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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我只见一眼,便万劫不复了,你懂么?”说到这里,绿字忽然捂腹弯腰,再抬首的时候,嘴角上汩汩地滑下一条血流。
“绿字!”
绿字用手背抹去血迹,绽出一笑:“我也想好好活下去,就算你永远不爱我,我也想留着命去缠着你呵,可是……咳!”她突然吐出一口血来,俯身趴在地上,再直不起腰,“花、花……花要长出来了……”
“绿字!”白桃扶起她,“我救你。”
绿字推开她的手,笑着转向一边:“你若真想救我,你就娶我。”
“……”
绿字抬头去看她:“我知道你不愿意,本来没什么指望,如今若死了,便再不能妄想了。白桃呵,你若心里有人,定要留着命去好好爱他。”绿字紧紧揪住白桃的袖口,“答应我,不要死,不管变成什么模样,都不要死,吃花人,食人花,那又如何?”
噃的一声响,她的心上开出一朵花来,艳艳欲滴,仿若泣血。
“我本要来杀你的,那、那个人,他要我来杀你……可你是白桃啊,我那么爱你,怎么舍得让你死?”她仰脸倒在地上,面上挂着软软的笑意,眼底汹涌着生前片片凌乱的记忆,有娘亲的,爹爹的,哥哥的,还有当年茶棚里对那人惊鸿一瞥的,最后,只剩一点微弱的余光,光影里的,还是那人隐忍的慈悲笑容。
“其实,我好想嫁给你,然后在没人认得我的地方,开一间药铺……”
余音剪断,笑眸合起,她歪了头,恍然已是来生。
来生,你娶了我罢,然后开一间药铺,我行医,你施药。
好不好?
那时候,再没有人知道我是山匪,你是怪物。
城郊的桃林里,白桃和着血衣奔跑。
岔道凌乱,凭着记忆却再找不到那掩在桃花瓣里的屋子,那个散着长发、跪地抚琴的梨笛魇也再寻不见了。
“梨笛魇!”她遂然跌倒,压碎残花,裙下遍体伤痕,却不见半点血迹。她仰脸喊着,那面上挂着行行清冽的泪流。
若是心里难受,哭也是好的。
你不要笑。
“梨笛魇,你救她……你把她还回来,你还她回来……”
幽深的桃林深处,无人来应。
“绿字……”
白桃埋脸在土里,呜咽出声。
井兔呵,我突然相信了那宿命,生而不爱,爱而不得。
你看,真心如她,死后也只做了花泥,她哪有来生?
是骗人的,连真心,也都是骗人的。
十指掐地,那断续的呜咽换做断肠的吟唱……
我说过,一个没有心的妖怪,她不懂得伤心,她只会说谎演戏。
这悲曲,我来唱。
她的来生,我来演。
你说好不好?
你不怕,遭了天谴么
半年后,流荒城街道上开起了一间药铺,名叫绿字堂。
绿字堂挂匾开业,只卖药不行医。店主是个红白衣衫的少年,手中一把小桃扇,喜好攒银。
有时也会见到一个绿衣女子在药铺里出入,更多的时候,他们流荒城的流荒城主会在铺里的太师椅上打盹养神。
这日,天清气朗。流荒当歌扛着一箱白银来到绿字堂,却不见白桃,只有弓彩在柜前拣药。
见到流荒当歌,弓彩矮身福礼:“城主。”
“小白桃呢?”
“白公子还未起身呢。”
流荒当歌丢下银箱便往里头跑,他可从未见过白桃睡到三竿后。
“小白桃。”
床榻上的人微微一动,睁开眼。
流荒当歌扑上去扶她起来,口里道:“你怎么虚弱成这样?没吃饭么?”
白桃一笑,推开他躺了回去:“我不吃饭,我饮血。”
“小白桃你别说笑了,我带了好多银子来给你,比金钩寨那些成色更好上几分。”流荒当歌笑吟吟地拉她起来。
“真的么?”白桃翻身坐起。
流荒当歌眯着眼使劲点头。
那时他接了贺离离回流荒,梨塔大火,她烧得只剩一具焦骨。
贺离离没了,王管事成了杀人凶手,铁桃小筑沦落凶宅,无人敢近。
自此,白桃变了模样,愈渐消瘦、苍白、嗜睡,对银子的喜爱却更胜从前。
他问过她为何要开药铺,为何把药铺叫做绿字堂,他也笑闹地说过这是驴子堂,可白桃对此一字不提,终日消沉,寥无笑颜。
后来,他便学乖了,懂得拿银子来讨好她。
“怎么样,小白桃?这些银子长得很可人吧,这可比你那些个红肥绿瘦的美人们实在多了。”
“好像比前日少了一两。”
“什么?这怎么可能?……啊,我想起来了,刚才在街上看见个卖葡萄的,那葡萄可好看了,你肯定喜欢吃……”
“那葡萄呢?”
“啊,那个……本少爷吃了。”
织墓崖,青碧宫。
凰花跌跌撞撞跑出井兔公子的卧房,迎面撞倒端药而来的弓彩。
弓彩扶起她来,关切道:“发生什么事了?”
“公子他没、没没有了脉息!”
