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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狄农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严肃。“千万别去碰那个小盒子。你把相册拿出来就行了。然后关上柜子。”
伍乐婷小心地拿出这本厚厚的相册。她瞄了一眼那个木头小盒子,心中暗忖——里面装着什么?
这本相册不大,但是特别厚,拿在手里像一块砖头。它的外壳摸上去像羊皮或牛皮,已经泛黄了,显然是很多年前的老东西。
“别忙着翻开。”狄农说,“让我告诉你,怎样看这本相册。”
“看相册还要按照一定的顺序?”
“是的。我的相册是这样。你不能从前面翻开,要从后面看起。”
“后面?”伍乐婷说着,把相册翻了一转。
“对,这本相册要反着看。现在你可以翻开它了。”
伍乐婷从左到右地翻开相册,就像是在看一本古书,感觉很奇妙。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张合照。彩色照片。两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男一女——站在波光粼粼的湖边。伍乐婷一眼认出,其中的男人就是中年时代的狄农。
“狄老,这是您和您的夫人,对吧?”
狄农点着头。“这是她去世之前和我照的最后一张像。”
“抱歉……”
“没关系。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狄农介绍道,“这张照片,是在她患上肝癌晚期——而且是无法医治之后,我们旅游到新疆的噶纳斯湖照的。我妻子是个坚强和乐观的人。得知患上癌症后,她没有怨天尤人、自暴自弃,也不愿剩下的时光在医院的病床上度过。她对我说,她想去旅游,看看那些美丽、纯净的地方……”
伍乐婷坐在狄农旁边,安静地聆听着。
第二张照片,是狄农年轻时的模样。他穿着一件白衬衣,深色西装裤,光亮的皮鞋。以一棵大榕树作为背景。看上去玉树临风、神采奕奕。
伍乐婷笑道:“狄老,您年轻时挺英俊的嘛!”
“充满朝气的年轻人都很帅。这张照片是我大学毕业后照的。那颗榕树是我们大学的一棵古树,有上千年的历史。我很喜欢在这棵树下看书。”
伍乐婷开玩笑地说:“我猜,再往前翻,一定就是您小时候的照片了。”
狄农沉默了。良久,他缓缓说道:“我没有小时候的照片。”
伍乐婷愣了一下。“您小时候的照片已经遗失了?”
“不,我根本就没有,不可能有……”他叹息一声。“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们今天就先看这两张照片吧。剩下的那些,我打算和你慢慢分享。”
“好吧。”伍乐婷将相册合拢。
“对了,你的家人呢?”狄农问道,“这么久了,我从来没听到过你提起家人。”
伍乐婷紧绷着嘴唇,隔了好一会儿,低声说道:“我妈妈,在生下我不久后就死了……”
狄农表示歉意。“对不起。那么……你爸爸呢?”
“狄老,抱歉,我不想说起我爸爸。”伍乐婷露出厌恶的表情。“他……是个混蛋。”
沉默了几秒钟。狄农说:“好的,我们不说这些。”
伍乐婷走到矮柜子旁,蹲了下来。“我帮您把相册放回原位。”
刚要把相册放到柜子底部的夹层中,伍乐婷突然注意到底层的木板上,似乎写着一行文字。她仔细一看,是用蓝色圆珠笔写的一行英文——“QIAN LI”。
狄农发现伍乐婷呆呆地看着柜子底部,问道:“怎么了?”
伍乐婷抬头道:“狄老,柜子夹层的底部写着6个英文字母,是您写的吗?”
狄农摇头。“不,我从来没有在这柜子里写过字。”
“啊……”伍乐婷感到不解。这个夹层的秘密,不是只有狄老知道吗?
“是哪六个字母,你念给我听。”
“Q…I…A…N,中间隔了一下,然后是L…I。”伍乐婷照着读了出来。
狄农思索了好几分钟,忽然大笑起来。“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伍乐婷望着他。
“这不是英文,是汉语拼音。”狄农说。
伍乐婷拼读着:“qian——千;li——里?”
“不是‘千里’,是‘钱丽’——一个女孩儿的名字。”
伍乐婷露出不解的神情。
狄农一边摇着头,一边笑道:“要不是你今天发现,我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个鬼丫头在柜子底部做了这种记号。”
“这个钱丽是您的什么人?”
“和你一样。是以前曾经照顾过我过一个小姑娘。”
“就是上一个照顾您的女孩儿?”
“不。”狄农微笑着摇头道,“她是最早照顾我的几个女孩之一。让我想想……大概是十年前吧。”
伍乐婷张口结舌地望着狄农。她又想起了狄农第一天说过的话——他在这里住了十三年。
狄农好像并不打算强调他在这里居住的时间问题。此时他沉浸在愉快的回忆中。“我都快忘记这丫头了。现在又想起来了——大眼睛,圆脸蛋,马尾辫,喜欢穿花裙子。她是个古灵精怪的丫头,精力充沛、活泼大方,爱跟我开玩笑,也喜欢听我讲故事。以前那些照顾过我的女孩中,她是最让我喜欢的一个了,就像我的孙女一样。”
“她,当时多少岁?”伍乐婷问。
“我记得她那会儿是卫校的学生,大概十六岁吧。她是暑假来这里打临时工的,只照顾了我两个月。那两个月我非常愉快。”
十六岁。伍乐婷心中暗忖。如果狄农说的是真的,那这个女孩儿现在应该二十六岁了。只比我大一岁。
“狄老,您当时也跟她分享了这个柜子的秘密?”
