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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觉得他很有趣,说了一句,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出色法,就把他带走了。”
“我用自己儿子的幸福换来了自由。你说,我是不是全天下最糟糕的母亲?”傅安娜开始无声地流泪。
温禧只觉得心脏又被什么攫住了,她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去指责她什么,但是情感上,她不能接受有人这样对待莫傅司。
“我不知道他后来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我只知道,从他选择跟维克托回了莫斯科,他就踏上了一条注定不会幸福的路。你说,他会不会恨我?”
温禧看住傅安娜,轻声说道,“夫人,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他始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傅安娜眼神有些空洞,“是啊,他从来都是一个心狠的孩子,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温禧垂眸不语。在她心里,莫傅司始终是天才一般的人物,但是也许就像那句有些粗俗的话——所有牛逼的人都有一个苦逼的童年。天才都是一些被上帝选中的人,上帝给了你才华,给了你卓尔不凡,必然会拿去你世俗的圆满。
而像她这种爱上天才的普通人,更加可怜。天才都是有翅膀的,而平凡渺小如她,注定只能跟在他的身后踉踉跄跄,卑微而羞怯。何况莫傅司的才华仿佛是寄居在他**上的异质毒瘤,和他本人一样的邪恶与冷酷。对他的爱,会吸吮干净她所有的感情和生命力,从此以后,她再也无法成为一个幸福而快乐的人。
“夫人,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我是跟过他一段时日,但是现在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他对我不薄,没有亏欠过我什么,我很感激他。”温禧垂着眼睫,低声说道。
傅安娜优雅的脸上满是痛楚,双手痉挛似地交握在一起,“我知道你在怨他。他逼着你打掉了孩子,你觉得傅司对你根本没有感情。但是你要晓得,他其实是——”
“夫人。”温禧有些激动地打断了傅安娜的下言,她脸上还带着苦笑的表情,“您真的不必和我说这些,我和他之间,是不会有什么可能的了。我承认我爱他,胜过爱我自己的生命,但是他就像一块坚冰,您能够让一块坚冰燃烧起来吗?”
“冰块是不能燃烧,但是它能融化,可是温禧你要知道,冰块一旦融化了,它自然就消失不见了。”傅安娜这句话说得有些意味深长。
因为他被她融化了,所以他才会离开她?这样荒唐的逻辑,温禧有些哭笑不得。
“你不知道,他有严重的药物依赖,还是渊成无意中发现的,他抽的香烟都是特制的,里面除了烟草,还有大麻。他的失眠症。”说到这里,傅安娜的情绪似乎到了崩溃的极点,这个美丽优雅的女人失态地痛哭起来,把温禧吓了一跳。
原本在门外的商渊成似乎听见了动静,迅速推门进来了,他一面扶住母亲,一面请温禧从傅安娜的手袋里拿出了一个葫芦状的瓷瓶,温禧认出那是速效救心丸。
“请倒四粒给我。”
温禧依言做了。
傅安娜将药丸含服之后,脸色才慢慢缓了过来。
“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借温小姐你的卧室给我母亲躺一躺吗?”
“当然可以。”
扶傅安娜躺下之后,商渊成郑重其事地开了口,“温小姐,我有话和你说。”
两个人站在阳台上,沉默了半天,商渊成才低低地说道,“莫傅司有很严重的失眠症,你知道吧?”
温禧觉得脊背上的汗毛有些发竖,某种不妙的感觉让她带上了颤音,“我知道,他,他没事吧?”
“我是学医的,主攻神经内科和脑科两块,有一种家族性失眠症,是一种非常罕见的脑退化疾病,具体病因是朊蛋白基因变异,目前临床上无特效治疗,预后非常差,就已知病例来看,无一例外,均告死亡。所以这个病在医学上被称为致死性家族性失眠症(fatalfamilialinsomnia),简称FFI,是一种遗传疾病。”
温禧身子晃了晃,牙关战栗,“你说这些干什么?”
