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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逆军很快攻入北京,张勋只剩下天安门和天坛一带。
满街都是辫子。真的,假的;横着,竖着;结着,散着。
“快,快!老兄。快割!”
“别急,别急,我不正在割着吗。他娘的,日他祖奶奶,这德国刺刀怎么这么钝——”
“哎哟,哎——哟——,你轻点!”
“你不是让我快点割吗?”
终于辫子割下来了,那人转身就要跑。
“哎,我说你他娘的还有点人味不?我替你割了辫子,我的呢?”
“我还以为你要留着它?”
“扯蛋!我不要头了!”
于是另一位士兵便为这个士兵割起了辫子,割完了,一扔:扔下枪,扔下军服,扔下辫子。
噼噼啪啪,枪子在大街小巷飞舞……
“干什么!干什么!”
小巷又传来喊叫声。
“干什么?我操,看你是不是割了辫子,换了装的辫子兵!”
“人家是女的?”
“女的?嘿——别装,弟兄们,撕下他的衣服,看看再说!”
“救命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
这里那里,鸡飞狗跳,又是辫子军刚入城时的样子。
那些王公大臣们再也不往宫里来,宫里只乘下陈宝琛师傅和王士珍。
王士珍道:“张勋贪功大甚,我有一个法子,不知可用不可用。”
陈宝琛道:“快说吧,是什么法子?”
“给张作霖下一道圣旨,封他为东北王,叫他来救驾,不知他是否愿意。”
陈宝琛道:“就这样。”
这时,皇上正在毓庆宫,陈师傅把这计策和皇上说了,小皇上哪有不答应的。于是陈宝琛便拟了封张作霖为东北王的圣旨,命张作霖火速来救驾。圣旨写好了,忙到养心殿拿来印盒。但是印盒抱到,大家却傻了眼。
溥仪道:“印盒的钥匙在王爷那里,要到王爷那里去取呀。”
最后的“呀”宇刚一落声,猛听轰隆一声响,有人叫道:“景山上架了大炮和机枪了!”
陈宝琛此时虽已年近古稀,却如猿猴一般迅捷,如豹虎一般威猛,不知从哪里拿来了根子,狠命地往钥匙孔砸去,只几下,盒子开了,溥仪从里面拿出御宝,盖在了圣旨上,御宝上刻着“法天立道”四字。
“谁人能送出这份圣旨?”陈宝琛道。
大家面面相觑。
“谁能送出这份圣旨?”
“我!”
门外一声叫,大家看时,是奉军将领张海鹏,他和冯德麟。汤王麟一起来北京参加复辟。
陈宝琛道:“好!壮士!疾风知劲草,版荡识忠臣。这个重任就交与你了。”
“人在圣旨在!”张海鹏跪地接过圣旨叩头起身,昂然而去。
又响起了大炮的轰鸣声和机关枪的嗒嗒声。
梁鼎芬的马车在乱兵奔窜的街道上急驰,在子弹缝隙中奔突,终于来到了神武门,令他惊喜的是,平时接他的肩舆还等着他。梁鼎芬从马车里窜出来,坐进轿子里道:“快,到毓庆宫去。”
“梁师傅,可是……”
话没说完,景山上一梭子子弹射过来,扑扑扑扑,打得宫墙上尘土飞扬。
“走,在这个时候怎能不在皇上身边?”
“可是?”
轿夫们不好说出来,从这里到毓庆宫,院子里一大片开阔地,那是往死地上去呀。”
“走!”梁鼎芬命令道。
恰在这时,宫殿的屋顶上,禁卫军的机枪也吐着火舌,猛烈地向景山方向射去。梁鼎芬便道:“看,咱们的枪也不是吃素的!”
轿夫们只得从命,抬起轿子便跑。子弹像跟他们赛跑似的,打在他们刚经过后的宫墙上,打在他们脚后的石板上。突然砖石灰泥如一阵冰雹砸到梁鼎芬的肩舆上。
“梁师傅,我们暂时在旁边的殿内避一避吧。”轿夫请求说。
“走!不可误差事,不可误差事!”
“这样会送命的,真的要完了!”轿夫道。
“只顾自己,不顾皇上,特别是身为帝师,这样苟且活了,比死还差劲,那是耻辱!”
轿夫们被他感动了,再不说话。好像真有什么神在保佑他们,子弹狂暴地崩在他们的周围乃至脚边和手边的杠于上,但几个人却毫发不伤。
终于到了毓庆宫,轿失道:“我真的信了,皇上是天神保佑的,忠臣也受天神的保佑。”
另一个轿夫道:“要忠于真命天子……”
“呜——轰!”
这个轿夫的话还没说完,一个炸弹落下来,轿夫的一条胳膊飞上了屋顶!
“大鸟机……”
“是飞机!”王士珍叫道。
“啊——,”溥仪吓得一泡尿撒在绣着金龙的黄袍内呜哇地大哭起来。他的脸色惨黄,嘴唇铁青,浑身抖索着如在狂风中的柳条。
王士珍毕竟是行伍出身,是北洋三杰中之一“龙”,他道:“护皇上到养心殿!”