狄农点着头。“是啊,我当时也叫她拿这本相册出来看过几次。”他又笑起来。“但我没想到这鬼丫头悄悄用笔在柜子底部写下了她自己名字的拼音。听你念起来,还全都是用大写字母来表示的?哈,这丫头不会是想学达·芬奇,用‘密码’来留下信息吧?”
“您那会儿也跟她讲了关于达·芬奇的故事?”
“嗯。记得吗,我跟你说过,我已经有十多年没跟别人讲过这些事情了。实际上,这十多年来,我就只跟你和这个叫钱丽的女孩儿讲过这些故事。”
伍乐婷想了想,提醒道:“可是您说,蒙娜丽莎眼中的那些字符,您只跟我一个人讲过。”
“对呀,没错。”狄农说,“我当时跟钱丽讲了关于达·芬奇的故事,却没有告诉她蒙娜丽莎的秘密。”
这意味着什么?伍乐婷思忖着——他更信任我吗?她接着问道:“您觉得她为什么要在柜子底部留下自己的名字?”
狄农耸了下肩膀。“我猜就是闹着玩儿吧。可能她知道自己只能在这里呆两个月,想悄悄留下点儿记号;也可能是想开个玩笑,当有人再次打开这个隔层的时候,会惊讶地发现她留下的痕迹。”
伍乐婷轻轻点着头。“那么,您现在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狄农摇头道:“没有,她那时还没有手机呢。”顿了片刻。“而且,她可能认为没有必要跟我留联系方式,因为她觉得我不可能活过半年……”
伍乐婷愣愣地想道,他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听起来怎么也不像是疯话,更不像是瞎编的。
狄农这时提醒道:“把柜子恢复原状吧,快到午饭的时间了。记住,这是我和你的小秘密。”
“哦,好的。”伍乐婷把相册放回原位,然后将隔板合拢,再把一堆东西放回到柜子里,关上柜门。
十多分钟后,麦太太送来了午餐。伍乐婷喂狄农吃饭。之后,狄农按惯例睡午觉。
伍乐婷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出神,心中计划着一件事情。
晚上回到家后,伍乐婷跟好友刘苓打电话。
“刘苓,你今晚不上晚课吧?”
“不上,在寝室呢。有事吗,乐婷姐?”
“你在读医科大学之前,是读的卫校,对吗?”
“是啊。”
“你是哪一级的?”
“我想想……05级的。怎么了?”
伍乐婷没回答她的问题,继续问道:“你认不认识比你大几届的同学?比如03、02级的。”
“认识一些。”
“那你认识钱丽这个人吗?”
“不认识。”刘苓在电话里反问道,“谁呀?”
“你别管她是谁。”伍乐婷认真地说。“我现在想找她。你帮我问一下你认识的那些高年级的学长学姐,看他们认不认识这个人。”
刘苓想了想。“我试试吧。但是不一定能问到哦。”
“你尽量帮我问吧。刘苓,这件事对我很重要。问到了我一定请你吃大餐。”
“你说的那个名字是哪两个字?”
“钱丽。钱币的钱,美丽的丽。一个女孩儿。”这是伍乐婷下午向狄农问清楚了的。
“你想知道她什么?”
“她的联系方式,还有……在哪里住或者在哪里工作什么的。”
“这人不会是你的情敌吧?”
“别胡说!我哪儿来的男朋友?”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帮你问问吧,问到了回你的话。”
“拜托了,刘苓。”
挂了电话,伍乐婷躺到床上,长吁了一口气。现在她能做的,就只有等待了。如果真有钱丽这个人,而且能跟她联系上,那很多事情都能找她求证了。
但是,等了一个晚上,刘苓也没有打来电话。伍乐婷未免感到失落——看来打听一个人不是这么容易的事。
第二天,伍乐婷在照顾狄农的时候,尽量表现得不那么心事重重。可直到下午,狄农睡完午觉,也没等来刘苓的电话。伍乐婷沮丧地想,这事可能没什么希望了。
没想到,四点过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伍乐婷心中一震,赶紧摸出手机——果然是刘苓打来的!她心中暗喜,表面上却装出平静,对狄农说:“狄老,我到门口去接个电话。”
“去吧。”狄农说。
伍乐婷快步走到走廊尽头,接通电话:“刘苓,你帮我问到了吗?”
“我帮你问了不下十个人,终于打听到了。”刘苓用疲惫的口吻说。
“太好了!”
“别这么高兴。我没问到她的电话,只问到了她的工作地点——我那个学姐也只知道这么多。”
“没关系,你说吧,她在哪里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