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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你过来。”
灵眉走到他座前坐下,“听说周管家从金陵回来了?”
周奉看她,一双妙目里流光闪动,满是关切希翼的意味儿,他不由猜测,这期盼希翼里,有几分为的家人,又有几分为的那奸夫杜景阳。心头气塞涌动,他但使力压住,笑道,“不错,上回来信以后,我命他再去查访,希望找到你家中一点信息。”
灵眉不胜感激,“哥哥……”想到日前还为他一句失口与他纠结置气,更觉自己过分,埋首道,“哥哥这样对我,我忒不懂事……”
“呵,”周奉一挥手,忒也大度的样子,“你既真心拿我当做兄长,做哥哥的又怎会与你计较那些。”见她半分儿不反驳,一副诚服坦荡的样子,心下痛惜,暗道果然白做了许多功,她只把自己当哥哥!
叶灵眉问,“周管家有无打听到甚么?”
周奉回过心思,摇摇头,“没有,”似是不忍见她一脸失望,稍顿片刻继续道,“不过,有一人亦在平江找寻你的下落,”灵眉望过来,一片猜疑,周奉细细察她神情眼光,薄唇里缓缓吐出三个字,“杜景阳。”
叶灵眉眨眨眼,自然垂下眼睫,那周奉见她并无像预想中那样晕生双颊,慌乱躲闪,心中不由又升起希翼,暗忖莫非周成听说的并不是实言,又想那深宅大院,别人怎会知晓许多,是谣传的也不一定!他不说话,灵眉亦不语,一时那周奉因细察灵眉,竟自屏息,咳了两声,灵眉以为催促,眉尖稍蹙生出尴尬,声音细若蚊蚋,“哦!”
周奉打定主意今日要把事情闹清楚,继续掩藏心思,柔缓声调,“我从贞良那里听说你提过此人,因他似不是杜家亲子,这才把你叫过来单问。”
灵眉不看他,声调却也平缓,“他是我已故夫君的堂兄,原先在我家住过,因他早先去往京城,未遇大水,我想逃去京城的几人去投的他也不一定。”
她越镇定,周奉越喜欢,柔声道,“妹妹怎么突然想走了呢,这里、我……对你不好么?”
“不是的!”灵眉忙乱摇头,忽然向外别过脸儿,静静看向一处,周奉待要追问,猛然住口,只见伊丰厚润泽的发丝掩映中,原本珠玉一般的耳垂已然红透,水滴一样的珊瑚坠子耳畔轻轻晃着,遥似其可望不可即的少女心。
他登时楞了,呆了,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碾碎,心堕万丈,坠入无底,发觉地酸苦异常——
原来她不是不识情愫,只是情窦不为他开,原来彼不是未解风情,只是落花有意,流水却有别情。
所谓失落,大抵如此罢!
“眉儿,”周奉的声音紧绷,看到她手心里紧紧捏着的蝶扣飘带,他握住她,那小手一颤,汗津津的好不可怜,黑沉沉的眼珠逡巡她掉转过来的娇美小脸,直截问道,“你喜欢他,是么?”
如果不是太过慌乱,灵眉定能发现此时周奉的不同,一向亲切大度的周家哥哥,此刻凤眼如火,狼一样地紧盯着她,可她太心慌了,又羞得欲要落下泪来,“哎呀哥哥!”
无处可藏,无处可躲,埋藏最深、于己最难启齿的心事被猛然揭开,羞惭惭眼睫落下,脸儿片刻烧的如三月桃花,可恨那周奉还掌着她问,“是也不是?”
叶灵眉也不能说是,也不能说不是,咬住唇儿不语,呆呆的好不可爱,周奉一边心痛,一边却又爱极,百味交织中情根偏是大动,醋欲二火烧灼,声音低沉而多复杂,喃喃道,“所以,如是找到他,你定会跟他走了……”
灵眉眼儿缠媚,能流出水来,捂帕不依,“哥哥!”那呼声娇滴滴软绵绵,仿女孩儿被家人识破心事不依讨饶。周奉想,这一声若唤的为我,便为她做什么都甘愿的,只可惜……他想,只可惜!
灵眉回到自己屋里,一路上脚发绵软,如踩在云团上一般,那贞良亦听说周成回来,周奉使人叫她,便赶来问讯。一进屋,见她痴痴坐在椅上,好似都没有听见自己进来动静一般,贞良咳一声,灵眉瞧见是她,忙站起迎上,脸上尚有未散余晕,“姐姐!”
她二人携手坐下,那贞良见她眉带喜色,眼含羞意,有些不明白,试探道,“周成莫不是打听到什么了?”
灵眉先摇头,后又点头,“一点点,哥哥说有人也在找寻我的下落。”
“谁?”
灵眉低下头,浅浅道,“杜景阳。”
贞良一会子方想起上回她提过此人,随口道,“这人是……”谁字还未出来,见她现下这模样儿,忽然明白了,虽不知前尘旧情,但心里一下子喜欢起来,原来她是有情郎的!这消息冲破近日烦扰,贞良真心笑出来。
“姐姐会否看不起我?”灵眉略把旧情陈说一遍,只隐去夫君具体性向一节,说他心有别属,两家约定一年后和离。贞良不料她婚姻尚有此节坎坷,唏嘘道,“妹妹生受了,是那杜柏言欺瞒在先,你何错之有?”想了想,又道,“不过此事只限你我姊妹二人,莫不要再对别人说了。”那叶灵眉虽只比贞良小几月,但相处多时,知这位姐姐无论心性、为人、处事,都比自己强上百倍,但凡她说的都是有道理的,忙收纳起笑容,一一应下。
用罢晚饭,有周老爷身边的长随来叫,周奉忙赶过去,岂料刚一进门便听一雷霆般暴喝,“逆子,跪下!”
