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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理,若是减撤人员,就必须首先补发欠薪,其次还要发遣散费,不然,他们先上法院,咱们怎么应付?”
是啊,你要裁人家,就必须首先把欠人家的付清——如今是民国,如果不这样,他们真的告上法庭怎么办?
郑孝胥又看了一眼所欠内务府各级人员的薪俸,眼前一黑,这是无论如何也偿付不起的,他如一个泄了气的皮球,瘫在椅子上。
绍英暗笑。
郑孝胥突然来了精神,似打足了气的皮球被谁猛拍了一下,他一蹦,站起来,道:“将内务府的官房租库裁撤,把房产、土地全部拍卖,这样,经费不就解决了吗?”
绍英不慌不忙地道:“总理到内务府不久,不知实情。内务府所管的房地产确实不少,在官房租库里,光契纸和租约就堆了三间库房,多少年来,从没有人动它一动。可是,辛亥革命乱匪猖蹶,建了民国。这些年来,大部分的地产房产被民国政府接管、盗卖的也不再少数。房产就说不清楚了。总理,我问一句话你就明白啦,您说,这紫禁城的房产属于谁?”
一切都是水中月,镜中花,郑孝胥又瘫到椅子上。
绍英心里又是一阵冷笑:你这个毛头小子,能动得了内务府吗?
许久,郑孝胥才有气无力地道:“还有一个办法。我在商务印书馆工作多年,那里的人我很熟,如果把文渊阁所藏的《四库全书》运往上海,由商务印书馆影印出售,在国内外都会有很大的市场,肯定能获得一笔厚利。”
绍英心想:你与商务印书馆熟悉,肯定也能发一笔横财!不过,到了这个地步,绍英也不再说什么,道:“这个办法可以试试,咱又不损失什么。就是不知道皇上那里怎么样。”
“皇上那里,我去说说看。”
郑孝胥来到养心殿,见罗振玉正和皇上说得亲热,心里不免厌恶。
见郑孝胥来了,罗振玉起身告辞,向郑孝胥举一举手,走了。
郑孝胥道:“皇上,罗振玉的散氏盘、毛公鼎的古铜器拓片,佟济煦的珂罗版的宫中藏画集都卖了大价钱,轰动了中外。像这样的清点,为公为私是说不清楚的,所以,臣以为,罗振玉此人不可太信他。”
“唔——”溥仪道,“怪不得有人上奏说罗振玉等人清点古玩字画是越清点越少,看来决不是空穴来风,你也要多加注意!”
“是,皇上。不过,我从罗振玉的拓片得到启示,如果把文渊阁的《四库全书》拉到上海印书馆影印,既可得一大笔钱,解决宫内紧缺的经费,又可展示大清在文化上的伟大贡献,扩大皇上的影响,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溥仪大喜,道:“好!这又不是抵押,只是影印,东西还是咱的,这个法子好!”
“犹如那拓片一样,是从宫中的样本拓取的,卖了好价钱,也应归入宫中才是。”
“这倒提醒了朕,以后的拓片、影印、翻录、抄录都必须经过朕的批准,收入归内务府,违犯的,按偷盗治罪。”
“那么影印《四库全书》的事……”
“就交与你了,你全权处理此事,去办理吧。”
郑孝胥刚一退出,侍卫报:“魔术师韩秉谦师徒来了。”
“快进。”
韩秉谦带着徒弟进了东暖阁倒身下跪,口称:“皇上吉祥。”
“起来吧。”
“谢皇上。”
“这就是你那徒弟,不错,是英俊逼人,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李玉亭。”
“果然如玉树临风,虽是小小年纪,举止倒很老道。”
韩秉谦道:“江湖中人,从小历练,比不得一般人家子弟。我这徒弟虽然不是十五岁,但学艺已有八年了,出入的场所场面,见到的世情世面都是极丰富的。”
溥仪道:“这就更好了。”
韩秉谦道:“不知皇上叫小的师徒来要表演什么节目。”
溥仪笑道:“却不是表演节目。”
“那么是……”
“你这徒弟身上的功夫如何?”溥仪做了几个架势。
韩秉谦道:“身手倒是出类拔萃的——玉亭到梁上去。”
李玉亭一个跟头翻上去,如紫燕打了个翻身,轻轻地落到梁上,没有一点声息。
“好!”溥仪赞叹一声,道,“我让你们来,不好说出口的,想让玉亭作我的随侍。”
“玉亭,还不快谢谢皇上恩典!”
李玉亭听师傅这一吆喝,便倒身跪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头,朗声道:“谢万岁抬举。”
“玉亭,真是你的造化!从今以后,你就可有出息了!”