“我的博士生导师是美国哈佛大学生命科学院病毒学重点实验室的主任,半个月前他六十岁生日,我回了一趟美国,在他的实验室里,我看见了一份病历,是莫傅司的。”
温禧脸上的血色立时退个干净,她朝商渊成尖叫起来,“你胡说,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有事的。”身体却一直筛糠似地抖个不停。
商渊成怕她晕过去,“你先听我说,他的失眠症还没有完全确诊,这份病历还是八年前的,也就是莫傅司22岁那一年检查的,是他还在哥伦比亚大学念书时检查的。我的导师早年一直在哥伦比亚医学院,后来才到了哈佛。”
“他的中枢神经内确实潜伏着一种疑似朊毒体的病毒,他的失眠症可能就和这个病毒离不开关系。不过因为朊毒体可以经注射或外科手术途径进入人体,所以他到底是自身携带家族性人朊病毒,还是后天感染,还要对他父系的亲属进行检查。”
“你刚才说这个病可能会遗传?”温禧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
“对,如果确定他体内是朊病毒,是会遗传给下一代的。而且我可以告诉你,两个多月前,也就是莫傅司带你去医院做手术的那天晚上,他曾经打了越洋电话给我的导师,详细询问了这种病毒遗传的概率,我觉得有你有知道实情的权利。”
温禧浑身一震,是因为这样,他才逼迫她把孩子拿掉的吗?一定是的。
“傅司——”温禧喃喃自语一般喊着莫傅司的名字,她神态哀伤,泪水恣肆地淌了一脸。
傅安娜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她扶着墙,眼神悲悯地看着温禧,“他太能忍了,我们都被他瞒住了。我简直不敢想象,他从22岁就知道这个消息,这么些年是怎么熬下来的。我可怜的孩子。你们没有失眠过,不知道长期睡不着觉是什么感觉,当年他离开我,跟他父亲走的时候,整整半年我每天都睡不着,简直快疯了,脑子里的神经就像被人扯着,太痛苦了。”
“我要去找他,请你们帮我。”温禧擦了擦眼泪,坚定地望着眼前的母子。
“他在俄国的势力很大,我们目前也找不到他。”商渊成有些无奈,“你知道莫傅司的个性,他若是不想见一个人,你这辈子都见不着他。”
76极寒(4)
俄罗斯已经是冬天了。
莫傅司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皑皑的白雪,手里拿着油画笔。
“Stephen;你在英伦长大;一定没有看过这么大的雪吧?”莫傅司缓缓踱到油画架前;揭开画布。
亚麻布上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子蹲着身子,仰着头;下颌是绝美的弧线,她粉色的唇微微撅着,在柠檬黄的光线下一如初绽的花骨朵儿;几乎可以看见那丝绒一般的光泽。一蓬雪白的蒲公英正纷纷扬扬地离开了花头;在半空中悬浮、飞舞。她的身后是高大的胡桃树;翠绿的叶子闪烁着油润的光芒。女子乌黑的发丝有些零乱地沾在颊畔,裙摆也沾了一点湿泥,但却丝毫无损她的美,反而让人感觉到一种扑面而来的清新和美丽,仿佛她是落入林间的精灵。最妙的是画家然将阳光筛过胡桃树的枝丫的缝隙所透射到女子身上的细碎的光斑都勾勒了出来。
莫傅司却似乎仍不满意,笔尖在调色盘上沾了一点银朱,轻轻点在女子的唇上。
但很快他又用刮刀刮掉了。
重新拿起玫瑰红的颜料粉,倒在玻璃板上,莫傅司慢慢地往玫瑰色的粉末里倒入亚麻仁油。他雪白的右手握住调色刀,在玻璃板上耐心地进行圆周运动,直到调和出适当的浓稠度。油画颜料里所含的化学成分使得他捂住口鼻发出一阵呛咳。
“少爷,我求您,不要再画了,医生说了,您的身体会受不住的。”老管家满脸忧色。
“Stephen,你真是啰嗦。你少爷我长命百岁,死不了。”莫傅司下意识地接口,却忽然顿住,这句话,由现在的他说出来,真是十足的冷笑话。
莫傅司看了看窗外,灰色的眼眸黯了黯,“我怕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老管家指着墙角一幅又一幅的油画,语气沉痛,“温小姐,每一幅画都是温小姐,既然您这么放不下她,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谁都看得出来,温小姐爱您爱到了骨子里。少爷,告诉温禧小姐吧,不要让她恨您。”
莫傅司古怪地一笑,“告诉她,告诉她什么?告诉她她爱的是一个注定要下地狱的人?一个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死掉的活死人?你不觉得这种言情剧里的深情男主形象从来都不适合本少爷我吗?”
“少爷,上帝会保佑您的。您不会有事的。”老管家神态哀伤,“您又何必如此自苦。”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莫傅司眼尾一扬,自嘲道,“你们很多人都觉得我会泡女人,事实上我真正的泡妞水平还停留在小学男生的水平上,他们会用欺负的方法来达到接近小女生的目的,而我,除了毒舌和调侃,对她,我不会第二种示好方式。”
是啊,他的柔情纵是满腔满怀,亦是从来只在肺腑,不在眉目。在感情里,他就是个永远修不满学分的笨蛋。
有恭敬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
一个黑衣男青年快步进了内室,他头发和肩膀上还覆盖着薄薄的一层雪,遇到暖气,迅速融化为水珠。管家先生递过去一块干毛巾,黑衣青年有些局促地用俄语说了一声“谢谢”。
也许是感受到了屋内的暖意,一只褐色的蛾忽然从青年衣服的皱褶里飞出,跌跌撞撞地向莫傅司所站的方向飞去,它大概被冻坏了,飞得滞重而吃力,扑腾了两下便停歇在了画架上。
老管家知道莫傅司爱洁成癖,迅速上前,打算将这只飞蛾人道毁灭。莫傅司却伸手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