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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茵茵怅惘。
她很明白Amanda的暗示,不要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一定是他最后一个情人,想得到他的女人太多太多。
或许,她不该想着对时间下赌注,时间是强敌,它能让伤口痊愈,也能令爱情死去。
时间,是温柔的也是暴虐的。
时间,或许她真的斗不过……
叶茵茵幽幽叹息,正想开口,门口一道身影蓦地映亮在眼瞳,她惊愕地猛然起身——
「学长,你怎么来了?」
4YT 4YT 4YT
靠站在墙边的男人,看来很疲累。
墨浓的头发乱成一蓬稻草,眼皮下浮着烟熏色,青刺的胡渣生了一下巴,还蔓延到双颊,连身上那件法兰绒衫都像褪了色,灰暗着。
「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很难看啊!」叶茵茵蹙着眉、绞着心,冲来一杯热可可,让他暖暖地握在掌心里。
Amanda早识相地离开了,会议室只有他们两个人,她担忧地望他,他却是沈默不语。
她能感觉到他胸口的寂寥。
「到底……怎么了?」她的嗓音,难受地发颤。她不愿意见到这样的他,如此颓废的、寂寞的、不发一语的他,令她心疼。
「学长,你说话啊,你别吓我,到底怎么了?」她靠近他。
他无语地凝视她,幽缈的眸像几亿光年之外的星子,遥远而黯淡。他看着她,认出她眼里的仓皇与不忍时,蓦地展臂,将她拥入怀里。
马克杯铿地落了地,咖啡色液体四处流窜,两人却都浑然未觉,感受到的,只有彼此的体温。
她,是暖热的,他,却是凉冷。
「你好冷!」她惊慌地喊,惊慌地抚摸他全身上下。「你是不是在外头待了很久?你到底怎么了?怎会这个时候跑来公司?」
「你不要动,茵茵,你别动。」他总算说话了,声嗓因极度压抑而沙哑,双臂紧紧圈住她,不许她随意动弹。
「好,我不动。」她顺服他的要求。
「我有话想问你。」
「什么话?你说。」
「你——」他身躯微颤,嗓音梗在喉头,想问,却又问不出口,脸颊贴在她耳畔,传送着挫折的热气。
「你……好热!」她更慌了,他怎么一下冷一下热的?「你是不是发烧了?」她焦急地想伸手探他额头。
他却不让她动,重重喘息。「我……很好,没事,你听我说。」
「你说啊。」
「茵茵。」
「嗯?」
「你最近……在烦恼什么吧?」
她身子一僵,半晌,苦笑。「你知道啦?」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喔。」
短短的单字,却像有千斤重,压在楚翊心头,他深沈地望着她,眼神复杂。
叶茵茵强笑一声,试图缓和紧绷的气氛。「学长,你听我说——」
「嫁给我!」强而有力的宣示震碎了叶茵茵来不及说出口的话。
她愕然扬眸。
「嫁给我,茵茵。」深邃的眼潭,漂浮着近乎绝望的光影。「你嫁给我吧!」
她怔楞地望着他,不敢相信他突如其来的求婚。「学长,你……还好吧?」难道是因为发烧昏了头?
「我说了我很好!」她迟疑的神情似乎惹恼了他,不悦地低吼一声,然后他忽地松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急促地打开。「这是Mikimoto的戒指,是我在东京买的,我一直想把它戴在你手上。这戒指好看吧?你喜欢吗?这珍珠花蕊总是让我想到你……」
叶茵茵迷惘地注视着戒指,心海翻涌着,呼啸着,卷起千堆雪。
确实是很漂亮的一枚戒指,她很喜欢,甚至可以想象到将那纤细美丽的珍珠圈在自己指上时,会是怎样动人的情景。
「你喜欢吗?茵茵,我帮你戴上好吗?」说着,他拉过她的手,不由分说就要套住她。
她眼眸刺痛着,看着戒指一寸一寸往指节推进。
她真的可以就这样嫁给他吗?在她的心还有疑虑的时候,在她还有梦想未实现的时候,她,真的可以吗?
「学长,等一下。」
楚翊僵住。
「我可不可以……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她祈求地望向他。
他无语,视线落向卡在指节前的珍珠戒指,感觉自己的心仿佛也像那花戒,进退不得。
「你需要多久的时间?」他涩涩地问,奇怪自己的语气竟然能平静地毫无起伏。
「嗯……大概两年,可以吗?」
两年!她的意思是要他再等她两年吗?
楚翊瞪着眼前面容苍白的女人,想笑,又想哭。
为什么需要两年的时间?嫁给他,是那么为难她的一件事吗?需要考虑那么久?还是她以为自己是天使,可以花两年的时间解救前男友脱离苦海,然后再回到他身边?
