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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华谨有多刚硬自负,贺宁馨知道得很清楚。
“安郡王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却有些不明白。”贺宁馨忍不住问道,“那宁远侯楚华谨我也曾经见过几次,觉得他绝对不是一个可以被称为‘软柿子,的人。”
安郡王笑了笑,掩饰着拿起一旁的茶杯喝了口水,才低声对贺宁馨道:“这些事,本来是缇骑的秘密,不当跟夫人说起。”
贺宁馨只好立刻道:“·……既然安郡王为难就不要说了。”
“不过我们有求于夫人,自然可以例外,对夫人说说也无妨。”安郡王笑着道。
贺宁馨被噎了一下,只好也跟着讪讪地笑,不自在地在椅子上挪了挪,刺了安郡王一句:“安郡王想说就说吧。”
安郡王便将缇骑在宁远侯府探知的曾亭对宁远侯的种种恶劣行径一一说了出来,末了,又道:“夫人您看,宁远侯就这幅胆子,岂不是丢尽了男人的脸?就他这样的人,怎么让人看得起?怎么会有人真的去把他当回事?!”
贺宁馨脑子里警铃大作。
不对劲,很不对劲。
楚华谨这个人,顺毛捋还行。要是像曾亭那样明晃晃地用武力对付他,以楚华谨的个性,早就想法子对付曾亭了,哪会只想着一走了之这么丢面子的事?!
楚华谨这番作态,牺牲也够大的,或许将宏宣帝都瞒了过去,可是却瞒不过跟他做过多年夫妻的裴舒凡。
楚华谨是什么性子,贺宁馨可以说比什么人都清楚。
这样性子的人,对曾亭那样的行径,不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就说随便设个圈套,给曾亭个教训是做得到的。可是他却似乎完全“雌伏”在曾亭脚下,任她为所欲为。
贺宁馨知道,世间有些男子,确实是畏妻如虎,被妻子拿着鞭子管得服服帖帖。
不过宁远侯楚华谨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难怪他一求外放,圣上就准了。想来曾亭在其中,也出了不少力呢……”贺宁馨嘴角噙笑,缓缓地道。
她如今对宁远侯府的关注,比以前少多了。
宁远侯楚华谨外放的消息,还是楚华谨去了西南好久,才无意中从简飞扬那里得知的。
而曾亭在宁远侯府“驯夫”的这些事,贺宁馨也无从得知,今儿才从安郡王那里第一次听到。
贺宁馨说的这番话安郡王要想一想,才能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
“夫人的意思是,这是他们俩合谋唱得一出戏?”安郡王心下隐隐觉得不妙-。
贺宁馨却摇摇头,含笑道:“曾亭倒未必做戏。——哪有做戏做到把自己的命都陪进去的地步?再说宁远侯也未必有那样的深谋远虑;想来也都是凑巧而已。”也不肯说楚华谨是做戏。
毕竟她现在是贺宁馨,如果对楚华谨和裴舒芬的事,事事都说得那样准,别说宏宣帝那样多疑的人,就连简飞扬那样充分信赖她的人,心里都会有异样的。
贺宁馨默默地对安郡王留了一手。
安郡王倒是没有察觉到贺宁馨的异样,只觉得贺宁馨说得非常合情合理。
曾亭确实是在两个妾室的谋害下;命入黄泉了的。这是做不了假的,他们缇骑也派人验过尸。
而宁远侯楚华谨这么些年,更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大才,就连他爹老宁远侯楚伯赞,也没有将担子放在他身上,而是事事都瞒着他,将大事都交给他早逝的儿媳裴舒凡打理的。
“这样说来,宁远侯到底是有求于裴舒芬;还是可怜她,才帮她解了手腕上的黄丝带?”贺宁馨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安郡王偏着头想了想,拿手敲了敲自己头上戴的八宝珍珠粉色簪缨束发银冠·缓缓地道:“大概是有求于她。——因为第二天,宁远侯又去了诏狱,要求见裴舒芬。”
“可是那时候,裴舒芬已经金蝉脱壳了。你们诏狱拿不出人给宁远侯瞧,只好不许他见人,是不是?”下面的话,贺宁馨顺理成章地帮安郡王说了。
安郡王苦笑着点头:“到底瞒不过夫人。正是如此。”又补充道:“此事要报于圣上知晓,还望夫人施以援手,不吝赐教!”
贺宁馨此时也拿不出一劳永逸的主意,闻言赶紧起身行了一礼;道:“安郡王言重了。小妇人居于后宅,所知有限,真是没有什么主意。当初小妇人知道的事,已经都跟安郡王说过了。”
安郡王露出失望的神色。
贺宁馨有些不忍,轻声提点他道:“也许,你们可以去问问宁远侯楚华谨;看看他所求何事,说不定可以知道一些关于裴舒芬的线索。”
安郡王心里一动,有些茅塞顿开,站起身笑着拱手道:“夫人旁观者清,果然聪慧。小王这就入宫,给圣上禀明此事。”
贺宁馨笑着送安郡王出府,一路上含蓄地提醒安郡王,不要提镇国公府在此事中的作用,都说是缇骑做的就可以了。
安郡王心领神会,笑着告辞道:“小王理会得。小王今日前来,也只是寻镇国公叙旧而已。可惜镇国公不在家,只好叨扰夫人了。”
贺宁馨点点头,在二门上跟安郡王道了别,目送着安郡王出去了。
安郡王从镇国公府出去,径直进了宫,给宏宣帝回报了裴舒芬的情形,只说是诏狱的狱卒一时疏忽,让她钻了空子逃了出去。
宏宣帝对裴舒芬和齐姨娘的案子其实并不怎样放在心上,先前只是听说此案跟宁远侯先夫人裴舒凡有关,又担心宁远侯府妻妾争风的丑事给大皇子抹黑,所以才让缇骑接手,不让刑部的人主审。图得就是缇骑的人口风更严而已。
如今听说裴舒芬居然逃了出去,宏宣帝冷笑着道:“给朕下海捕文书,捉拿此女归案!想逃,没那么容易!”裴舒芬还欠宏宣帝好几条人命呢,没那么容易放过她的!
