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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紧紧盯着他,胳膊撑在炕上,想坐起来,他扶住母亲的肩膀,慢慢地搀起来。
母亲拢一拢散乱的头发,喘着气,像在运集气力,眼里突然闪出一股异样的神色。
“妈说一件事……”
“你说,妈!”
“你能答应吗?”
“能!”
“你……”母亲聚足力气,终于说出来,“回来务庄稼!”
“这……”他愣住了,真是万万没有想到,不知如何回答了,心里惴惴不安,“唔……”
“你想想……好好想想……”妈说,“赶在……妈断气……前一阵儿……给妈一句回话……”
她很吃力他说完这句话,期待地瞧了儿子一眼,松弛的眼皮又覆盖了眼珠,顺势躺下去了。头枕在枕头上,嘴唇紧紧闭着,异样地平静、安详。她终于说出了哽结在心头的一句话,显得轻松了。
他默默地瞧着母亲的脸,胸膛里憋得难受。母亲始终不能原谅自己的过失,她被儿子推到许多熟人和陌生人的面前,做过不大光彩的表演,现在成为难以瞑目的遗憾了。他给亲爱的母亲造成这种心理上的伤害,当时出于什么样的动机呢?他几乎不敢再看那张平静而安详的脸孔了。
杨生金从炕上轻轻下到脚地,蹑足缓步,走出厦屋的小门,夜很静……
月色蒙蒙,洒满山原和河川。坦坦荡荡的田野,平静而安详,像母亲熟睡的脸膛。夜雾潮起来,像土地轻盈的呼吸中呼出的气流,又像母亲头上的银白长发……
那边小坎塄下,是父亲的坟堆,春耕秋翻的犁铧已经将它蚕食得只留下一个象征性的小土圪塔了。再过两年,将被削平,从土地上消失。一辈子在黄土地上抓呀摸呀的老人,已经归宿于黄土了。远远近近那些新的或旧的,大的或小的坟丘,埋葬着白杨寨一辈一代的男人和女人。他们和父亲一样,生在黄土地上,长在黄土地上。在黄土地上挖啊,推啊,犁耕啊,汗水洒进黄土里,几十个夏天和秋天,从黄土地里收获汗水的结晶:谷物,最终又都归于黄土地里去了。
母亲啊,眼看着也要归宿于黄土了!
流逝的岁月可以冲淡一切。过去的都过去了,过不去的却怎么也过不去。
“再别糟践土地了!”
是父亲在呼唤吗?
是母亲在呼唤吗?
土地啊,母亲!
杨生金坐在塄坎上,点燃一支烟,沉思起来……
1982。1。于灞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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