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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吾,你这位文学家最近可写了诗么?”
成仿吾赶快迎过来,笑着说:
“毛主席,你是戎马倥偬,兴致高雅,我是连命都顾不住了。”
说着,他指了指身后那个瘦高个子,介绍说:
“这是四方面军保卫局的祁德林同志,在红大学习,今天早晨和我们一起来了。他说有事要找您谈谈,不知您可有时间?”
“好好,”毛泽东点头说,“那我们就走着谈吧。”
说着,毛泽东居中,三人一起并肩而行。
“毛主席,”那个瘦高个子说,“我是受人之托来向中央反映情况的,总也没有找到机会。现在已经晚了,人也死了,我真觉着对不起他。”
祁德林勉强抑制着自己的情感,难过地低下头去。
“你说的是谁?”毛泽东问。
“曾中生同志。”
“什么?曾中生?”毛泽东大吃一惊。“他怎么死的?”“是在卓克基秘密处死的。”祁德林说,“本来是弄到树林里用绳子勒死的,过后反说他逃跑投敌了。”
毛泽东震惊异常,夹着纸烟的手指不住地抖动。曾中生也是湖南人,一九二五年入党,他在黄埔军校学习时,常到农民运动讲习所听毛泽东讲课,所以两人很熟。此人能文能武,才华出众,北伐军进抵武汉时,还当过汉口《民国日报》的主笔。一九二七年曾到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一九三○年派往鄂豫皖苏区,担任党的特委书记和军委主席。他和徐向前、许继慎、旷继勋、蔡申熙等人一起,积极领导武装斗争,迅速打开了局面,红军发展到四个师近两万人,全区人口近二百五十万人。但是,自次年四月张国焘这位钦差大臣去了以后,党的特委书记和军委主席一职,就由张国焘取而代之。曾中生的职务则每况愈下。其时毛泽东也正受排挤,加上山川阻隔,有些事只能知道个大概。在毛儿盖与张国焘相见时,毛泽东曾问及曾中生,张国焘含糊其词,说他身体不好,正在后方休养。因为关系复杂,毛也未再动问。今天一听这位优秀人物已经被害,怎能不震惊呢!
“为什么要处死他?”毛泽东沉默了一阵之后又问。
祁德林叹了口气,说:
“曾中生早就被关在监狱了,一、四方面军会合之后,他觉得到了中央身边,自然非常兴奋。有人看见,他屋子里夜深时还亮着灯,就报告了张国焘,张国焘心虚了,以为曾中生要写材料向中央告他,就先下了手了……”
“监狱?你说的是什么监狱?”
“对了,我忘了说,在川陕苏区,张国焘就说他是'托陈取消派'、'右派领袖'把他抓起来了。行军的时候也捆绑着双手。”
“这不稀罕,”成仿吾插进来说,“廖承志同志和四川省委书记罗世文同志,都是捆绑着行军的。因为廖承志给中央写过一个报告,讲到了川陕苏区的真实情况,张国焘就把他送到保卫局关起来了。”
毛泽东惊讶地“唔”了一声,又接着问:
“他们为什么要把曾中生关起来?”
“主要是因为小河口会议。”
“什么小河口会议?”
“小河口是陕南城固县的一个村子。”
祁德林接着解释说,自从四方面军撤离鄂豫皖苏区之后,就一直向西漫无目标地流动,部队走得苦极了。张国焘以保密为由,既不在领导干部中商讨,也不在战士中解释,只是一味地向西走呀,走呀,不知道张国焘到底藏着什么鬼心思。从上到下,是一片埋怨声。有的说,我们一天到晚走,走,走,究竟要走到哪里去?有的说,鬼才知道!甚至有人偷偷地说,我看总部那个头是逃跑主义吧!这时候,象曾中生、邝继勋、余笃三、朱光、张琴秋、刘杞、王振华这些领导人,当然更为不满,认为这样盲目流动是极为危险的。他们就在一起商议,准备派人到中央反映情况,揭发张国焘的错误,要求中央采取措施。后来又觉得远水不解近渴,就决定由曾中生把大家的意见集中起来,以书面形式向张国焘提出,立即停止无限制的退却,在陕鄂一带建立新根据地。张国焘感到众怒难犯,处境孤立,遂被迫在小河口村举行了一个师以上干部的会议。这就是那个小河口会议。
“曾中生同志在会议上发言了吗?”
“不单发言了,还是头一个。”祁德林带着兴奋和自豪的口吻说,“那天曾中生真是勇敢极了。他面对着张国焘这个谁也不敢惹的党内霸王,列举种种事实,进行了有根有据的批评。”祁德林叙述说,随后,邝继勋、余笃三、张琴秋、王振华、朱光、刘杞等同志都发了言。对张国焘的一系列错误,他在土改、肃反中的错误;他在第四次围剿中由盲目轻敌到仓皇撤离鄂豫皖根据地的错误;特别是他在西进途中无止境的退却,不打算建立根据地的错误;还批评了他一贯的毫无民主的家长制作风。这种批评一下使唯我独尊的张国焘惊呆了,他涨红着脸、眯细着眼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毛泽东听得入了神,眯细着眼问:
“张国焘接受了这些意见吗?”