安郡王正等着宏宣帝这句话,闻言赶紧行礼道:“臣弟遵旨!”
裴舒芬很快就发现,她似乎成了过街老鼠,人人都等着抓她。
画着她的头像的海捕文书瞬间贴满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和各个城门口,甚至发到了大齐朝的各府各县。
难道自己这一辈子,真的只能在琅缳洞天里渡过了?
裴舒芬十分懊恼,晚上趁夜去了宁远侯府的中澜院,偷偷看了看熟睡的世子——自己的儿子去了。
这个孩子先前被阳平侯府的人接走了,后来宁远侯楚华谨回京给曾亭办丧事,柳梦寒才将这个孩子接了回来;养在慈宁院。
楚华谨回宁远侯府之后,就命人将这个孩子从柳梦寒那里接到中澜院里,有专人照看。
柳梦寒冷眼看着,并不打算动这个孩子;而是让人悄悄对楚家二老爷楚华诚的嫡子动手。
楚华诚已经过世了,他的嫡子今年已经十七岁,刚刚成了亲,还未有子,是二夫人黄氏唯一的依靠。却在去宁远侯府吊唁曾亭之后,回来就发了高热,烧得迷迷糊糊;尽说些胡言乱语。
黄氏着忙,请了许多大夫来看,都说不出所以然。有人说似乎是去吊唁的时候冲撞了什么,让黄氏去大觉寺请个高僧回来诵诵经,或许能好。
黄氏忙忙地请了高僧回来,却还是不见效。眼看这孩子快要不行了,黄氏和这孩子的媳妇日夜在病床前啼哭,不得要领。
裴舒芬夜探宁远侯府的时候;听说二老爷楚华诚的嫡子也快不行了,心下了然,知道是柳梦寒又出手了。便悄悄寻到楚家二房所住的地方;在二夫人黄氏的梳妆台前留了个左手写的字条,说她儿子不是生病,而是中毒,又说柳太姨娘是用毒的大行家,让黄氏去求宁远侯府求柳太姨娘去。
黄氏也是病急乱投医,见了字条,顾不得分辨真假,立时当了救命稻草。来到宁远侯府,一膝盖跪在慈宁院里哭天喊地,求柳太姨娘高抬贵手;放过她儿子一马,替她儿子解毒。
柳梦寒在屋子里听了黄氏的哭诉,又惊又怒,忍不住低声呵斥道:“还不快将这疯子拖出去!——真是丢人现眼!我哪里懂什么毒?这不是欲加之罪么?!”
柳梦寒的婆子赶紧到院子里劝黄氏,说柳太姨娘并不懂什么毒,还让黄氏赶紧回去请大夫要紧。
黄氏只记得那字条上的话;口口声声说柳太姨娘有解药,却见死不救,在慈宁院的院子里给柳梦寒连连磕头,状若疯癫。
柳梦寒在里屋气得要疯了过去,却想不通到底是谁泄了密,将此事引到她头上。若是惹得缇骑介入,她的秘密可就不保了。
柳梦寒在屋里想了又想,不敢再次出手,只好偷偷命人出去乔装为大夫,假托是宁远侯楚华谨的名义,去二房住的地儿给黄氏的嫡子瞧病,偷偷将解药给他吃下。虽然吃得晚了些,到底也解了毒,只是那孩子的身子不复从前,从此变得虚弱多病,此是后话不提。
黄氏在慈宁院闹了一场,见柳梦寒始终不出来见她,又挂心家里的孩子,后来还是被人劝着,哭哭啼啼地回去了。
回到家里,黄氏的儿媳妇欣喜地上前回报,说侯爷帮着请了神医过来瞧了,相公刚刚吃了一贴药,似乎缓过劲来,已经睡过去了。
黄氏又惊又喜,又觉得惭愧,以为自己错怪了柳太姨娘,后来还备了厚礼去宁远侯府的慈宁院向柳梦寒道歉来着。
柳梦寒沉着脸没有多说,只问黄氏,到底是谁在她面前下的蛆,说她会用毒的?——明明是生病,后来还不是大夫给治好的?言里言外,指责黄氏无中生有,毁坏柳梦寒的名义。
黄氏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将那字条取了出来,推脱道:“柳太姨娘莫怪,不是我们的错。都是这些人有心挑拨。”指了那字条上的字给柳太姨娘细看。
柳梦寒接过字条看了看,问黄氏:“这字条给我行不行?我背了这个黑锅,可不能就这样算了,一定要查出来是谁写得才行。”
黄氏忙不迭地点头:“柳太姨娘尽管留着就是。”
告辞之后,黄氏想起宁远侯近年来丧事连连,越发觉得宁远侯府是个不祥之地,此后再也没有到过宁远侯府。
柳梦寒这边取了字条,让手下人去查验,看看能不能瞧出来是谁的字迹。却听人回报说,那字看上去反手写的,查不出来到底是谁,只能从笔力推断,应该是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