不知他是真的救皇上,还是出于对空袭的无知——因为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空袭,王士珍就要太监们护送皇上越过一片亮亮堂堂、平平坦坦的开阔地。
慌忙之中,人们都听从了他的话,可是有的太监早已吓得不知躲到哪里去了,还是几位师傅和那剩下的一个轿夫胆壮,护着皇上上了轿子,一溜烟往养心殿跑。
“呜——”飞机在上面盘旋,“轰!”哪里又落下了炸弹。
到养心殿了。
“放下雨搭,帘子!”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便放下了雨搭、帘子。
“到卧室,到卧室!”也不说寝室了,几个太监过来,把溥仪塞到了床下。
整个宫中惊叫声、哭喊声,机枪声和天上飞机的轰响声连成一片。
再也没有什么身份了,宫女、老妈子、嬷嬷,看妈和几位太妃一样乱窜;太监和护军们一样魂飞魄散;师傅和皇上一样面无人色!
轰!又是一枚炸弹,落在了西长街院门的瓦檐上。已经挤进桌子低下的在这里赌钱的太监看到了,于是又一起往里急爬!可是这枚炸弹却没有爆炸,但这些太监早已屁滚尿流。
人们在极度的恐惧中煎熬着,都觉得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是两个时辰过去后,枪声逐渐地稀疏,飞机也没有了踪影,五个小时后,一切归于寂静。
“报——”
奏事处的太监在养心殿高叫着,可是没有人应,也不见有人影。
“报——”
他又大喊一声,尾音拉得像刚才头顶上的飞机的声音一样长。
陈宝琛走了出来,问:“什么事,说吧。”
太监道:“接护军统领毓逖禀报,奏上老爷子,张勋的军队打了胜仗,段祺瑞的军队全败下去了!”
“段祺瑞的军队全败下去了!”
不知是谁情不自禁的高喊。
“段祺瑞败了!张勋胜了!咱胜了!”
喊声此起彼伏。
张谦和把溥仪从床下拖出来,瑜太妃也从床下爬出来,瑜妃和瑨妃则从墙角转出。瑾妃胖,只能蹲在桌子底下,听到胜利的欢呼声,她想挪动身子,但两腿两脚早已麻木,太监们见了!把她拉出,抱上了凤床。
梁鼎芬道:“连轿夫都知道皇上是真命天子,自有天神保祐,是战无不胜的。”
陈宝琛道:“王士珍还在毓庆宫,不知他怎么看。”
溥仪的脸腊黄,一点也没有“胜利”的喜悦。
这时嬷嬷王二嫫不知从哪里跑过来,头发散乱,道:“老爷子怎样了?老爷子怎样了?”
见到溥仪呆滞的目光,她一把把溥仪搂在怀里。
梁鼎芬道:“怎么这样!成何体统!”
溥仪仍痴呆着,好像根本就没听见他的话,张谦和道:“梁师傅,老爷子和王嬷嬷的关系不同一般,从醇王府到宫中,惯了的。”
梁鼎芬觉着别扭,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陈宝琛道:“皇上受的刺激太大,就这样吧。”
梁鼎芬问皇上:“皇上没事吧。”
王焦氏松开溥仪,溥仪望着梁鼎芬,目光还是呆滞滞的。
陈宝琛也问道:“皇上,没什么事吧?”
溥仪道:“没什么,你们回吧。”
张谦和道:“师傅们回去吧,老爷子没事的,放心回去吧。”
于是陈宝琛和梁鼎芬便告辞回家。
溥仪虽然仍呆滞着,太监们却个个眉开眼笑。
一个太监道:“关老爷骑的赤兔马身上出了汗。皇上是真命天子,关帝也显圣保驾了。”
另一个道:“是的是的,我亲眼看到又亲手摸了摸,赤兔马浑身汗淋淋的。我说那飞机怎么狂了一阵子就没声息了,他怎么也干不过关老爷,怎么飞也飞不过关圣帝的赤兔马!”
“就是,关圣帝显灵保圣驾,张勋才打败了段祺瑞!”
张谦和听到这,走到溥仪跟前道:“老爷子听到吗?老爷子什么都不用怕的。”
嬷嬷王焦氏也道:“天神一定会保祐老爷子的。”
这时,溥仪才来了精神,张谦和一见,忙道:“老爷子,咱们去看看去?”
溥仪就是对这些感兴趣,点了点头。
大家来到钦安殿,殿里已有四位太妃在拜关老爷,她们已听到了关圣爷显灵的消息。此时一个太监正在眉飞色舞的讲着:
“今早上,”我听到养心殿西暖阁后面有叮叮噹噹的盔甲声,心想,这一定是关圣帝去取那把青龙僵月刀。忙悄然跑过去,果然见一道白光升了天去,一闪之中,我的眼到现在还看不清东西,这是对我的惩罚:关帝爷是能看的吗?”
溥仪心里更为好奇,便伸手摸了摸神塑像的坐骑,冰凉,并没有什么汗。“也许汗已凉干了!”溥仪心想。
四位太妃便和皇帝一起向关帝爷叩了头,求他保祐。
当段祺瑞的四架飞机出现在天空时,张勋就再也没有了自己的勇气,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彻底的完了。剩下不多的辫子兵见了空中的飞机吓破了胆,纷纷逃命,张勋手下的干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