觉，欲望被满足时所有人都会有差不多同样的感觉——他就是这么认为的。
难道这有什么错误吗？
他从尼亚身上移开目光，继续看他的杂志；一天又要匆匆结束了。
当尼亚再次在他身边躺下时，他们都已经习惯了这一刻的到来；他让开一些地方，尼亚动作轻缓地躺在床上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确保不会挤到他。
寐罗仰躺在那里沉默着，一边听着尼亚因为得以躺好而微微松了口气并轻呼一口长气的声音。他喜欢这声音。没有理由。
寐罗突然决定说点什么。
“你去过纽约以外的地方吗？”他问。
“匹兹堡和芝加哥。”尼亚简单地答。
“你不想去其他地方看看吗？”
“等我能有点时间和精力的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大概是很久以后。”
“那时你就不是个年轻人了。”
“唔。——不过我不可能不工作。”
“去其他地方并不意味着不工作。”
“但那很可能意味着我不能再做个警官。”
寐罗耸耸肩。“你为什么要做警官？”
“因为我一直都只想当个警官。”
“为什么你一直只想当个警官？”
“因为——呃，我父亲是，我哥哥是，我的祖父甚至再以上——”
“你家是警官世家吗？”寐罗不由得用上嘲弄的口吻。
“大概是吧。但这些是顺理成章的。”
“你喜欢这个工作吗？”
“还算可以。”
“除此之外你还有其他喜欢的工作吗？”
“我没想过。”
“你该想想的。”
“也许吧。”
“你想去旧金山吗？”
“……不是特别想。”
“你喜欢沙漠还是平原？”
“都不太感兴趣。”
“你喜欢抓罪犯吗？”
“那只是工作。”
“要是你和队友被困在雪山上，他不幸死亡，你会选择为了生存下去而吃掉他吗？”
尼亚深深吸了口气。“……我不想回答你这个问题。”
作者：N尤利乌斯M 2008…10…12 11：16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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