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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蜘蛛巢的小路-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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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着牙,声嘶力竭地唱歌,直到激起大家的热情:

“我摸她的小鼻子,她说你这个小傻瓜,再往下摸有一个花园。”


男人们用手为跳舞的老“女阻击兵’’打拍子,齐声唱道:

“亲爱的,如果爱我,你就往下摸。”

那一天,德国水兵也上岸来,心情很坏。他的故乡汉堡每天遭轰炸,他每天都等妻子和孩子们的消息。这德国人有多情的性格,一种移植给北海人的南方人性格。家里子女很多,现在,战争使他远离家乡,他就竭力享用占领地的妓女来满足自己的性欲。

“没有烟。”他对迎上来对他说“你好”的皮恩说。皮恩斜眼看着他。

“好啊,同志,今天还留恋这地方?呃?”

这时,德国人看着皮恩;他不懂问话。

“来找我姐姐吧?”皮恩漫不经心地问。

德国人说:“姐姐不在家?”

“怎么,你不知道吗?”皮恩虚情假意地说,像是教士抚育大的孩子一般,“你不知道,她被送进医院了。可怜的人!她病得很重,但发现得早,看来还能治。她肯定病得很久了……你想,住院了,可怜的人!”

德国人的脸变得像凝固的牛奶一样,急出了汗,结结巴巴地说:“医一院?重一病?”这时从一、二层间夹楼的一个窗户里伸出一个长着长脸和黑人一般的头发的年轻女人的上半个身子。

“别听他的,弗里克,别听那个无耻的家伙,”她喊道,“这回,你付给我钱Dn:傻小子,差一点你毁了我!弗里克,上来,他在开玩笑,别听他的!让他见鬼去吧!”

皮恩向她做了一个鬼脸。“同志,出了一身冷汗吧!”他对德国人说,突然拐进一条小巷。

有时候,开一个坏玩笑会给人留下苦涩,皮恩独自一人在街上转悠,大家都喊着骂他,赶走他。他想和一帮伙伴在一起,或者告诉他们蜘蛛做巢的地方,或者和他们一起在沟里用棍棒打仗玩。但是这些男孩子不喜欢皮恩。皮恩是大人的朋友,知道对大人说什么会让他们喜和怒。不像他们,大人说话的时候,一窍不通。皮恩有时候想和同龄的男孩在一起,求他们让他玩掷硬币猜正反面的游戏,求他们告诉他去市场的地下通道。但是孩子们把他晾在一边,有时候,还揍他。因为皮恩的胳膊瘦长,是他们中间最弱的。有时,他们去找皮恩让他解释男人和女人之间发生什么事情。皮恩就满街喊,拿他们开玩笑。母亲们喊着自己的孩子:科斯坦佐!贾科米诺!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和那个没教养的孩子在一起!

母亲们说得对:皮恩只会讲男女之间在床上的故事,被杀男人和被捕男人的故事,大人们教给他的故事,尤其是大人们之间讲述的寓言故事,假如皮恩不添油加醋,不加一些大家听不懂猜不到的事情,这些故事听起来也很美。

于是,皮恩只能留在大人的世界里,尽管大人们也不欢迎他,女人对他来说和对别的孩子一样,是不可理解的,是有距离的,但是,利用他们喜欢女人和惧怕宪兵的心理,开他们玩笑也很容易,直到他们玩累了和要打他的后脑勺时为止。

现在,皮恩只能进到烟雾腾腾的酒店,对那些男人说些下流事情和从未听过的骂人话,直到弄得他们变得疯狂,打起架来。唱些动人的歌曲,折磨自己,甚至哭起来,使他们也哭起来。编些笑话,做些鬼脸,使他们开怀大笑,所有这些都是为了减轻晚上积郁在自己心中的孤独感,像那天晚上一样。

但是,在酒馆里,男人们都是背朝着他,其中有一个新来的,又瘦又严肃。男人们看着进来的皮恩,然后看着陌生人,说着什么。皮恩看到气氛不同以往,手放在口袋里慢慢往前走,说道:“无赖们,你们该看看德国人的脸部表情。”

男人们没有像往常那样说些玩笑话来回答他。一个一个慢慢地转过身来。法国人米歇尔第一个看到他,好像从来没见过他似的,然后,慢条斯理地说:“你是个拉皮条的混蛋。”

皮恩的脸色马上变了,然后又静下来,瞪着小眼睛说:“跟我说为什么。”

“长颈鹿”转过头来说:“你走吧,我们和与德国人打交道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你和你姐姐依靠你们的关系,”司机基安说,“最后会变成法西斯大人物。”

皮恩尽量装出开玩笑的表情:“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我和法西斯党没有任何关系,和法西斯少先队也没有任何关系。我姐姐愿意跟谁就跟谁,没惹着任何人。”

米歇尔挠了挠脸:“当改变一切的一天来到时,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们要像烤去毛鸡一样把你姐姐脱光拔毛翻转着烤起来……对你嘛……我们会研究出你做梦也想不到的一种服务。”

