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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大夫人脑中轰的一声,恨不得晕过去。当初边城告急,罗大老爷这才急派了人接了罗老太太跟罗桃依,那时候想着罗夫人也能一道前来,她并未多想。哪知道最后等来了罗夫人一纸书信,只道罗桃依的亲事全权委托了给她。
为了这个丫头,她费尽心机,哪知道她闯了祸,却想拍拍屁股走人……
罗大夫人再也忍不住了,一张向来笑惯了的脸此刻绷的死紧:“桃依,你若是觉得大伯母哪里委屈了你,尽可以提出来,怎能张口便要回边城?让你娘亲知道了,还当我苛待了你……”
罗大夫人身边的老嬷嬷上前去扶了她起来,似无意一般轻笑道:“这可是怎么说的?三小姐到了京城,夫人就当宝贝似的,连大小姐二小姐都靠边了,三小姐快别再说回到边城这话了,教老太太听到了,还当大夫人容不下三小姐呢。”
罗桃依在她们这辈行三,上面两位都是大夫人所出。
这老嬷嬷的话她听得出来意思,无非是责怪她不知好歹罢了。
罗大夫大半生就在京城生活,从小结交的是名门闺媛,长大后嫁的是书香世家,教养女儿也是照着京城那套世家大族的法子来教,如今忽然冒出来一个异类,起先难免被吓了一跳,后来便觉得罗桃依全身没一处不是错的,再请了人来细细的教导,期望将她导回正轨。
罗桃依对着祠堂外沉沉的夜色长呼了一口气,只觉心头郁结。她暗道,大伯母不曾见过边漠秋色,不曾见过天高地阔,妇人大着嗓门提着扫帚追着小子从街头窜到街尾……那样才是生活。
她讨厌京城贵妇少女们的茶会花会,一坐便是半日,走路也是小步,说话斯斯文文,说不准话里便留着套子,设着钩子,多么无趣的一生啊
罗老太太等了她这会子,早饿了,催着她落座。罗大夫人在旁帮着老太太盛汤夹菜,老太太要她坐下陪着吃饭,罗大夫人向来恪守礼仪,面上堆欢:“娘面前,哪有媳妇儿坐着吃饭的?媳妇侍候娘用饭就好。”
罗老太太顿时觉得食欲全消。
罗桃依在大夫人有注视之下,想起她请来的嬷嬷教的那些吓人的规矩,端正姿态之下,也是难以下咽,祖孙两个相对而坐,似乎都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来一个信息:回边城去。
没过两日,罗老太太的旧疾犯了,躺在塌上直哼哼,就是不肯起身。罗大老爷请了京中相熟的太医前来问诊,只说老太太并无大碍,只要多多静养就好。
但太医走了之后,罗老太太却依旧直哼哼,一连折腾了六七日,罗大老爷跟大夫人熬的眼圈发红,食难下咽,最后实在招架不住了,经罗大夫人提醒,罗大老爷背人之处细细磨着问老太太,可是他们夫妻有侍候不周的地方?
罗老太太哼哼了这些日子,也累了,索性道:“我觉着京城潮湿,我身子不爽,北边儿气候干爽,兴许到了北边这身子就好了呢。”
罗大老爷从老太太住的朝晖堂里出来之时,瞧着天空中灼人的烈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京城都两个月未落雨了,又是秋八月,哪里会有潮气?小姑娘心野就算了,怎的老太太在边城住了几年,心也野了起来?
他一路头疼的往书房走,又思忖着难道是罗大夫人惹罗老太太不高兴了?苦思不得,又发愁如何向罗四海修书,老娘跟你闺女我都要给你发配到边疆去?不知道他这个兄弟会不会怪他当大哥的太无用?
边漠那种地方,能跟繁华的京城相比么?
实在不能理解老太太心中所想。
罗夫人听到这消息,许久以来绷着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朝晖堂里,罗老太太吃着罗桃依喂的燕窝粥,笑的就跟观世音一般,老太太自认为救这小孙女于水火了。
“怎么样,袓母这招厉害吧?相信过不得几日,你大伯父定然会同意送我们袓孙俩回边城的。”
这个孙女的性子她也看透了,完全是拘不住的。
罗大老爷的信送出去半个月之后,罗大夫人收到了罗桃依她娘的亲笔,只道当年她相中了左小将军,只是碍于罗四海官职,有些不便之处,便未曾提亲,如今想求罗大夫人向左夫人探探口风。
罗夫人拿这事去跟罗大老爷商议,他直接道:“既然是弟妹相求,不如你就去探探左夫人的口风。,万一能成,也是喜事一桩。”
罗夫人神色十分的微妙复杂,甚直想敲开罗大老爷的脑袋瞧瞧里面到底装的是经济仕途还是道德文章,到底有没有装有一丝一毫的她,这般的不替她设身处地的想想。作者有话要说:
嗯,明天也是双更……
☆、103、撤离(下)
左迁人虽然回了京,在兵部任正三品右侍郎,但婚事却成了左夫人心头一块大石。
他在边漠耽误了成亲,年龄相差无几的女子此刻早为人母,比他小了七八岁的女子在他瞧来都是稚龄。
京中名门圈子自然有相看的法子,上香途中远远的瞧一眼,或者家中宴客,在父母长辈的注视之下见个礼……他容貌出色,身上自有一股军人的凛然气势,倒颇令得一些少女心动,但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左夫人不愿意违拗了独子,这么多年他不在身边,婚事之上也不愿意令他不快,都不知道相看了多少家姑娘,却没有一家他中意的,左老夫人的头发都要愁白了,幸得庶女左翎在身边不住宽慰。
左老将军大半生都在边关驻守,左翎现如今也才十五岁,自小也是边关长大,十岁以后才被老将军遣人送回京城,养在左夫人膝下,数年处下来,母女俩倒处出了真感情。
“这个逆子,打了数年仗,难不成就打定了主意以后当和尚不成?”
