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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谋长,那箱子东西收好了吗?”
“大帅放心吧,我把他交给了一位法国医生手里,万无一失的。”
关健之中,张勋想起了那只箱子,那里面的秘密足以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这张牌打到段祺瑞和冯国璋以及其他的督军面前,没有不买帐的;这箱子里多是他们见不得人的来往信件,特别是那些复辟大清的诺言。
“想不到你想得这么周到!”张勋不由地夸赞了万绳栻一句。
“不是周到,谁都能想到这一点,这些贵重的东西只有保存在外国人手里才安全,而外国人也甘愿这么做。别的事他们不一定乐意,但有关各实力人物的秘密他们是求之不得的。”
张勋道:“现在怎么办?”
万绳栻道:“康有为那个老头儿已经跑到了美国使馆。”
“这个熊老头儿,道貌岩然,小丑一个,懦夫一个。”
万绳栻道:“荷兰公使的汽车已开来了,主公,留得青山在,就有绿水长流,咱们也走吧。”
张勋便和万绳栻躲进了荷兰使馆。
段祺瑞请荷兰使馆交人,荷兰大使嗤之以鼻地拒绝了。张勋则扬言:“若把老子逼急了,就把那些签字的东西,那些信件、电报都公布出来!”
段祺瑞总理也就作罢,于是在北京重任总理,并声明国会已解散,新的国会将重新选出。
而黎元洪则在日本大使馆发表声明“退位”,辞去大总统职务,根据宪法,以冯国璋为代总统。于是冯国璋接电后在南京举行了就任代总统的仪式。
紫禁城的人们在甜美的梦中醒来。
溥仪睡得倒也安稳,虽然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受到了很大的刺激,但是关圣帝保驾的传言让他兴奋,让他又陶醉沉迷在君权神授的说教中。
一觉醒来,像平时一样洗漱,像平时一样用早点,像平时一样到毓庆宫。
到毓庆宫坐了好长时间,也没见师傅们来,溥仪想:“昨天在枪林弹雨中梁师傅还能按时来当差,今天迟来,一定是为昨天的胜利兴奋得睡过了。”溥仪想也许有其他的原因,比如击退段祺瑞后,如何处置段祺瑞,如何处置那些在危急时躲避的王公大臣,等等。
终于陈宝琛师傅来了,后面还跟着王爷,面上的表情像死了至亲一样难看,溥仪的心里“咯噔”一下,凉了半截:又发生什么事了?
陈宝琛和王爷载沣站在溥仪面前好长时间,突然,“哇——”载沣号陶大哭起来。
“王爷!”脸色灰黑的陈宝琛道,“王爷,在皇上面前怎能这样。”
载沣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和陈师傅互望了一眼。
陈师傅走上前道:“皇上,昨天的消息有误,张勋败了。他已住进了荷兰使馆,康有为则进了美国使馆。”
“什么!”溥仪差点晕过去,两眼呆直,眼前一片昏黑,过了长时一段时间,才恢复了神志。
载沣和陈宝琛见皇上的脸青一阵白一阵黄一阵黑一阵,心内害怕,但见他两眼还睁着,坐得很稳,没有去扶他,过了一段时间,见溥仪的目光望着他们,这时载沣才道:“皇帝,这这……是……是退退位诏书……”载沣又忍不住掉下泪来,把退位诏书递给皇上,道:“这这是我我和陈师傅写写的。”
溥仪定了定神,见上面写道:
“宣统九年五月二十日,内阁奉上谕:前据张勋等奏称,国本动摇,人心思旧,恳请听政等语。朕以幼冲、深居宫禁,民生国计,久未与闻。我孝定景皇后逊政恤民,深仁至德,仰念遗训,本无丝毫私天下之心,惟据以救国救民为词,故不得已而允为所请,临朝听政。乃昨又据张勋奏称,各省纷纷称兵,是又将以政权之争致开兵衅。年老我民疾苦,已如火热水深,何堪再罹干戈重兹困累。言念及此,辗转难安。朕断不肯私此政权,而使生灵有涂炭之虞,致负孝定景皇后之圣德。著王士珍会同徐世昌,迅速通碟段祺瑞,商办一切交接善后事宜,以靖人心,而弭兵祸。钦此!”
溥仪看罢这诏书,忍不住放声痛哭,瘫倒在几案上。张谦和忙把他扶起,“万岁爷,万岁爷,”不住地叫着,不知说什么才好。载沣就不用说了,陈宝琛也老泪横流。顿时,毓庆宫犹如正在人殓的殡仪殿,哭声连天。
不知哭了多长时间,人们才止住了哭声。没有解劝,没有安慰,有的只是痛哭过后的默默无语。
突然,人们又惊恐地发抖,静静地听去,原来是驯鸽在宫中扇动翅膀的哨音。
第二天,溥仪在养心殿并没有再去毓庆宫,好像丢了魂似的,无精打采。
载沣来到养心殿,见儿子这样,心里疼他,眼泪又要往下掉,但他拼命止住了,他意识到,如果再给溥仪一点情绪上的压力,溥仪的精神可能就崩溃了。此时他正好安慰儿子,于是道:“皇帝,不要担心,咱们的优待条件民国还是遵从的。”
“晤——?”
