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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因主人江湖退隐不知所踪而许久不闻人声的豁然之境突发一声巨响。巨响之后一切归于平静,连平日叫嚣不绝的蚊虫也突然没了声音。
良久,待曙光自山尖上隐隐冒出头之时,只见密室中突然窜出一点金光,飞快地朝着双岔路的另一边——疏楼西风直行而去。行到门口之时在院门前踌躇似的转了一个小圈,接着颇有些无奈地飞进去,一直飞到龙宿的卧室,从半开的窗口飘入…
1、
感觉一道熟悉的气劲接近疏楼之时,龙宿便睁开了眼睛。他唇边带着笑,缓缓起身穿上外衣,坐在床沿等着仙凤前来叫门。
然而等了许久仍不见有人来,那道气劲却似乎离卧室越来越近。龙宿正在想这白毛老道是吃错了什么药不但选在半夜前来而且还不叫门就自行闯入,就见一道金光自窗前一闪而过,接着只闻“扑”一声,有什么东西掉落在不远处的白毛毛躺椅上。
'……虾米物件?'
双眉微挑,龙宿执起扇,颇为小心地走到桌边点起灯,而后缓缓朝那躺椅走过去,心道这老道不知又在耍什么把戏。然而左看右看,却似乎看不太出那白毛毛垫上有什么东西,只是有一撮毛纠了起来,乱了些,其余看上去并无不妥。
'……可是刚才明明听见有声响……'
龙宿驻足暗忖,心想许是光线太暗了看不太出来,便回身拿来蜡烛更加凑近了毛垫。岂料这一来耳边却忽而响起了剑子的声音:“好友,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小心火烛啊~~”
微微一怔,龙宿反射性地回身四下看了看,却见房内空无一人;他心中正在纳闷,眼角却忽然扫见那白毛垫子上突地拱起一小块,老鼠似的蠕动了几下。
心中蓦然一动,龙宿一个大步跨到躺椅边蹲下,仔细端详那块莫名蠕动的物件,却是看见一张缩小了数十倍的剑子仙迹脸!
“汝……”愣了足有一柱香的工夫,龙宿才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望着那本不能用“小”字来形容的“小”脸迟疑地开口。
“龙宿,是我。”“小”脸的主人一脸如常的正经,眉宇间颇有些无奈地冲他甩了一下手中的小拂尘,为自己的话增加几分可信度。
“咳……”龙宿干咳一声,站起身将蜡烛放回桌上熄灭,又转回床上躺好,双目紧闭。
“龙宿……你不是在做梦……”白毛垫上的小人见状心下一急,连忙化光追去,巴掌大的一点金光随即落在了龙宿的枕头上。
静,龙宿无言,却是重新睁开了眼睛。
侧目,他看向枕头上这个不知为何变得仅剩巴掌大小的道人,良久,沉声开口:“怎会如此?”
“……不哉……”道人摇摇头,小小的眉心上小小的皱纹似乎比平时皱得更紧——来这的一路他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可是却茫无头绪。
“那……变成这样之前汝做过些什么?”龙宿微挑双眉,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似若有所思。
“像平日一样在密室里打坐、吃药……嗯……就寝前吃了一颗山果。”难得没有绕弯子地有问必答,道人半低着脑袋一件件细数这一天来的作为,末了叹了一口气,将拂尘甩上肩头,动作与平日一般无二,只是无端缩小了数十倍,看起来却可爱了上百倍。
龙宿下意识地勾起唇角,看着那人的眼神不觉变得柔和:“那身体可有不适?”
“……也无太大不适吧,只是功体似乎有所缩减,从豁然之境来到这里,感觉颇费体力……”
说着说着,剑子竟眨了眨小小的眼睛,身体一软伏在枕头上睡了过去。龙宿见状又怔了许久,而后轻叹一口气,扯过一小截被角盖上那个小小的身躯
2
睡下那时已至天青,所以不过两个时辰便到了起床的时候。龙宿听得默言歆在屋外沙沙地扫起了地,轻舒一口气,睁开眼睛。
仍旧记得夜半那时发生的事情,他因此慢慢侧过脸去看那枕头上的角落,特地留心不让头上的发簪扎到那无端缩小成巴掌大的道人,谁知视线尽头竟是空空一片,哪有什么白衣道人的影子。
跃入脑海的第一个想法是那道人睡相不好,自枕头上滚进了被子下面。龙宿于是赶紧运起轻功跳下床铺,也不敢在床上借力,生怕一不小心就压到那小小的道人。进而走回床边掀开被褥,却仍旧不见道人踪影——
'难不成是梦?'
他怔了一怔,而后心道亦有可能。
这一来反倒轻松了,龙宿抿唇轻笑,回身坐上床沿。心想许是被那老道气了太久竟做起如此怪梦,忽而却发觉头上发髻似被什么东西扯动了一下。
'……错觉么?'