“公子?”弓彩推开她跑进门去。
殿室里一张偌大的镂空雕花冰床,帷幔垂落,花瓣铺地。
月白长衫的男子静躺在床侧,白发散落,双目紧闭,他安详的好似睡去了一般,那落在他唇上的月白花朵缱绻轻动,惹人怜爱。
弓彩疾步走来,却在见到眼前一幕时敛了心神,她小心地弯身为他把脉,生怕气息凌乱惊扰了他。
没有脉息!弓彩手指一抖,跌坐床边。
“公子。”她愣愣地望着他的面容。
他好似听到了她的声音般,睫毛一动,缓缓睁开了双目,目里柔情悱恻,含着浓雾。
“弓彩么?”他轻笑,转头望向她这边。
“公子你……”她惊惧不已,明明没有了脉息,为什么他还醒来?
“是我睡了太久么?”他坐起来,薄被滑落,露出一片瘦削的肩骨,他勾着一抹温淡的笑容,呢喃般的声音一下安抚了弓彩淆乱的心。
“刚才为公子把脉,以为公子……”她顿了顿,没吧“死了”二字说出来,端了药碗递上去,“公子喝药吧。”
“或许以后常常会如此睡着,可能会睡许久,弓彩习惯了便好,不要告诉井歌。”他接过碗来慢慢喝着,像在品茗一杯好茶。
他渐渐看不清任何东西,睡眠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他没有脉息,喝再多的药汤也从不皱一下眉头,他极少说话,常常一个人站在树下,花雨纷落,侧影萧索。
他无大喜也无大悲,轻的像一团雾气。可他关心流荒当歌,他怕他寂寞,所以他放他离开织墓崖,他怕他伤心,所以留个白姓女子在他身边。他那么那么孤寂的一个人,却把温暖都推开了。
弓彩看着他,眼里滚了泪出来,她在青碧宫里三年,看着他三年,她知道他许多,心疼他许多,也爱他许多,可他从来都看不见她。
瞎的时候看不见,没瞎的时候亦看不见。她不姓白,即便神似,也不是那人。
他的眼里容下了一个人,便再容不得多余。
弓彩掩不住喉口涌上来的酸涩,一个哽咽哭出了声,她急忙捂着嘴转向一边,背对着他。
“不要哭。”一只白玉般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润好听,惹得桂花轻落,飘香四溢。
她张口咬在手背上,紧紧地,忍住了哭声。
井兔公子,你知不知道你时时藏着一撮焦发在心前的衣里,你时时攥着一个白玉脚镯在手里?你可知你做这些,都是为了给那人思念?
若你真的爱她,你为何看着她去死?若是要她活着回来,为何又忍心推她到绝境?你瞒得了别人,可你瞒不过我,你的眼睛啊,那不过是术法反噬罢,你为了那人幻术织景,逆天改命,你不怕,遭了天谴么?
你做这些,弓彩不懂,但弓彩爱你,你所做的一切,便是对的。
一棵桃树妖娆出墙
流荒城又到了阳春三月的日子。
白桃慢吞吞地从月白楼后院经过,一棵桃树妖娆出墙,朵朵红嫩的叶瓣缀满枝头,美不胜收。
她一个翻越进了月白楼后院,站在树下仰看着一树红朵,怔怔出神。
忽听一句婴孩的哭啼响彻在屋角,一个披发的女子踉踉跄跄开门出来。
白桃急忙侧身躲在树后。只见那女子一身白裙,裙上片片血污,她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跌跌撞撞奔到井边。
“孩子,娘亲对不起你,可你不该来到这世上……钱老爷骗了我,他根本不想娶我进门,却要我怀他的孩子!他做梦,他做梦……”女子呢呢喃喃举起手中的孩子,扑通一声,那刚出生的婴孩跌进暗井里,淹没了声息。
女子跑回屋里,紧紧关上了房门。
什么都没发生,对不对?
白桃从树后出来,依然仰头看着满树桃花,怔怔出神。
绿字堂。
弓彩在铺里捣着药材,忽然见白桃抱着一个婴孩回来。
“哪里来的孩子?”弓彩放下手中的活迎上去问,却见白桃浑身湿湿漉漉,衣摆滴水,像是刚从水里出来一般。
“你救他……”白桃把孩子抱给她,进了里屋。
弓彩忙把孩子抱紧在坏,温暖他冻僵了的小小身子,细细作了一番打量,她知道这个孩子若是再晚一分钟便回天乏术救不回来了。
白桃换了干净的衣服出来,她见孩子在弓彩怀里睡着便问:“他会活吗?”
弓彩叹息:“怕是活下来了也要在床上瘫一辈子。”
白桃突然问:“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亲儿?”
“啊?”弓彩一怔,没料到她会这样问,不解道,“谁要杀死亲儿?”
“月白楼里的姑娘。”
“这孩子是月白楼姑娘扔掉的?”
白桃点头,说道:“她把孩子扔进井里,说钱老爷骗了她。”
弓彩幽幽一叹,抱紧怀中的孩子:“因为恨罢,被人抛弃、欺骗,所以怨恨了吧,这恨便连累了无辜的孩子,没有谁会对烟花女子动真情的,那女子太痴傻。”
白桃点点头,到一边擦起银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