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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思议的是,她的美中没有一点成熟女人的妖艳感。她给他的印象,就好像是无邪的中年少女。
“我们的生命,全都是这个星星——地球这颗圆圆的星星所赐的。”
他至今还清楚记得,听她说话时心中不由得产生奇异的转变。那因病而疲惫的心被洗净了。
“灵力藏在神珠——和我们的星球一样形状的圆形球内。而可怜的傲慢民众,只是,不知道如何从里面引出灵力而已。”她,跪在床前,手放在他的胸前闭上双眼。双唇微微地诵出不知名的语言,但声音弱得几乎听不见。一会儿后,她递给他一颗直径三公分的透明小玻璃珠。
“这颗神珠里藏有救你的灵力。你要常常握着,向它祈祷。”
这就是整个过程。
接着是——在那之后,令医生及家人都不能置信地,他迅速地从宣告不治的病症中康复。
(她的灵力是真的。)
野野村这么认为。
(最好的证明,就是我本身——)
两个月前光子遭到悲惨的死亡时,他就在想这个教团也完了。
他知道光子的丈夫,并没有拥有如光子般的灵能。他只不过是一个有能力的“经营者”而已,而且又是一个品德低劣、俗不可耐的东西。
要说唯一的希望,只有流着光子的血的独子光彦。只是——年轻的他,对母亲是没意见,但他非常讨厌那个父亲不择手段坐大的教团。将来会如何不知道,至少现在是怎么说服他也没用。
可是,就算野野村有如此的危机意识,事实上光他一人也是无可奈何。虽说也是个事务局长,但总归是拿人薪资。教团的经营,现在几乎百分之百掌握在刚三手中。若以普通的方法和他对抗,只会马上遭到“开除”而已——
反正,现今他能做的只是,将逝去的光子的伟大,即使一点点,也要尽力传达给后世的人。为此,他决定以“传记”的形式来记录,从他的眼里映到的真实的贵传名光子。
像今晚,即使已过午夜,他还是留在这栋总部大楼,就是为了写这稿子。妻子和孩子们已回岩手家乡过节去了,但他为了尽早完成此书,也无法轻松一下陪他们下乡。
手指搁上最近才学会的日文打字机上,野野村陷入沉思。
(新教主的那种堕落行径又怎么说?)
贵传名刚三现在在这栋大楼顶楼的神殿进行“闭关”。那是继承教主时必要的“净灵”仪式。
根据教团的“理事会”及“理论研究部”作成的“会规”中一条——
当教主仙逝时,又教主本身无任何指示,原则上是从教祖贵传名光子的亲属中,由干部会议来选定下任教主。而被遴选的对象在接到通知后,必须离开俗界,在圣地神殿中举行为期九十天的全身净灵闭关仪式……
依据这条规定,上月初——七月二日午夜零时,刚三开始“闭关”。到今天已过了规定的日期的一半。
“闭关”中,教主是一步也不能离开神殿或者阁楼洋房。除非是紧急事务或送餐饮外,外部的来访是一律禁止。期间他必须让这颗星星中心所潜藏的“灵力”通过他的心,所以他必须要在神殿中祭拜的“大神珠”(也就是教团的大灵体)前观想。
但是……
自从教祖的姨母——那位有极大发言权的桥本寿子病死后,教团营运的实权几乎全落到刚三手中,现在光子一死,他更加毫无忌惮了。“闭关”开始不到一个月,他就悠哉悠哉地叫爱人们进去这件事,野野村也发觉到了。
也考虑过,准备好决定性的证据,去弹劾刚三的“堕落”。只是想到现在教团中的权力结构,也猜得到结果还是白忙一场。
那种男人——那样的俗物,为什么光子一直都当他做丈夫?
刚三在外头有数位爱人的事,相信她一定知道。她明明知道,却半点也没责怪的脸色。似乎是那种俗事与自己无关的样子,一直都是高贵地、圣洁地,用那双乌黑的眼,注视她的丈夫。
(该不会——)
野野村心底如此认为。
(我就猜到,光子教主不是自杀——)
她没理由自杀的。她——没错!是被谋杀,她是……
而凶手,野野村确信是刚三。只是,只要身在照命会的内部,这种事是无法说出的。
(如果真的,是他杀了光子教主的话……)
(如果真是的话,那我……)
轻轻地摇摇头,野野村从椅子站起来。
看下手表,时间过得真快,已经过午夜十二点了。
他踏上已熄了灯的走廊,然后往尽头上的洗手间前进——在那途中。
(咦?)
野野村突然停下脚步。
(这是……?)
