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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的种类太多了。有些难民已经被僵尸咬了,身上感染了尸疫想游上大船,却在溺毙后复活成为僵尸。那时是退潮时分,水深到正好足以淹死人,但也浅得够让僵尸站在水底就能搆到水面的生人猎物。许多游泳的人突然消失在水面下,船上的乘客被拖到水底,使得小船也一起翻覆。不过还是有营救的人持续回到岸边,也有人自大船跳下抢救落水的人。
这就是我获救的经过。我当时也试着要游上大船,那些船看起来很近,其实很远。我是游泳健将,但是从保纳格尔一路跋涉,加上一整天为了生存而搏斗,我连用仰式漂浮在海面的力气都快没了,当我快游到船上,想要呼救的时候,肺已经喘不过气了。船边没有舷门,我接近的是光滑的船侧,我敲着钢板,用尽最后一口气呼叫。
我沉入水底的那一刻,感到有只强壮的手臂搂住我的胸口,「我命休矣,」我心想,「就现在了。」我以为我会感觉到利牙咬进我的肉,没想到,这只手臂没把我拖向水底,反而将我拉出水面。我最后被送上了「威尔佛·葛伦飞爵士号」,这船以前是加拿大的小型海岸巡逻艇。我试着解释,跟他们道歉,说我没钱,可能要用工作来抵旅费,什么工作都行。听我这么说,船员只笑了笑说:「抓紧,我们要启航了。」船行时,我感到甲板在震动,还倾斜摇晃了一下。
一路上看着被我们抛在后面的船,让我很难过,有些船上受感染的难民开始复苏了,有些船更成了漂浮的水上屠宰场,就连停泊在岸边的船也着了火,人们不断往海里跳,许多人沉入水面就再也没起来了。
托皮卡,堪萨斯州,美国
不管以什么标准来看,莎朗都称得上是个大美女。她有一头红色长发、闪亮的绿色眼睛,身材像舞者,又像战前的超级名模。除此之外,她还像四岁小孩一样天真无邪。
我们在萝丝蔓疗养院,这里是专收性格凶暴儿童的社福机构。在这里,由萝柏妲·凯儿博士负责照顾莎朗,她说莎朗这女孩「很幸运」。博士说:「她至少具有使用语言的能力,可以进行连贯的思考,虽然这些能力目前都还很基本,但总是够她用了。」凯儿博士对这次的访谈非常热心,但是整个「萝丝蔓疗养院计划」的主持人桑默斯医生却不太关心,使得研究计划的补助金总是不太稳定,当局还威胁要结束整个计划。
一开始莎朗很害羞,她不愿意跟我握手,也不太敢看我的眼睛。虽然我们知道莎朗是在惟基塔的废墟中被人发现的,但她的过去仍然是个谜。
妈妈和我在教会,爸爸等一下要来找我们,他说还有点事得处理,我们就先在教会等他。
每一个人都在这里,他们都带了东西,他们有谷片、有水、有果汁、有睡袋跟手电筒还有……(她比手画脚做出步枪的样子)蓝道夫太太有一支,其实她不应该带枪的,那很危险哟。她也跟我说过枪很危险。她是艾希莉的妈妈,艾希莉是我朋友。我问她艾希莉在哪儿,她就开始哭了。妈要我别问艾希莉的事,还跟蓝道夫太太对不起。蓝道夫太太身上有点脏,洋装上有红色和棕色的痕迹,肥肥的,手臂又粗又软。
还有其他的小孩,像是吉儿跟艾比,由马格罗太太在照顾。他们拿蜡笔在墙上画。妈要我去跟他们一起玩,她说没关系,因为丹恩牧师说画墙壁没关系。
丹恩牧师也在那里,他要大家听他说话。「拜托各位……」(她模仿一个低沉的声音)「请保持冷静,『久兵』要来了,请保持冷静,等待『久兵』抵达。」但是没人听他讲话,大家都各自在讲话,
没人要坐下来。大家都在讲自己的事情,(她假装拿手机讲话)讲到气冲冲的,还一边摔东西骂脏话。我觉得丹恩牧师很可怜。(她学警报器的声音。)外头。(她又学了一次,开始很轻柔,然后提高声音再渐弱,这样重复了几次。)
妈妈在跟科摩德太太还有其他妈妈讲话,在吵架,妈妈火大,科摩德太太一直说:(用愤怒的一字一句缓缓吐出)「那——万——一——呢?——你——又——能——怎——么——办?」妈妈一直摇头,科摩德太太还在比手划脚。我不喜欢科摩德太太,她是丹恩牧师的老婆,尖酸刻薄又霸道。
有人大叫……「它们来了!」妈妈过来带我,那些人拿了我们教堂的长椅,再把所有的长椅一起顶在门后,「快!」「抵紧门!」(她学了好几种不同的声音。)「给我铁鎚!」「钉子!」「它们到停车场了!」「它们朝这边过来了!」(她转向凯儿博士发问。)「我可以学吗?」
(桑釆默斯医生看起来有点为难,凯儿博士笑着点头。我后来才知道,这个房间装有隔音设施,免得让房内的声音传出去。)
(莎朗开始模拟僵尸的呻吟。毫无疑问,这是我听过学得最逼真的,桑默斯和凯儿一定也这么认为,瞧他们看起来有多难受啊。)
