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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罗杰先生,狐狸王不懂咱们的语言吗?”
罗杰沉默了会,答道:“五爷他是岛上之首,没有空闲做多余的事。”
查克“呃”了一声。换句话说,狐狸王不曾学过葡萄牙或义大利等语言。他悄悄瞧了一眼狐狸王,他拉下玉姑娘,让她躺在他的腿上休息。
任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狐狸王对玉姑娘是不同的。那天在北岛,他亲眼目睹了玉姑娘为狐狸王挡枪子儿时,狐狸王微微再拉过她一点,两人才完全避开子弹,众人难道没怀疑狐狸王是早就知道有人欲谋刺也,才退出海商之外,想让随玉有表现的机会吗?
他原本以为玉姑娘只是护卫、只是船工,只是狐狸岛上再平常不过的一个普通人,但赶路的这几天,才惊觉玉姑娘是特别的。
但不懂的是,狐狸王的眼里并没有任何感情,却能在肢体动作上对她好。当方才方再武靠近她时,他几乎要跳起来拉开方再武,大声喊:“别靠她这么近!”但狐狸王却面不改色。汉人不都挺介意这点的吗?
他烦恼了一阵,闭上眼,耳里断断续续听见随玉的低语,听不真切,但听着她的声音,很容易就入眠了。
“你的身子很僵硬,这样睡得着吗?”聂泱雍弯身,在她耳畔低语。
随玉睁大了眼,瞪着火堆,不敢往五哥那儿看。他的声音在低语时,总有一股磁性,让她想起他的嘴唇、他的胸膛。噢,她实在太龌龊了!
“五哥……我还是……还是找个地方闭目养神就行了,躺在这里,你也不舒服……”语毕,欲迅速爬起,却被放在腰间的手掌制住。
她咽了口口水。上了陆地,她是女装打扮的,女孩家的衣衫稍显薄了点,五哥的体温藉由他的手传了过来,显得有些滚烫。
“五哥……”她是不是做了什么难以挽回的事,五哥才会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她?
“我以为这样你会睡得舒服点。”
她敏感地感觉到他触摸她的头发,恼着脸,有些欲哭无泪的。“我……我不困……”
“不困?那好,乖乖躺着,听我说个故事好了。”
“说故事?”她不是孩子啊,从小也没听过五哥说过什么故事来哄她。
聂泱雍的唇碰触她的黑发。她的身子依旧是僵硬如死尸,跟他这么亲近真让她难以接受吗?
“五哥要说……说什么故事?”她试探地问。要说故事,她能接受,可千万不要再欺负她了。再欺负她,她只会觉得自己心术不正,定力不够。
“故事嘛……”他沉思了会,露出诡笑,在她耳畔说:“很久很久以前呢……”
“嗤。”她松了心,低笑出口。
他挑起眉。“故事还没提,你就在笑,笑什么?爱笑可也不是这个笑法,是存心教我自信心受损吗?”
“不不不,五哥的口吻像说书人一样,传统而有趣。”是怎么想也无法想像五哥拿着把扇子,带顶瓜帽,口若悬河的说起故事来。
“瞧你说的,像听过说书人说故事似的。”他随口应道,将一半心神分在对话上。她不再结巴而紧张,是他的作法奏效了吗?他可从未主动去取悦一个人,这种感觉……并不勉强。
“从小,我读不下书时,义父是曾扮过说书人的样儿,说故事给我听过。”她笑道。
“哦?”樊老倒是尽心尽力的教养她。“你义父可曾说过一间破庙的故事?”
“破庙?”她想了想。“啊,五哥提的是……我在破庙里被五哥发现的事吗?”她轻声问,不觉查克眼睛倏地张开。
“嗯。”
“义父提得不多,只说我在破庙被五哥发现,就带回了岛上。”事实上,她对过往并没有深刻的印象,也不愿再追索过去。
聂泱雍在笑,他的笑仅仅是勾起嘴角,却给人坏坏的感觉。他随意玩弄她的发丝,低语:“很久很久以前嘛,有一个小姑娘就窝在这破庙里,我避雨就正巧瞧见了她,她差不多连我的腰间都不到吧,问她爹娘,她说爹娘都去世了,她便以庙为家住了下来,我瞧她笑得可爱,所以就骗回岛上了。”
“嗤。”她忍不住露笑。“我可一点记忆都没有了。”五哥说故事的方式一点也不有趣,简洁得可以,如果没猜错,他是头一遭说故事吧?心头暖暖的,能被五哥收留是奇迹。如果当年没有遇见他,也许她的命运就全然不同了,遇不上五哥,即使有幸瞧见了他,他也不会回头看她一眼……
回归记忆中最初的印象是一片黑蒙蒙的,看不见任何东西,然后逐渐的,五哥的影像衬了出来,化为灿烂的光引导着她,接着五哥就占据了她所有的记忆,那一片黑蒙蒙的背景褪了色,像——泛黄的破庙……
她眨了眨眼,竟有些重叠了现下的破庙。她的心凉了下,连忙闭上眼,不敢再瞧着破庙里的一景一物。胸口在抽动,不知道在怕什么,但就是怕了起来。她忘了八岁之前的事,不管是好是坏,都不愿再去回想起来。
“要睡了吗?”五哥的声音温暖的在她耳边响起。啊,五哥也会跟温暖两字搭上边,真是不敢相信。
躺在他大腿的脸埋进他的体温之间。头一遭五哥给她的感觉是温暖的,神秘也会有温度的吗?她的身子拱起来,向他靠近了点。
“睡吧。”他喃喃道,嘴唇依旧含笑,是真心的笑,却瞧不出他真心在笑什么。是在笑以聂泱雍之身靠近了她的心一步?或者是纯粹微笑她安心入了眠?