那周奉未反过什么味儿来,刚才领着他前来的两人一边一个,硬摁着他肩膀跪倒,周奉忙抬起头,方望见上头不仅周老爷在,还有周运,得意洋洋站在一旁。
“父亲!”
周老爷根本不容他说话,指着他满面怒容,“我问你,你是不是与那澜香院的凌红苕勾三搭四有染?”
周奉皱眉,周老爷猛拍桌子,“还不快说?”
周奉瞥一眼周运,后者脸上难言得色,也回他一眼,他忍气道,“我与她只有点头之交。”
“好个点头之交!”周老爷冷哼一声,“啪”的一封书信甩到他面前,“点头之交她能把这个都递到我这儿来了!逆子,你知不知道王特使对她有意,欲娶她回京做小,你竟敢在这当口儿做出这等事来!”
周奉迟疑拾起信件,匆匆读罢,惊失颜色,门外传来太太王氏、大奶奶郝氏等人声响,他重整起颜色,思索如何处理。
17。 离家 郝氏扶着太太王氏进门,王氏刚坐定,便听周老爷冷声道,“月君出去。”郝氏肃目敛眉,大气不敢出的低头退下。
“啪”,一封信甩到周奉面前,周老爷怒气不消,喝道,“逆子,你作何解释!”
周奉忙打开,竟是凌红苕写来,素页留香,字迹飘灵,上书“妾与周二公子一见钟情,两意合投,从此无心爱良夜,不管明月下西楼,”又云“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愿“彩袖更素衣,明珠换荆钗,自许终身,不求名分,只愿陪侍左右,红袖添香。”
周奉惊诧,不能语,王氏心焦,却不知那上头写的何,亦沉默,周老爷咻咻怒喘,唯有周运遂了心肠,洋洋得意。
周老爷道,“你明知道特使欲要娶她回京,她怎却于此刻直接递信到我这里,声称愿给你做小,我等如何向特使交代?”
王氏亦惊,“甚么女人,这样大胆!”
“你先别管!”周父喝住夫人,三个人六只眼睛齐齐看向周奉,周奉沉默一时道,“儿子要出去一趟。”
贞良饭罢正与灵眉说话,忽一个婆子慌慌张张跑来,“不好了,二爷被老爷叫去问话,打起来了。”
“什么?”贞良急站起来,灵眉忙劝扶住,“姐姐莫慌。”一时碧烟螺儿等听消息也从各房赶过来,紫烟一面命人去前面找四儿五儿,一面叫过那婆子命她仔细跪好,“慢慢说,莫打嘴,乱说一句揭你的皮。”
一会儿四儿来了,贞良刚听完那婆子言语,忧心忡忡,是以一听到他声响,不再讲究避讳,直接让进了厅堂。
四儿一看,一众女眷,贞良右手边坐着叶灵眉,左边紫烟侍立,碧烟螺儿皆站在下头,个个神情焦急。贞良先问道,“二爷呢?”
四儿头一耷,“出去了。”
“去哪里?”
四儿支吾,“奶奶莫问了,很快就能回来。”
贞良竖起眉毛,“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与我遮掩?一个两个陪着他在外面做事,我何曾理过?都是你们调唆的!
贞良平日里和气地如面人儿一般,四儿头回见到她厉色,掩住心下惊奇,只得低声回道,“二爷去了澜香院,说等会即回。”
贞良见应了那婆子回话所说,煞白了脸颤颤一句“荒唐!”
周奉急急赶到澜香院,不由分说直奔后园。老鸨子吴月娘直跌脚,“越发不拿我这里当事了!”一旁有人道,“妈妈快住嘴,红苕若对他有意,你少不得还得巴结他。”月娘叹息,“都说老鸨子心狠手黑,谁知道我这做妈妈的辛苦,也只有你体量我一二吧。”
周奉直闯入门,凌红苕除却中午石青色长裙,此刻着一条石榴红丹纱纹双裙,臂挽雪白飘带,周奉无暇赏其丽色,直截开门见山,“姑娘衣衫换得好快!”意指她中午才请他回圜特使强娶一事,转眼却书信到了周府那里。
凌红苕站起轻移莲步,到近前向他微微一福,“红苕自作主张,请公子见谅。”
周奉眯起眼,“‘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抑或是‘一见倾心,两意相投’,姑娘何故消遣于我!”
红苕一笑有如云开,“公子介意么?”然后又道,“红苕自作主张递信给府上,只因我并不能相信公子会真的代我向特使退婚,开罪于他。”灿如星子的大眼睛诚诚然看过来,“红苕这么做只为自保。”
周奉获得答案,不再言语,拂袖欲走,那红苕忽唤一声,“公子,”他一回头,只见她纤手微扬,竟然将红裙一扯而落,里面未着寸缕,如玉一样的娇躯袒露出来,那身子纤秾合度,骨肉亭匀,红裳滩在脚下如一团彤云。
周奉刚要发问,却听窗外又一声惊呼,吴月娘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