它们要来了,越来越逼近。(她又发出呻吟,接着用右拳敲桌子。)它们想进来。(她敲得非常有力,像机械一样,咚咚咚的进逼。)大家开始尖叫,妈妈紧搂着我。「不要紧。」(她轻抚自己的头发,声音也随之软化下来。)「我不会让它们抓到你,嘘……。」
(现在她两手握拳一起敲,敲击声变得很混乱,好似在模拟一群僵尸同时行动。)「拴上门!」「挡好!挡好!」(她模拟玻璃碎裂的声音。)前厅门边的窗户破了。灯全黑了,大人都吓坏了,他们尖叫。
(她恢复妈妈的声音。)「嘘……小宝贝,我不会让它们抓到你的。」(她的手从头发摸到脸庞,轻柔的抚触她的额头和脸颊。莎朗试探地看了凯儿博士一眼,凯儿博士点了点头,她就突然模仿某种巨大的破裂声,一种低沉到像是痰要从喉咙满出来的喧吼声。)「它们进来了!开枪,开枪!」(她发出枪击的声音……)「我不会让它们抓到你的,我不会让它们抓到你的。」(莎朗突然别开头去,看着我肩某个不存在的东西。)「小孩子!别让它们抓住小孩!」那是科摩德太太的声音,「先救小孩!先救小孩!」(莎朗发出更多的枪响,她双手交握合成一个大拳头,朝一个看不见的形体重重击落。)艾比一直在哭,科摩德太太把艾比抱起来。V她作势举起某种东西或人,然后往墙上甩。)然后艾比就不哭了。(她又开始抚摸自己的脸,这回她妈妈的声音比较笃定了。)「嘘……不要紧,宝
贝,不要紧……(她的双手从两颊滑落到喉咙,紧缩成毙命的一箍。)「我不会让它们抓到你。我不会让它们抓到你!」
(莎朗开始大口喘气。)
(桑默斯医生上前制止她,凯儿博士举起一只手,莎朗突然停下来,双臂外抛发出枪击的声音。)
又热又湿,嘴里都是咸味,把我的眼睛螫得好痛。有双手将我举起来抱定。(她从桌于上站起来,做势要捡起足球。)把我抱到停车场。「跑,莎朗,不可以停!」(现在是另一个声音,和她妈妈不一样。)「只管跑,跑!跑!跑!」它们把她从我身上揪开,她的手臂松开了,那双手臂大又柔软。
库什,奥可虹岛,贝加尔湖,神圣俄罗斯帝国
这房间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只有墙上的一大面镜子,应该可以确定是单面镜。我跟受访的主角对坐着,所有需要记下的就写在他们提供给我的小册子上(基于「安全」的缘故,我的抄写员必须参与访问)。玛丽亚·朱刚诺娃一脸疲惫,头发快要白了,她坚持要穿上制服来接受访谈,但她的身体却将制服的车缝线绷得老紧,看起来真恐怖。技术上来说,我们俩是单独进行访谈,不过我却感觉单面镜后头有双眼睛正盯着我们。
我们不知道会有尸变大恐慌,我们完全被隔绝。大恐慌开始前一个月,大约在美国女记者揭露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们营部下了一道无限期的新闻管制令,营房里所有的电视都被搬走,收音机跟手机也无可幸免,连我的廉价抛弃式手机也给收走了,里面还有五块钱预付通话费。那是我父母唯一买得起的东西,原本我想要在过生日后打手机给他们,这可是我第一次不在家过生日。
我们驻扎在北奥赛提亚,阿拉尼亚,那是我们纷乱的南部共和国。我们的正1《任务是「维护和平」,防止奥赛提亚和英格施少数民族间的种族斗争。我们展开轮调的时间点,几乎就是和世界切断联系的那时候。据他们所说,这是基于「国家安全考量」。
「他们」是谁?
「他们」是每一个人:我们的长官、宪兵,甚至一位某天不晓得打哪儿冒出来的便服文官,那小子是个卑鄙的杂碎,有张瘦得像老鼠的脸,所以我们管他叫「鼠脸」。
你曾经打听过他的来历吗?
什么?你说我自己吗?从来没有,别人也没干过这种事。喔,我们会发牢骚,士兵总是在咕哝,但也没时间真正抱怨一下。就在新闻管制令生效之后,我们进入作战警戒,在那之前任务都很轻松——佣懒又乏味,只有偶尔到山区侦察的时候才有点意思。我们在山区一待就是好几天,全副武装,弹药全配,搜过每个村子、每间屋舍,盘查每个百姓跟旅客,还有……我也不知道……可能连路过的山羊都被我们盘查了吧。
盘查村民?要问什么?
我不知道。「你家所有的人都在吗?」「有没有失踪?」「有人被感染狂犬病的动物或人咬到吗?」这个问题让我很困惑,狂犬病?我知道动物会得狂犬病,但是人也会吗?我们还进行了很多身体检查,要村民脱光,露出全身的皮肤,好让医务兵搜索他们每一吋的肌肤,为了要找……某个东西……没人告诉我们。
这么做没道理,所有的事全没道理。我们曾发现一大批武器,七四型枪枝,还有比较老式的四七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