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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修一周的闭嘴禅,”瑞安急切地解释道,仿佛我属于迫不及待想知道前后经过的快乐宾客,“于是我在冥想时塞纸条给她。”
“我们传了一个星期的小纸条,”珍妮笑道,“麦克斯文尼要拿去出版!”
“哈,”我说,“好极了。”
瑞安笑得很灿烂:“最后到了机场,我们终于可以开口了,我一个字也没说,抱住她就吻了下去。”他想表演一番,但珍妮涨红了脸,扭过头去,他亲在她的头发上。
“很像我写的一个短篇,记得吗?”我问珍妮,只是为了说点什么,免得我开始尖叫。“两个女夏尔巴人和一个登山客被冰风暴困住,不得不抱团取暖。”这个短篇叫《种马拉雅全无敌》,发表在《淫欲》杂志上,那会儿她笑得脸色发紫。
此刻她却说:“好像不太像。”嗓子像是被捏住了。她攥紧瑞安的手,像是在发送信号。“咱们去喝一杯吧,听说葡萄潘趣酒很不赖。”
“非常好,”我说,“值得一试。不过我正要走。我母亲病了。”这话说得我都没法原谅自己。
“替我问好。”
事后珍妮打电话安抚我,说他们已经订婚,目前只有两家人和我知道。我向母亲汇报,她只是和平时一样耸耸肩,用她压倒一切的支持碾碎我残存无几的自尊心。
“很好,这下你自由了。”
“但你一直很喜欢珍妮啊,你说她聪明又美丽。”
“聪明,没错。美丽,没错。还很成功。还很性感,体形很好。但完全不适合你。”
“我懂了。”
克莱尔的感性和她有得一比。“她是专搞名流的那种人。相信我,我知道。我老爸至少娶过三个,包括我老妈。她抛弃你就像甩掉烂股票,割肉平仓,然后扑向那个新的谁谁谁。你不如去约个色情女郎吧?至少能让你爽一爽。”她说。
总而言之,那是我最后一次听见珍妮的消息,除了我母亲过世后,她写了个非常贴心的字条寄来。说到我母亲的临终遗言……“等几年,”她这么说,“然后娶克莱尔。”
18
那天夜里,克莱尔睡在我的沙发上,我做了个梦。不算噩梦,甚至和会见克雷没关系。梦到的是我。我在我的公寓里看着自己,但公寓是我母亲还在世时的样子。事实上,梦里她还活着,但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我在给她煮汤,隔着走廊大呼小叫地聊天。她就喜欢这么和我交流。梦境仿佛去掉音轨的电影。我能身临其境地看见所有东西,看见我们的嘴唇翕动,但听不见到底在说什么。
然后我注意到了怪事。我在用右手搅汤。不稀奇,我知道,但我是左撇子,非常左的左撇子,不用右手做任何事情。可是我却在用我通常毫无用处的右手搅汤、加盐、碾胡椒,等等等等。就像在照镜子,我在梦中想,然后开始琢磨,我有没有用右手搅过汤?有这个可能性,对吧?但我随即发现我在梦里把手表戴在左手腕上,就像右撇子那样,这就错得离谱了。接下来我发现梦里手背上的毛比平时更多,稍微多一点,但还是多。我有了奇怪的感觉,惊恐感渐渐升起,逐渐爬上我的胸口。然后我发现梦里的我穿着蓝袜子,海军蓝,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我只穿白色或黑色的袜子。而且质地似乎是羊毛的,这同样不可能,因为羊毛让我脚出汗。我仔细去看,像是拉近镜头,梦中我的面部线条都和醒着时不一样。额头的皱纹不见了,嘴巴两边的法令纹很深。一条蓝色静脉横贯右太阳穴蜿蜒伸进发际线,我可没有这东西。我意识到这不是我。这个男人不是我。
但此刻为时已晚。他已经用盘子垫着汤碗沿走廊走向我母亲的房间,一条胳膊夹着调羹和餐巾,另一条夹着盐罐,因为无论你加了多少盐她都嫌不够咸,他一边走一边无声地吹着口哨。忽然间我知道了,我知道他是死神,为我母亲而来的死神。我开始尖叫警告她,但这是个无声的世界,仿佛在水下,叫声无力地飘出我的嘴巴,被水流带走,没有人能听见,除了我自己,因为我在母亲的床上突然醒来,汗流浃背,跑到镜子前。有一个疯狂的瞬间,我还没有完全醒来,眼睛尚未适应光线,在我记起镜子里的世界左右相反之前,我抬手去摸右太阳穴,以为自己看见了那条蓝色静脉。
19
第二天下午,我在苏荷区的一家咖啡馆见了达妮·吉安卡洛。她走进咖啡馆,我打了个寒战。尽管她很美丽,对着世界绽放笑容,但我感觉到了哀伤。她穿牛仔裤,裤脚塞在高筒靴里,上身穿白色编织毛衣,拎着一个巨大的挎包,背着背包,手里还拿着个手包。她有一头长而直的金发。这是唯一的区别,除此之外她和棕色长发的姐姐就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我站起身。
“吉安卡洛小姐?我在这儿。”
她有一瞬间像是吓了一跳,然后露出笑容,羞怯地挥手打招呼,走了过来。我注意到她的指甲涂成深红色,与外表的其他部分形成古怪的对比。
“嗨!”她说,和我握手,然后把行李放在桌边的另一把椅子上,“不好意思,我没时间在学校和单位之间回家。”
“你在学什么?”