“看赏。”博仪一声叫,有太监捧出盘子,盘子上是满满的珠玉金块,韩秉谦也不推辞一句,跪地磕头谢恩,把东西装进了包裹。
得了玉亭,溥仪整日沉浸在魔术之中,按李玉亭的指点,他买了许多变戏法的道具,经常练习,一个月下来,身手灵活,也能玩几种戏法,于是便把溥杰、溥佳及几位妹妹叫进宫,在他们面前卖弄,这自然博得了许多夸赞,溥仪更是高兴万分。
溥仪想:皇后和淑妃看了我的戏法,也一定拍手叫好,哪天玩给她们看看。
溥仪忽然觉得,这些天来他几乎天天都去看婉容骑自行车,却好长时间没有到文绣那里去了,于是他便来到重华宫。
“万岁爷来了。”太监在院子中传报。
溥仪做了手势,让他们不要声张,他要和文绣开开玩笑。于是他走到文绣的窗前,敲了敲窗,里面没有人应,又敲了敲,里面还是没有人应。溥仪的热情不免减下来,他知道文绣酷爱读书写字弹琴,她的学问,早超过婉容。可是这会儿并没有读书声和琴声,若是在写字,她应该听到的。溥仪疑惑之中又敲了一下,仍是没有人答理。他快快地折回到门口,进屋里去了,见桌子上和琴架上并没有人影,便往里去,见文绣侧身睡着,他又轻步上前,拽了根自己的头发,插在文绣的耳眼里,搌了几下。
文绣这才翻身坐起,笑道:“痒死人了,你干什么。”
“干什么,献你一朵花。”
“哼,还不是献给你的什么伊丽莎白,她是女王,咱是什么。”
“看!”
忽然,溥仪的手中长出一朵玫瑰,文绣大喜,道:“这是怎么回事!”
“看。”
随着溥仪的手一转,他的胳膊上,已站着一只鸽子,红红的眼睛,四处张望着。
“戏法!皇上什么时候学的变戏法!”
“这你也不知道?学了一个多月的,是韩秉谦那个大徒弟李玉亭教的。”
文绣撒着嘴道:“咱哪里知道皇上整天在干什么。”
“我不是来了吗?”
“就是,这倒很稀罕,你今天没去看人家骑车,不怕人家说你呀。”
“哪里的话!你要是想学车,我也送你一辆。”
“哼!就这么想着我!今天到这里来,说不定是想表现自己呢。”
溥仪最怕人家说中他的心事,常言说,雨不大,湿人;话不多,伤人。而文绣的话又正把溥仪自觉不自觉的隐秘说出,溥仪很气恼,来时的盎然兴致早已化为乌有,可他想毕竟自己已一个多月没来这里了,倒是天天去婉容那里,她心里难受,也是可以理解的。于是溥仪道:
“你也别生我的气,我觉得你年龄还小,待你再长大点,我就会天天带着你。”
“哟,那把皇后放哪儿呀,人家是‘后’,咱是‘妃’,你这样说,不怕舌头长疮呀!”
“你还是有点小孩子脾气——好吧,无论你怎么说,在我临走的时候,我还是要送你一件礼物。”
说着,溥仪一伸手,手里多了一朵黄花,把黄花展开,原来是一方块丝绢,上面还有一首词,文绣看去,见是欧阳修的《蝶恋花》: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簾幕无垂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向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文绣看罢此词,正说中自己心事,不由得双眼涌泪。溥仪见此,才猛然悟起不该题上这么一首词,后悔也已晚了。便道:“淑妃,转眼间是夏天,万物竟相勃发,不是更好吗?待你稍长一点,我会日日在你身旁的。”
又说一遍自己也觉怆的话,溥仪便起身告辞。
他快步来到储秀宫,见婉容正在骑车,她已经骑得非常熟练,拐弯抹角也不用别人去扶了。
“达令。”溥仪叫道。
“嗨。”婉容和他打着招呼,鼻尖上冒着汗,脸白里透红,鲜丽如花。
“下来吧。”
“不,我正骑得高兴呢——亨利,你今天来得这样晚,我等了你好长时间,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在给你准备礼物,快下来吧。”
婉容又绕了一圈,在溥仪面前停下来,道:“你别是哄我玩儿吧?”
“My dear,you see!”
一支鲜红的玫瑰伸到婉容的鼻子底下。
“啊!我太幸福了。”婉容接过玫瑰,嗅了嗅,又吻了吻,道:“皇上就是为我送这礼物呀,我太幸福了。”
她又重复了一遍。
“我的功夫还不错吧,若是在宫外,做个魔术师还是可以的。”
“那个叫什么什么亭的该走了吧?”婉容不经意地问道。
“为什么要走呢?”
“皇上的本领学到家了么。”
“我不会让他走的,他的武功很好,就留在我的身边做随待了。”
玉亭不走了——婉容在心里念叨一句,笑道:“皇上还能变出什么来?”
“看!”
溥仪又变出一只白鸽。
“好可爱的鸽子!”婉容捧着鸽子,用腮摩挲着它。
用过晚膳后,溥仪又和婉容闲话了一会儿,和往常一样,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又回到了养心殿。
而婉容,又是一番惆怅。
池塘里的荷叶铺展开来,柳丝儿也越抽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