“母亲别急,哥哥也许是在边关住的久了,边关的女子都是飒爽的,跟京城的女子全然不同,他这才有些不喜欢。”
左翎到底自小在边关长大,一眼便看透了本质。
左夫人喃喃自语,“这可如何是好?这时节难道还要跑到边关去相亲不成?”
正在烦难之际,家中仆人递进来罗大夫人的拜贴。
左夫人眼前一亮,侧头问左翎:“……听说这位罗家倒有位从边关回来的侄女?”
左翎抿嘴轻笑,“……前儿听得莹姐姐说这位罗家姐姐……将拦路的安阳候世子抽了几鞭子……”
“这……”左夫人嘴边的笑意凝住了。
左翎见这嫡母数月来为了嫡兄婚事烦难,此刻为逗着她开怀,柔声道:“母亲请细想,听说那位安阳候世子就是个花拳绣腿……罗家姐姐就算再厉害……哥哥可是万马军中拼杀过的……”
左夫人心道,是这个理儿。
“只是,万一这位罗小姐的性子不好……”
“母亲想法子见见不就好了?”
罗大夫人去了一趟左府,没想到事情意外的顺利,左夫人提起她家的三位小姐,只道自家闺女养在家里;很是烦闷,倒有心想给小闺女找个伴儿。
罗大夫人当即表示自家有两闺女一个侄女,倒都是整日无事,索性改日请了左氏母女去府上吃茶。
她在左家坐着的片刻,左迁从外面回来,与她见礼,她乍见之下,顿时心动不已。
这位从前的左小将军,如今的兵部右侍郎与京中那些贵门子弟全然不同,瞧着便是个可托付的良人。
罗家大小姐罗梅依跟二小姐罗兰依乃是双胞姐妹,也只比罗桃依大了四个月。罗梅依已经订亲,但罗兰依却仍待字闺中。
罗大夫人回来同罗大老爷商议,“……桃依那丫头莽莽撞撞的,哪里能入得了左家的眼,我们兰依又乖巧懂事,生的又好……不如提了她,以后再给桃依寻一家?”
罗大老爷当场便生气了:“万一左家真应了兰依,你不怕将来与弟妹相见,我可丢不起这个脸!”
“万一左夫人瞧中了兰依,难道我们还非要逼着左家订下了桃依不成?”
“你……短视的蠢妇!为个体面的女婿,难道要我们兄弟交恶不成?”
罗大老爷发怒归发怒,但准备宴客的却是罗大夫人。
她只是告之罗桃依与罗老太太近日家中有客,却未曾告之乃是左夫人前来相看。罗桃依与罗老太太近日核计着要回响水,心情多处于激动状态,对这件事全然未放在心上。
那一头,罗大夫人却将自己两个双生女儿好生打扮了一回,特别是罗兰依,真正用尽了心思打扮。
到得宴客的日子,左家母女上门,左母一眼瞧过去罗家三位小姐,前两位与京中名门闺媛并无区别,反倒是最后一位,眼大肤白,飞眉扬鬓,使得这少女生生多出了几分英武之气。
左夫人与三位小姐说话,这才发现罗家两位小姐皆是那种柔柔细细,温婉到极致的女子,未语先羞,俏脸飞红,与言语爽利,目光坦然的罗三小姐全然不同。
罗桃依自丢开了心结,眉间豁然开朗,想到以后回到响水天高地阔,不知有多开怀。况罗大夫人这大半年请来的教养嬷嬷十分的尽责,反将她身上从前的那些浮躁之气尽数去了。
罗大夫人打的如意好算盘,没想到阴差阳错,最后反倒成全了罗桃依,有两位打扮的花一般的堂姐衬着,她一身七成新的裙衫,行为举止落落大方,瞧起来自有一番风骨,倒看得左夫人点头暗赞。
等到左迁得知自家娘亲相中了罗桃依,连他也不禁呆住了。
那个从前半道上拦着他的小姑娘,借着裴娘子之手往营中送各类吃食的罗大小姐,飞扬跋扈的少女,烈火冰河的性子……那是与京城女子迥然不同的性子。
如今想来,也不知道是怀念响水城的一切,还是因为时间隔的太久,他心中反倒觉得,这样率真的女子是多么难能可贵。
隔日午间他下了衙,在当街被小絮拦住。这小丫头跟在罗桃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