“心理学,应该是。”女招待过来,她点了一杯脱咖啡因豆奶卡布奇诺。
“你在酒吧或夜总会工作吗?”
“是啊!”她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听到你那边很吵,像是在派对上。刚才你对女招待很客气,像是知道做女招待有多么辛苦的人。拎包让我觉得你上班需要换衣服,还要打扮起来,因为你做过发型还化了妆。”
“哇!”她笑道,“你应该去当侦探。不过我猜当作家也需要有观察力。”
“其实我写的主要是虚构小说,而且是很不现实的小说。”
她又羞怯地笑笑,说:“你为《淫欲》写稿。听他们说的。”
“他们?”
“通纳和其他人。”
“哦对,估计你也知道他们来找过我了。他们强烈反对我写这本书。”
“我知道。”
“实话实说,见过克雷以后,我本来也不怎么想写。”
“这我相信,他让人恶心。”她不由自主地去拿手袋里的万宝路特醇,想了想又放下了。她喝一口不是咖啡的咖啡,皱起眉头,加点糖,搅一搅,就着调羹像喝汤似的尝了一口。我拿起咖啡杯,发现已经空了,尴尬地重新放下。
“好吧,”我说,“容我唐突地问一句,你为什么要见我?”
她不再摆弄手边的东西,看着我的眼睛。
“因为我希望你写这本书,我想当面对你说这句话。”
“我不得不说你这么说让我很吃惊。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她花了一分钟思考,缓缓搅动难喝的咖啡,但当她开口时,声音却冷静而平和。“我姐姐和我小时候很亲近,但她遇害时我们已经各走各的路了。好吧,是我选了自己的道路。她是家里的骄傲。聪明、漂亮,想当女演员。她要去上大学。我当时已经离家,忙着折腾自己的事情,吸毒什么的。说来话长而且很无聊。我姐姐遇害后,我母亲得了抑郁症,两年后自杀。按我父亲的说法是不小心吃多了安眠药。现在他在亚利桑那生活,有了新老婆和两个孩子。他人不错,我是说他帮我出学费等等,但他不想和我说话。可是我觉得我欠朵拉的,我必须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人生的最后几个小时遇到了什么。我想找到她……你明白的……其余的部分,让她真正入土为安。我不怪其他几家人,甚至不怪我父亲。我觉得有些人只是不想知道得太多而已。”
“但你不一样。”
她摇摇头。
“朵拉和你是孪生姐妹。”我说。
“对。”她微笑道,“当然了,所以你才一眼就认出了我。”
“对。你说她比较漂亮,我觉得这很有意思。你们看起来一模一样,除了头发。你染过吗?”
“是的。”她抚摸自己的头发,头发垂落时闪闪发亮,“我不喜欢,只是工作需要。”
“小费比较丰厚?”
“对,但我不肯抖胸。”她再次大笑,“现在大概可以说了,因为你应该不会被吓到。我其实是脱衣舞娘,不是女招待。”
我也大笑道:“跟你说实话,我本来猜的就是脱衣舞娘,只是想表现得礼貌些而已。”
我送她上出租车,自己去搭地铁。和平时一样,回皇后区的列车久等不来。坐在站台上,我想起了达妮。有一种熟悉感让我抓耳挠腮,因为我并不认识谁哪怕只是隐约像她:那么美丽,又那么为往事所困。她在微笑,在披着金发咯咯笑的时候,也还是深色头发姐姐的影子。后来,坐在书桌前,我终于想到了:她不是我在现实生活中遇到过的女孩,而是我梦想着写进书里的那种女孩,或者会在主角睡觉时捅他刀子,在屋顶上滑出主角的怀抱,摔得粉身碎骨的那种女孩。
20
《破格子呢大衣》的派对在威廉斯堡的一个酒吧举行。我换了三班列车才赶到,来到酒吧门口,看见几十辆摩托车用铁链锁着。我偷看一眼,见到人们身穿昂贵的牛仔裤和插科打诨的复古T恤,戴着模样别致的眼镜,我的膝盖开始发软,我险些转身就走。还好朗读环节已经开始,我趁机溜进去,躲到人群的最后面。讲台上是个满脸雀斑的年轻女诗人,长长的卷发束在胸前,用哀怨的声音抑扬顿挫地朗诵似乎算是诗歌的东西。
我记得:
早晨的阳光
清澈坚固,
床单是清爽的。
乔巴拿来面包果,
从花园
打开它,用
一把小刀。
你,也,打开了我。
分开,仿佛成熟的面包果。
以男人前所未有的方式。
甜美的夏日姐妹。
我记得。
这首诗收获了一轮热烈的掌声。珍妮走上讲台。
“谢谢你,玛格丽特,非常可爱。新一期《破格子呢大衣》里你可以再读几首。不过可别热心过头,哈。”有几个人哧哧地笑。珍妮说完笑话,自己也紧张地笑笑,把一缕头发撩到耳后。她身穿蓝色礼服,既拘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