当他闭目养神之际,他的眸光精明一闪,落在查克的脸上。
查克错愕了下,脸色顿时化为雪白。仅仅是这么一瞧,却差点把他的心脏给瞧了出来。狐狸王果然名不虚传,仅仅是他的举手投足,就足够教他心惊胆战了。
为何狐狸王会这么好声好气的对待玉姑娘呢?她对他真有这么重要吗?在入睡之际,查克的脑中乱成一团。
第五章
兼程又赶了十来日,到了繁华北京,已有人接应引路至北京聂家的宅子。聂家的老家在南京,北京的这栋是聂家长子暂居之所。
“我等你们许久了。”聂家兄长站在大门前,显然等候已久。他的目光停在聂泱雍身上,说道:“我原以为上次一别,怕又要有数年不能相见,没料到你会答应泱阳来北京一趟。”
他的年岁差不多三十出头,说话沉稳而老成。聂家虽然有十二个兄弟,但因娘亲不同,所以年岁极近的不在少数。以聂四泱阳与聂五泱雍来论,只差半岁,甚至聂七与聂八只差在时辰上。
“我若是教你猜中了心思,只怕你将来在领船围攻狐狸岛上称便不少。”聂泱雍随口应道。
聂沧溟只是微笑,将他们引进宅里。他回过头说道:“罗杰先生奔波劳苦,我立刻让人带你进房休息。”
罗杰报以了然的笑容。
“这倒不必,不过聂公子若是能请熟知北京的仆厮领我跟查克绕上北京一圈,我感激不尽。”他兴致勃勃地说道,不打算漏掉任何一个时辰逛北京。
“我……”查克怔了怔。他有说他要逛北京城吗?瞧了眼众人神色,这才发现,聂沧溟的用意是排开他们,有私事欲谈。他有点不甘愿,但也懂得见人眼色,只好接受聂沧溟的安排,随仆厮而去。
“上回去岛上,倒没见到罗杰先生身边那名男孩,他是……佛郎机人吧?”即使头发染黑了,近看之下还是能发觉他肤色及眼色的不同。
“他是随玉救回来的,楞头楞脑的,除此外,倒还是个不错的佛郎机人。”方再武插嘴,跟着大夥走进大厅。
提到随玉,聂沧溟将目光移向聂泱雍身边的女孩。
“你就是将平底浅船作改良的随玉姑娘吗?”
“是。”她眯眯眼笑道,笑得可爱,笑得让聂沧溟有些吃惊,但他掩饰得很好,他沉稳的说道:
“原本上回我想亲自见你一面,可惜阴错阳差。若是知道那时你在徽州,我必定转向。”原以为泱雍教育的女孩会在气质上神似泱雍,倒没想到是全然的不同,看不出一点海贼的影子。
“大哥是有事找我吗?”
他的笑不显轻浮,也无五哥的邪气,他的笑很沉稳,瞧起来就让人信赖,让她不由自主的喊他声大哥。
他看了聂泱雍一眼,摇头笑道:“我本想将你骗到北京,为大明朝廷设计船只,可你五哥不放人,我只好放弃。不过……你在北京这些时日,可有兴趣见见我手下的船工们?”
“啊!大哥手下也有船工?”她的双目流露兴趣。
“是有啊,只是海禁关系,转而改良河运的船只,好比你上回平底浅船的草图,他们对那张改良的草图颇有兴趣,也许你可以跟他们切磋切磋。”
“好……”迟疑了下,才想起聂泱雍。她转头瞧着迳自坐在椅上的五哥,徵询他的意见。
“你要去便去,不必问我。”聂泱雍傲慢地瞧着聂沧溟说道:“我们可以瞧瞧你的船工们可以从随玉身上偷学到多少。”不必点明也知道聂沧溟的用意。
聂沧溟只是含笑,并无尴尬之意。他摒退了厅内家丁,面容稍稍正色起来。
“本来,你们远来是客,该让你们休息几日再谈,可现下事态紧迫,不得不谈。”
“哦?倒有什么事可以让你失去平日的沉稳?”聂泱雍漫不经心的。他的态度十足的高傲且无所谓。
随玉安静地走到他身后,跟方再武并站。
“你也坐吧。”聂泱雍说道。
“啊?”是指她吗?除了在南岛外,她都是跟再武兄守候在五哥身边的。
“我让你坐,你就做吧。”
“喔。”她瞧了耸肩的方再武一眼,乖乖坐下,也有点不安。
“随玉的身分已变了吗?”聂沧溟忽然间,发觉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如他所想像的。
“变什么?我是护卫。”随玉眯起弯弯的眼笑道:“我是五哥的护卫。”
“哼,毙脚护卫吗?”聂泱雍嗤鼻道,这让随玉红了脸。
“还只是护卫?”四弟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