“张国焘这家伙真有一手。”祁德林撇撇嘴说,“他一看自己处境太孤立了,立刻表示欢迎大家的批评,声称此后一定要加强集体领导。并且就在这个会议上宣布:委任曾中生为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参谋长,委任张琴秋为总政治部主任。一下子把大家的情绪缓和下来了。大家觉得这个张主席还不错,真是有点虚怀若谷的样子,把大家的意见全接受了。而且立即有了改正。”说到这里,祁德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们的群众真太容易欺骗了,他们都相信了。刚才烧得红红的火焰一下子就扑灭了。……”
“因为他们的心太善良了!”毛泽东慨叹道,“但是归根结底,欺骗群众是不行的。”
祁德林继续叙述道,不用说,曾中生怀着一颗善良之心也相信了。在开辟川陕根据地的过程里,在粉碎敌人三路围攻中,他的伤腿还没有好,就拄着一根拐杖,这里跑到那里,那里跑到这里。可是当根据地刚刚稳定了一点,张国焘觉得屁股坐稳了,脸就变了。实际上他一直对小河口会议怀恨在心,不过他滴水不漏。直到他看时机成熟,才开始动手。一九三三年二月,他在川陕省第一次代表大会上就指责曾中生等同志说:“这些同志就在脱离鄂豫皖赤区的艰苦斗争中,惊慌失措起来,结果滚到了右派的怀抱。”他们“在紧急关头,散布'群众不满领导','领导内部不一致'以及种种瓦解红军的口号,来助长悲观失望的心理。”“曾中生以这种立三路线的观点反对鄂豫皖分局的正确路线,形成小组织式的斗争,结果,助长了改组派、AB团、第三党。我们党再不能让这种人来糟蹋,必须执行纪律。”后来,就以“右派首领”的罪名逮捕了曾中生。同一天还逮捕了徐以新。先后杀害了红十师参谋主任吴展、红四方面军总部参谋主任舒玉章、原红四军第一任军长、川陕省临时革命委员会主席邝继勋、原鄂豫皖军委政治部主任余笃三、七十三师政治部主任赵箴吾、川陕独立师师长任玮璋、参谋长张逸民等许多好同志。还有许多下层干部受到迫害。曾中生因为威信很高,影响太大,张国焘没敢立刻动手,可是也活了没有多长时间。……
祁德林的声音里流露出悲哽,停了一阵才又讲下去。
“提起曾中生同志,我们四方面军的同志没有不佩服他的。他确实是一个共产党人的典型。”
祁德林以热烈的口吻,赞扬曾中生有胆有识,目光远大,工作中很讲民主,待同志亲如兄弟,尤其是骨头很硬。张国焘把他关在监狱里,强令他写“自首书”,交代小河口会议和鄂豫皖时期的“错误”,他都据理驳斥。令人惊讶的是,在关押期间,他写了一部重要的军事著作,名叫《与“剿赤军”作战要决》。这部书受到许多同志的赞扬。
“他给中央写材料了没有?”毛泽东问。
“写了,确实写了。”祁德林说,“在杂谷脑的时候,我把一、四方面军在懋功会师的消息告诉了他,这个宁折不弯的汉子,流下了大把的眼泪。他确实晚上点着灯写信揭发张国焘的错误。因为他和我关系很好,他是不瞒我的。他还说:'我把这封信写好,你替我交给党中央吧!'谁知道信没有写完,他就被绑到树林子里去了……”
祁德林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毛泽东和成仿吾都深深地垂下头去。……
他们默然走了一段,忽听前面一片嘁嘁喳喳的欢跃声,抬头一看,原来是人们最终地走出了草地,进抵白龙江畔的山谷中了。
“说到曾中生同志的事,其实老根子还在以前。”
成仿吾以亲身经历者的口吻说,张国焘奉王明之命到鄂豫皖夺权的时候,鄂豫皖的局面早已打开,根据地已经很不小了。这主要是曾中生等人的功劳。张一下就代替了曾,把曾中生贬为红四军政委,曾对此并没有怨言。可是不久就发生了分歧。分歧是由军事上发生的。在国民党对中央苏区开始第三次围剿的时候,曾中生和徐向前建议,部队应该利用这一时机积极向外发展,南下出击黄梅、广济等地,进而威逼长江,配合中央苏区的反围剿斗争。而张国焘军事上一窍不通,却专横跋扈,硬是不同意这个意见。后来他从右倾保守一下转为“左”倾冒险,要求占领英山后,去进攻安庆威胁南京。他就不想想进攻安庆要通过四百多里的敌占区,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曾中生自然不能接受,就在占领英山后,连续南下占领了浠水、广济、罗田等城,消灭了敌人七个多团,有力地配合了中央苏区的斗争。可是,这个胜仗反而使曾中生犯了罪,因为它是否定了东打安庆的方针而获得的。张国焘正是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