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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是古希腊文——达·芬奇不会留下英文字符的,也不会用意大利文来表示。”
“为什么?”
狄农微笑道:“我不能再告诉你更多了。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把这九个字符完整地写给一个人看。”
“您……为什么要写给我看?”伍乐婷问。
狄农凝视前方。“如果我们足够有缘的话,你以后可能会弄懂这些字符所代表的意义。那时,你就会明白达·芬奇想要传递的那个惊世秘密是什么了。”
又是一个星期一,凌迪医生照例来给狄农做常规体检,得出的结论仍是“一切正常”。伍乐婷不想纠缠这个问题,她有另外一些事情打算询问凌医生。
伍乐婷假借送凌迪出门。他们走到空旷走廊的最右端,低声交谈。
“凌医生,你每次来给狄老做体检,只包括身体方面吗?”
“你的意思是?”
“他的精神,需不需要再鉴定一下?”
“没有必要做进一步鉴定了。病历上写得非常清楚,他是精神病患者。况且我不是精神科医生,无法做精神病的鉴定——我跟你说过的,记得吗?”
“嗯……”伍乐婷低下眼帘,双眉深锁。
凌迪双手提着医疗箱,问道:“怎么了,你认为有必要对他的精神进行再次鉴定,是觉得他表现得太正常了,还是恰好相反?”
伍乐婷蹙眉道:“我也说不清楚。在我跟他接触的这么多天里,我觉得他多数时候都非常正常,完全跟普通人无异。但是,当我们聊到某些话题的时候,他说出的话,又确实显得精神有问题——这让我感觉很矛盾。”
“其实这并不奇怪。精神病往往都是间歇性的。当患者没发病的时候,就跟一般人一样;但是发起病来,精神就会错乱,自然就说出胡话来了。”
“可是……他说的不是胡话。他思路清晰,逻辑严密,表达顺畅——只是说出来的事让人难以置信罢了。”
“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事?”凌迪好奇地问
伍乐婷撇了下嘴。“就拿最近的一次来说吧。他告诉我……他是蒙娜丽莎。”
“什么?”凌迪没听明白。“他说他有《蒙娜丽莎》这张画?”
“不,他说他本人——他自己就是《蒙娜丽莎》这张画的原型。”
凌迪张着嘴愣了半晌,哑然失笑。“老天保佑……他没说自己是圣母玛利亚吧?”
伍乐婷不觉得可笑。“不仅如此,我怀疑他还暗示自己跟达尔文一起进行过环球航行。”
“这就不奇怪了。一个人声称自己是蒙娜丽莎,还有什么话说不出来呢?”凌迪歪着头,奇怪地望着伍乐婷。“我不明白。伍乐婷小姐,这种情况下,你觉得他还有必要进行精神鉴定吗?难道这些还不能令你做出判断?”
伍乐婷叹了口气。“要是你亲自跟他接触,亲耳听到他说那些话,就会明白我的困惑不是毫无道理了。”
“我能理解。”凌迪认真地点了下头。“实际上,我虽然不是精神科医师,但对于精神疾病还是略微有些了解。以你说的这些情况来看,狄农显然是患有严重的癔病——一种常见的精神障碍。”
伍乐婷说:“不瞒你说,我也想到这一点了,并且通过查阅各种资料,了解癔病的特征和症状。但我发现,狄老的情况和癔病患者完全不同。”
凌迪看着伍乐婷,仔细听她说。
“首先,癔病患者往往都比较狂躁。他们在发病时可能会尽情地宣泄情绪——嚎啕痛哭,又吵又闹,或者以极其夸张的姿态向人诉说所受的委屈和不快——这是最常见的表现。另外一种情况是,他们发病时也可能意识朦胧、昏睡不醒,甚至突然昏倒。这个时候,别说是要他们完整地叙述一件事情,就连问他们一些最简单和基本的问题,患者也可能是表情幼稚、答非所问。
“这些症状和表现,我一次也没有在狄老身上看到过。恰好相反,他比普通人的思维和逻辑都更清晰,而且神色平静、表达流利——所以凌医生,我怎么看,都不觉得狄老像是癔病性精神病患者。”
凌迪听完伍乐婷说的这一大段话,略微有些吃惊。“你怎么对癔病了解得这么清楚?”
“我刚才说了呀,我查阅了相关的书和资料。”
“仅此而已?”
“我也打电话请教了医学院的教授,希望能了解得更为准确和全面。”
凌迪微微点头,露出欣赏和赞叹的表情。“你真是一个善于专研和探究的姑娘。严谨和执着是一种十分可贵的、很多科研者才会具有的品质。”
伍乐婷不明白凌迪医生为什么会忽然称赞自己。
“这么看来,狄老也许不是癔病性精神病患者,他的病可能不是我们想象中这么简单。”凌迪说。
“也许他整个人都不是我们想象那么简单。”伍乐婷富有意味地说。
凌迪若有所思。
伍乐婷说:“凌医生,我很信任你,所以把这些事情告诉你。请你不要让其他人知道——特别是……院长。他不希望我和别人谈起关于狄老的事。”
凌迪凝视着伍乐婷,轻轻颔首。“我明白。我不会说出去的,你尽管放心。”说得十分肯定。
他们对视了一刻。
凌迪医生没有问我为什么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些事,只是说他明白。伍乐婷暗忖。也许……真的如我之前猜测那样,他也签过同样一份合同。
“伍乐婷小姐,还有别的事吗?”凌迪问。
“哦,对了,还有件事。我早就想说了——狄老的双手有必要一直固定着吗?这么多天来,我没觉得他有任何攻击性和危险性。他的神志和理性都很正常。为什么要一直固定着他?这样算不算虐待老人?”