他在两座电梯门前停住。右边的电梯——这座直通顶楼的电梯(为了便利维修及安全,在各楼皆设有电梯门)楼数指示灯,从“4”变到“3”。
(是谁上这台电梯……)
“3”马上转成“2”之后“1”——
在野野村的注视下,楼数指示灯由上往下移动,最后停在一楼。
第五节
时间:八月十六日(星期二)零点三十分
地点:华厦K
那通电话响的时候,映美正在准备煮咖啡。
区隔出清爽的开放式厨房与宽大的客厅及饭厅的,是一座木制长台。
映美爱死了咖啡。有时一天可喝上十来杯。而且她只喝真正的咖啡。像那种即溶咖啡及罐头咖啡,并不被她承认那是咖啡,还有,如果上了不好喝的咖啡厅,她会气得想放一把火烧掉它。
所以在她和贵传名光彦开始交往,且出入这间房子时,她第一件事就是送他一台咖啡机。她也很讶异,为什么他住在这种高级华厦,家中竟只摆即溶咖啡。
岬映美,二十四岁。在横滨市某电脑软体公司上班。职称上,她是游戏画面设计师,但实质上只负责端茶及整理资料。
生长在长崎的她,高中时随着父亲的调职而全家搬去东京。大学则是在京都某女子大学专攻英美文学。毕业后选在S市上班,离开父母过着独立的生活。
她与贵传名光彦在横滨的池畔酒吧相识,那是今年二月的事了。
最初全然没有那个意思。但是却逐渐地被小一岁的他所吸引——这种心境上的大变化,映美本身也相当地吃惊及不知所措。
怎么会这样呢——她一边如此想,一边又触到藏在光彦心中一种说不出的真挚。第一次在这屋里过夜时,她才意识到那真挚,是他孤独的反射。这使得她不由自主地想尽量陪在他身旁,因为他是那么的孤独……
这次的盂兰盆长假好友们都远离东京,不是上山就是下海去舒展筋骨。但爱好旅行的她没加入他们,而陪着不喜旅行的光彦待在这屋里,这也可说是她对现在“男朋友”体贴的实证。
将咖啡豆放入被昵称“罗德”的咖啡机内,押下启动,机器磨碎声卡哩卡哩地高响着。
“啊!你又用手押。”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光彦看了一下这里,笑着说。
“没办法嘛!好吵喔!忍不住……嘛!”她将手用力压住吵闹的咖啡机,但不管如何用力,还是很吵。不过不押又受不了。虽然是最爱喝咖啡,但磨咖啡豆的声音真不敢领教。
几秒钟的忍耐总算过去了——刚好这时,长台上的电话声响。
“来了来了!”光彦从沙发上起来,走向话筒,“会是谁呢?这种时候。”
站起身的他非常地高,映美也绝非矮,但与他对立而站的话,双眼只能看到他胸膛。
“喂!我是贵传名!”
光彦留着这年头少见的长发。他将刚洗过的湿发鬓用左手拨上耳朵后,耳朵贴上听筒。
“喂喂?那位……”声音突然停住,瘦白的脸颊微微地抽动。
“……”
(是谁打来的?)
光彦的反应,映美敏感地感觉到。
(这种怪异的神情,还是第一次看到。)
“……”
握住听筒的光彦双唇抿成一宇型。电话那方的低微声微弱地传出,映美也忙着竖起了耳朵。
“——嗯?”终于光彦大声地吼,“你要我怎样?”
明显地,他这时说话的语气与平常他对映美与友人时不同。似乎是——对,充满了敌意及憎恨的样子……
“——现在吗?去你那儿?——不是?哪里……喂!你从哪儿打来的?”
敌意与憎恨——能让光彦引起这种情感的人,映美只知道一位。那就是贵传名刚三——也就是光彦的父亲……
“——喔,好——我知道,只是,是真的吧!”
光彦是M市内的TXX大学研究生。硕士课程完了后他预备再往上进修。专攻地球物理学。
刚认识时,他从未提及自己的家人。只是,从他的言行中,略略可觉察到他对自己的家族,感到强烈的自卑感。
映美有一天就忍不住地问他——那是五月初的事吧!来这房子的第三次夜晚。
他那时,不发一语地打开房里的落地窗。然后赤着脚走出阳台,用手招呼映美过来时,他嘴边的表情似乎很自卑地歪斜着。
“那里!”从六楼阳台栏杆稍微探出身,他往右边直指,“那个,就是我整个家族。”
K华厦这栋大楼位于M市的西侧,神奈川县县界的境川这条河旁上。与这条河相对的隔岸,有一座大楼的影子。在微弱的星光下,似乎是浮上黑色的川流般,可依稀地看到蒙蒙的白色水泥墙面。
“‘御玉神照命会’总部大楼——之前我也提到过吧!而我的母亲,就是那里的教祖。她在那上头的神殿中,日夜对着大神珠灵体祈拜。她那‘活神仙’的第一件救命对象,不是别人,好像正是我……”
现在想来,那种说话的口气,对他而言,是对一位生下自己的女性最大的爱情表露。
“关于人们说她所拥有的超能力,我自己是不信。不过,我也不是完全否认宗教,只是,嗯!事情这样就这样了。”
光彦停住话,瞄了一下映美的反应。
(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