他不由敛了心神,静坐着等待,不多时,发髻处果然又被扯动了一下,而且幅度较之刚才那次更大。于是小心地走到桌前,拿来铜镜细细观察,却不料竟在发髻中空隙的地方发现了一小块白布。
很自然地联想到之前又被自己划归入梦境的白衣道人,龙宿自镜中望着那白布沉默许久,最终还是伸手将其拈住。
轻轻一拉,那巴掌大的小人影就从发髻间的空隙处拖了出来——竟然还怀抱着拂尘,睡得香甜。
颇觉挫败般地哑然,龙宿将那小小的身体托在掌心中送至眼前,良久,以小指的指甲尖轻轻搔了搔他的下巴。
“……唔……麦闹了……龙宿……”
算他有良心,张口便是叫他的名。
将剑子重新放回枕头上之后,龙宿细细想了想,大约明白了他钻进自己发髻间睡觉的理由:后半夜天寒,而龙宿之前为他盖上的被角对他来说太重,所以就本能地寻了个又暖又软的地方。
说来倒也真亏得这小小的身躯,窝在他的发髻间居然刚好塞住,连他早起翻身之时都没有掉出来……
'只是为他的安全着想,今后这发髻还是散开的好。'
心念一动,龙宿便即起身走回镜前,拆了对簪珠串、解了发髻,让一头银紫长发铺散下来。然而细想之下又觉得这样仍然不妥——那老道睡姿欠妥,若是不小心被发丝缠住,恐有窒息之险。
于是又将满头银紫发丝拢至脑后结成发辫,并挑来丝带缠绕结绳,龙宿左右看看心道这样应该可以了,便又起身走回床边。
剑子这时正自梦中醒来,一睁眼看见龙宿,竟吓得“腾”一下坐了起来:“龙宿你……”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巨大……
“剑子,汝忘却了么,昨夜汝突然夜闯疏楼……”料想他方才睡醒,定是忘了自身发生变化一事,龙宿随即出言提醒。
“啊,是了,昨夜我正在密室就寝,突然一声巨响过后,我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剑子经他一说,立刻想起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巨变,而后颇感无力地将拂尘甩上肩头,“……这该如何是好。”
“……仍旧想不出可能的原因么?”难得见这腹黑老道满面愁容,龙宿心头虽大感快慰,但见他细小的眉头紧皱,却又有些不忍心。
剑子摇摇头:“除了那颗山果,我实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其它可能——水米茶饭都是龙宿你自疏楼送来的,但我想好友你断然不会这么害我。”
“哈哈,这是自然。不过连拂尘古尘和紫金箫都随汝一同变小了,吾想这世上恐怕还没有如此厉害的山果吧。”习惯性地执起华扇轻摇,却不料扇风竟刮得道人一个踉跄,龙宿不得不赶紧将扇放下。
“那么……是外力使然么?比如……术法?”觉得龙宿的说法也有道理,剑子于是调整了一下思考的方向。
“很难说……这样吧,无论如何,先请个大夫来看看汝身体的状况如何?”待沉思片刻,龙宿对此不置可否,但却提出了一个目前可行的意见。
“……也只有先如此办了……”剑子想了想,而后颇感无奈地点点头,“那就有劳好友了。”
于是那日午时,公开亭贴出告示:疏楼西风,求医。
3
接连三日,公开亭的求医告示前围满了人,七嘴八舌地指着告示上的六个大字侃侃而谈,却终无一人上前揭榜。论其原因,倒不是好大夫全都凑在一处休假没看见,而是张榜求医的地方乃疏楼西风。
——是疏楼西风而非儒门天下。
——是疏楼龙宿而非儒门龙首。
稍微不白目的人都知道,这小小名号的差别其实包含着极其重要的讯息。
——何种讯息?
疏楼龙宿以私人名义求医。
——疏楼龙宿的私人身份又为何?
华丽无双长命百岁长生不老见光都不会死的最强仅存嗜血族。
试问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生病?
所以这告示上所求的“医”要去治的病人绝对不是他。
而以疏楼龙宿的性格脾性,能让他以私人名义冒着欠人情的危险张榜求医的“病人”又能有谁?
看过霹雳的人都知道,只有唯有仅有住在疏楼西风隔壁的一代流氓先天剑子仙迹。说起来,此人的名号在苦境不可谓不响亮,但越是响亮越是无人敢轻易上前揭取这道榜。
大家拢哉,这位三教最腹黑流氓虽然常常遇敌处处浴血,又插小金剑又掉悬崖又中毒又吐血又断臂,但始终有编剧老儿罩着,总能逢凶化吉遇贵人相助。所以如果不是什么极度棘手的病症,决不可能劳动到华丽无双的疏楼龙宿为其张榜求医。因为若不是病到不行,那老道根本不会老老实实地待在疏楼西风与那人寸步不离——他的心是野猫养不家,此乃苦境第一铁嘴秦大仙的铁口直断,不由人不信。
极端棘手之病症+极端棘手之病人+极端棘手之求医人,三座大山透过几个飞扬文秀的字隐隐压将过来,自然没有哪个脑子情形的人会轻易挺身去接。
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人看在眼里是泰山压顶避之不及,就自然有人当作蓬莱浮空趋之若骛——就在众人围着求医告示将八卦话题从疏楼龙宿身上的珍珠究竟是否淡水出产扯到药师慕少艾究竟算不算剑子仙迹的墙头又扯到龙剑剑龙之争究竟将鹿死谁手之际,一人头戴斗笠、轻纱遮面,悄无声息地自人群中退了出来。
此人身后跟着一名同样戴着斗笠的青年,身形瘦长,腰间挂着一柄无鞘之剑。二人步伐悠然、不紧不慢,一路却并不言语,好似这周围人在讨论的事情他们全然不感兴趣。
但当他们走出了公开亭的范围之后,那挂剑青年却似终于忍不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