凌迪为难地说:“抱歉,这是院长安排的,恐怕我无权干涉。他说之前有医生和护工曾受到过狄农的攻击。”
“我不认为发生过这样的事。”
“你的意思是……院长说了谎?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伍乐婷缄默片刻,说:“我觉得,院长把狄老软禁在这里,也许有着什么特殊的目的。”
凌迪像是吓了一跳:“你说‘软禁’?会不会太严重了?”
伍乐婷低声道:“我没说‘囚禁’就算不错了。凌医生,难道你自己不这样觉得吗?”
凌迪蹙眉。“我以为院长是为了狄老和周围的人好……”他顿了一下。“狄老自己是什么态度?他对于把他的双手固定起来反感吗?”
“这个……我看不出来。我从来没有问过他,他自己也没提起过。”
“也许你可以试着询问一下他的感受。”凌迪建议。
“这用得着问吗?”伍乐婷觉得有些可笑。“难道他会说——‘谢谢,绑住双手令我非常舒服’?”
凌迪说:“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
“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去跟院长建议,让他解开对狄老的束缚。”
“这样的话他就知道我们一起讨论过关于狄老的事了。”凌迪提醒道。
伍乐婷张了张嘴。“可是,我们也不能因为自己的利益,而让一个可怜的老人一直受苦呀。”
凌迪思索了一阵。“嗯,你说得没错。那这样吧。你试着问一下狄老的感受,如果他对于固定他双手这件事十分反感。我们就去向院长建议。”
伍乐婷点头道:“好的。”
“那就这样吧,我走了。”凌迪提着医疗箱下楼。
伍乐婷快步返回病房。
这一次,狄农询问道:“为什么每次这个医生来了之后,你都要出去找他说话?”
伍乐婷走到狄农病床前,迟疑地说:“我去问他……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关于我吗?”
伍乐婷埋下头,思索了好一阵,抬起头来。“狄老,我不知道您介不介意说起这个问题。”
“什么问题?”
伍乐婷又迟疑了一阵。“您的双手,一直被固定在床的两侧。您……没有意见吗?”
房间里沉寂下来。
大概一分钟后,狄农说出了令伍乐婷惊愕无比的话:“是的,我没有意见。”
伍乐婷张口结舌,不由自主地说道:“难道您觉得双手被固定起来……还要舒服些?”
狄农牵动嘴角苦笑:“傻姑娘,谁的双手被一直固定起来,会觉得舒服?我只是说我没有意见,并不表示我觉得舒服呀。”
“为什么您会不介意呢?”伍乐婷纳闷地问。
狄农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我年轻时,做过一件错事,让我抱憾终身。为此,我愿意用一生来赎罪。别说是固定双手,就算是更大的痛苦折磨,我也愿意接受。你不会明白的……”
狄农陷入到一种哀伤的思绪中。伍乐婷呆呆地站在一旁,无言以对。
隔了好一会儿,狄农舒了口气。“算了,不说这些了。”他微笑着凝望伍乐婷。“你问我对于此事的感受,我能把这理解为对我的关心吗?”
伍乐婷诚恳地说:“狄老,我希望能尽最大努力让您舒适、快乐。”
狄农凝视伍乐婷许久,深沉地说:“谢谢。”
也许是伍乐婷感动了他,狄农和蔼地说道:“我很少有和别人谈起我的家人。但是你,我愿意和你分享。”
“十分荣幸。”伍乐婷微笑着说。
狄农指了一下病床左侧的柜子。“这个柜子有个小秘密。”
“哦?”
“在我告诉你之前,你得答应不告诉任何人。”
“我保证。”
“好的。”狄农说,“你把下面的抽屉打开。”
伍乐婷俯下身去打开抽屉,看到里面装着一个深色皮包,还有盆子、杯子等等日常用品。
“把这些杂物拿出来。”
伍乐婷腾空这个柜子后,狄农又说道:“注意到下面那层木板了吧?你按住它,向外用力。”
伍乐婷照做了。一开始没有什么反应,随着她加大力度,“哗”地一声,那层底板向外滑开,露出一个隐蔽的夹层。
“啊!”伍乐婷低声惊呼。“这柜子居然有个夹层。”
“是我以前悄悄动的手脚。”狄农说,“现在你应该看到里面放着的东西了。有一个相册,还有一个木质的小盒子,对不对?”
“是的。”
狄农的表情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