载沣递来一张报纸,指着一段道:“皇帝看看这个。”
溥仪拿报纸,见上面报道说:
复辟前几天,张勋秘密入宫觐见宣统皇帝。张勋跪请圣安,并奏明其打算。宣统听了摇了摇头,未批准他的复辟计划。张勋问:“皇上能否告知奴才不批准的原因?”宣统回答:“陈宝琛师傅整天没完没了的跟我讲圣诗和孔子,我怎么可能有时间去注意其他的事情呢?”张勋说:“如果皇上重新登位,要专心于国家大事,就不必花时间去做功课了。”宣统帝听后面露喜色,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重登皇位就可真的放弃所有的功课吗?”张勋称道:“历史上只有马背天子,还从来没有说过有读书天子。”宣统高兴地大声说道:“既然是这样,一切就照你说的办吧!”
宣统帝看罢,道:“这是假的。”
载沣却笑道:“这是对咱们有利的。”
溥仪疑感地道:“这里说我是不实之词,说张勋就更不对了。”
载沣道:“这报上的文章是说说张勋为一己之私,欺欺骗皇帝,皇帝答应复复位,是受蒙蒙骗的,这不就开脱了宫中对复辟一事的参参参与了吗?”
溥仪恍然大悟。
载沣又道:“舆论对咱是有有利的,涛贝勒又和徐太傅世昌、王士珍商量过,徐太傅和王参议又和段祺瑞交换了看法。现在事事情好了,涛贝勒也见了段祺瑞,段政府发了‘大总统令’,咱没没事了。”
载沣又递给溥仪一张大总统令,见是:
大总统令:
据内务部呈称:清室内务府函称:本日内务府奉谕:前于宣统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钦奉隆裕太后懿旨,因全国人民倾心共和,特率皇帝将统治权公诸全国,定为民国共和,并议定优待皇室条件,承资遵守,等因;六载以来,备极优待,本无私政之心,岂有食言之理?不意七月一号张勋率领军队,入宫盘踞,矫发谕旨,擅更国体,违背先朝懿训。冲入深居宫禁,莫可如何。此中情形,当为天下所共谅。著内务府咨请民国政府,宣布中外,一体闻知,等因。函知到部,理合据情转呈等情。此次张勋叛国矫挟,肇乱天下,本共有见闻,兹据呈明咨达名情,合亟明白布告,成使闻知。
此令!
中华民国六年七月十七日
国务总理段祺瑞
溥仪看罢,向父亲道:“内务府也在说慌吗。”
载沣道:“这叫金蝉脱脱……壳。”
溥仪很以为这样做不义、不体面,但又无可反驳,于是道:“咱是真的没有事了。”
“皇帝,真没有什么事了,放宽心吧。”
溥仪无法宽心,也无心到毓庆宫去,就向太妃们请假,太妃的心绪比皇上还糟,很体谅皇上,当然准假。
“老爷子,出去散散心吧。”张谦和道。
“哪里也不去。”
溥仪怕见天空,怕见天空上的飞鸟,怕听响城,甚至怕见轿子,怕见轿夫,于是整天呆在养心殿黑暗的房间里,一呆就是一天。
张谦和想把万岁爷的情况向主子们汇报。但是四位太妃比溥仪厉害,他们甚至不能听到呼啪的响声,一听到便打哆嗦。所以,太监们拉窗帘放窗帘都不能太响,搬桌子放碗也不能出声。瑨妃最为胆小,一天在马桶里小便,听呼噜噜地响,大叫着跑向床,惨白瘦削的屁股蹶在外面,两手抓着毯子盖着头。宫女们和太监见了,大吃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主子怎么了?主子怎么了。”
他们把她扶起来,给她穿好衣服,下边湿漉漉的。
“主子,到底怎么了?”
“我听到呼呼噜噜的响声,不是飞机又来了吧?”
“不是,哪有飞机的影子,连一只麻雀也没有。”宫女道。
“那是什么声音?吓死我了。”瑨妃松了一口气。
“可能是主子的幻觉吧?”一位太监道。
“肯定是的。”一个老妈子附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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溥仪像荒原中的一头孤狼,面对身背大刀的护军们大声车叫:“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可是,那座红漆重裹的神武门,却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铁幕,无情地横在溥仪的面前……
溥仪拾起剪刀,不顾太监们塌天似的喊叫,几下就把脑后那根大辫子给剪断了。陈宝琛闻讯赶来,跺着双脚哭喊道:“那是祖宗留下来的啊!大清真的没指望了吗?……
许多天过去了,正是三伏的天气。
经太妃们的准许,这些天,都由嬷嬷王焦氏陪着肖仪睡觉。只要有嬷嬷在身边,溥仪顿时就安静了许多。朱益藩师傅是精通医学的,说,皇上自诞生即与嬷嬷在一起,已心脉相连,气息相通,胜似母子,所以皇上见到王二嫫,自然而然地就产生安全感。
王焦氏还为溥仪搧着扇子,忽见他两腿乱蹬,嘴歪眼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