「你就那么放不下他吗?」他冷声问,双眼无神。
她一愣。「什么?」
「你如果真那么担心他,那么舍不得他,那你回到他身边去吧!我不在乎。」他机械化地说着连自己也不相信的话。
他不在乎?见鬼了!他不在乎才怪。
只是他不希望她犹豫,如果嫁给他,她无法百分之百地感到喜悦,那他宁可放弃与她成婚。
他的幸福,不能成为她的重担。
「妳想走就走吧!」他收回戒指,紧嵌在掌心肉里,让那冰凉的金属刺痛自己,也镇静自己。「不必用这种两年的约定绑住自己,不必跟我玩这种游戏,我不想玩。」
她倒抽一口气,惊惶地瞪着他木然的脸,绝情的眼。
「你以为我很不受欢迎吗?」他冷冷牵唇。「你怕我找不到其他心甘情愿嫁我的女人吗?你不用担心,尽管去吧!是你的人生,你自己的选择,我不会阻止。」
「学长,你……」无血色的唇瓣颤抖着,泪水,悄悄地溜过雪白的颊。
他心一紧,蓦地别过头,不敢面对她哭泣的脸。
「我们分手!」
撂下狠话后,楚翊立刻转身走人,他走得仓促,疾如旋风,怕自己多留一刻,便会不争气地求她留下来。
他不愿在她面前示弱,不愿在她面前失了男子汉的傲气,他宁愿她以为自己坏,冷酷无情,也不愿她鄙视自己。
就说他好强吧!
哪个男人不好强?何况,这是他第二次向她求婚被拒。
楚翊讥诮地自嘲,方唇抖落短促笑声,他大踏步走出办公大楼,清凉的空气拂来,冷却不了他发热的脑子,反令他更昏沈。
他微微晕眩,停下步履,抚着热烫的额,睁着酸涩的眼,直瞪前方。
天空,似乎正落下着什么。
那并不是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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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错了!
楚翊离开后,有好几分钟的时间,叶茵茵只是呆站在原地,脑海思绪如秋风扫落叶,纷然乱飞。
她错了,她不该跟他要求两年时间的,她不该那么自私,而他果然生气了,她活该,都是她的错!
她忽地尖叫一声,发了狂地开始收拾桌上的纸张、图稿、文件,急着关掉电脑,却又等不及萤幕呈现全然的黑色,便踉跄着冲出办公室。
在走廊上,她撞上迎面走来的Amanda,两人差点同时跌倒。
「怎么了?茵茵!」Amanda惊吓地扶墙,稳住步履。「你干么走得那么急?发生什么事了?」
「我错了!Amanda,我不该跟他要两年时间的,他真的、真的生气了。」她慌得语无伦次。「不行,我的东西你帮我收一下,我要赶快去追他,我不去美国念书了,我要嫁给他,明天就嫁给他,我不走了!」
「什么啊?你到底在说什么?」Amanda一时状况外。「妳的意思是,Boss跟你求婚了吗?」
「对,他跟我求了,可是他又收回去了。」叶茵茵急促地喘气,颊畔的泪痕未干,眼眸又莹莹闪着新泪。「我要跟他说别收回去,他不能收回去!」
说着,她再也忍不住焦灼的情绪,飞也似地下楼,追寻楚翊的身影。
可他不在,他消失了。才一会儿时间,他便走出她的视界之外,她好慌,胸口急遽地鼓动着惊惧。
他生气了,他不见了,因为她令他失望,她再一次伤害了他!
「对不起,学长,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自私。」她懊恼地呢喃。「可是你也误会我了,这件事跟圣修没关系,你以为我要回到他身边去吗?你怎么会那么想?」
她涩涩地瞪着眼,寻找他的身影,那令她安心也令她忧心的身影,可她找不到,幽茫的天色里,她能见到的只有一抹淡淡的鱼肚白。
她打手机给他,铃声串串响,却似乎打不动他,他不接电话,她无计可施,只能在凌晨无人的街道上仿徨。
学长,你在哪里?
楚翊,不许你丢下我!
她默念着、哀祷着,在办公大楼附近无助地徘徊,终于,她看到了,对街的小公园里,树下,坐着一个孤独的男人。
那身影,熟悉到令她心痛。
她屏息走向他,蹑手蹑脚的,怕惊动了他,怕他转身走人,怕他不听自己解释,怕自己无意间又惹恼了他。
是的,她得小心,她最爱的男人,她要把他当孩子细细呵护,不可以让他受一点点伤,尤其,是来自自己的摧残。
她悄悄地来到他身前,悄悄地蹲下,他靠坐在树干边,眼睫敛着,俊脸垂着,鬓边一滴滴地迸着冷汗。
他很不舒服吧?他大概是发烧了,他颊畔渲染着异样的红,他的唇,却是绝对苍白。
她看着,胸口揪着,喉头梗着,泪海在眼底泛滥。
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跟他解释他误会了,她不是想回到圣修身边,她不是拒绝他求婚,她很乐意嫁给他。
还是该问他,是不是发烧得很难受,让她送他回家好不好?
或者该道歉?一切都是她的错,求他原谅。
到底该说什么好?
叶茵茵不知道,脑子挣扎地运转半天,依然宣告当机。
在这惶然难语的一刻,她蓦地领悟,原来不只被人伤害会心痛,被人深深爱着,也会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