皮恩没有慌张,但看得出他心里难受,咬着嘴唇:“当你们变得更狡猾的一天来到时,我会告诉你们是怎么一回事。第一,我和我姐姐之间谁也不知道对方的事。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去做拉皮条的
人;第二,我姐姐没有和德国人站在一起,那为什么和他们保持联系,因为她是国际主义者,如同红十字会一样。今天和他们,明天和英国人、黑人,以及后来的所有人。(这些话都是皮恩从大
人——就是现在和他谈话的那些人——那里听来的,学来的。为什么现在轮到他向他们解释?)第三,我和那个德国人做的就是骗他的香烟,作为交换,我给他说些笑话,就像今天你们对我做的使我晕头转向,我再也不向你们讲这些了。”

但是,他转移话题的企图没有奏效。

司机基安说:“开什么玩笑!我到过克罗地亚,在那里,一个德国傻瓜只要在某个地方和女人在一起,就连尸体也找不到了。”

米歇尔说:“迟早有一天让你在坟墓里找到你的德国人。”

那个始终在那里一言不发,既不笑也不表示同意的陌生人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说:“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记住我跟你们说的话。”

其他人表示同意,还看着皮恩。他们想要他干什么呢?

米歇尔说:“你说,你看见德国水兵有手枪吗?”

“他有支手枪。”皮恩答道。

“好,”米歇尔说,“把那支手枪给我们拿来。”

“怎么拿?”皮恩问道。

“你自己想办法。”

“他总是挂在屁股上,我怎么拿,你们自己去拿吧。”

“好吧,我告诉你,某个时候他不脱裤子吗?那时他也摘下手枪,你肯定行。你去取来手枪。你会有办法的。”

“如果我愿意的话。”

“听着,”长颈鹿说,“我们在这里不是开玩笑。如果你想成为我们中的一员,你该知道怎么办。否则……”

“否则?”

“否则……你知道什么是‘加波’?”

陌生人用胳膊肘触了一下长颈鹿,并摇摇头:似乎不满意那些人的做法。

对皮恩来说,新词总是有一种神秘的光环,好像是影射某种被禁止的秘密行动。“加波”?“加波”是什么东西?

“我当然知道是什么。”他说道。

“是什么?”长颈鹿问。

“是在你……你全家的那个……”

男人们没有听他说下去。陌生人做了个手势让大家凑过来,小声说着什么。像是训斥他们,大家示意他说得有道理。皮恩完全被排除在外。什么没说就要走了。手枪的事最好不要再提了,这件事毫无意义。他们可能已经忘了。但是,皮恩刚到门口,法国人抬起头,说道:“皮恩,那件事我们就说定了。”

皮思想再次装傻。突然觉得自己在大人中间是一个小孩,他的手把住了门框。

“否则,你就别再露面了。”法国人米歇尔说道。

现在,皮恩走在小街上,天色已晚,万家灯火。远处,开始听到小河中青蛙的叫声。这个季节,青年人晚上都到湖边来捉青蛙,抓在手中的青蛙使人感到黏糊糊的,滑溜溜的,使人联想到女人,滑润而赤裸的女人。

一个戴眼镜穿长裤的少年走过来,是巴蒂斯蒂诺。

“巴蒂斯蒂诺,你知道‘加波’是什么吗?”

巴蒂斯蒂诺眨眨眼,好奇地说道:“不知道,你告诉我,是什么?”

皮恩开始嘲笑他:“问问你妈‘加波’是什么!对她说:妈妈,送我一个‘加波’做礼物,行吗?告诉她:我以后给你解释!”

巴蒂斯蒂诺怏怏不乐地走了。

皮恩走在小街上,天差不多黑了。他感到孤独无援,迷失在那个流血的和裸体的故事也就是男人们的生活中。

二 

在他姐姐的房间里,以那种方式观看,总觉得是置身在云中:一条垂直的带子上挂着不少东西,周围带着黑影,从缝隙中近看或远看,好像一切东西的大小都会变。像是通过女人的袜子看东西,气味也相同,就是木门那边传过来的他姐姐的气味,从那些皱衣服和那张从来不整理不通风的床上发出来的气味。

皮恩的姐姐在家做事总是马马虎虎,从小就是这样:抱小皮恩时弄得他总是哭闹不止,满脑袋痂皮。于是,她把他放在洗衣盆边上。自己和一些调皮鬼在人行道上用粉笔画的长方格内跳格玩。爸爸的船不经常回来,关于父亲,皮恩只记得他的胳膊,粗大,什么也没戴,把他抱起来抛向空中时,紫黑的血管显出他胳膊强壮有力。但是,自从母亲去世以后,父亲回来的时候越来越少,最后没有人再见到他。听说他在海那边的一座城里又有了新家庭。

现在,皮恩住的地方,说是房间,倒不如说是个储藏室,是木隔板那边的一间小房,窗户又窄又高,像个天窗,开在老房的斜墙上。隔板这边是他姐姐的房间,隔板上有缝隙。通过缝隙斜着眼可看到周围的一切。对世上所有事情的解释都来自于那块隔板后面。皮恩从小在那里一待就是几个小时,使他眼睛变得像胸针一样尖。里面发生的一切他全知道,尽管他并不了解其中的原因。这使得皮恩每夜双手抱胸在床上缩成一团。储藏室的各种影子变成了怪梦,两个全裸的身体互相追逐,互相厮打,互相拥抱,最后他感到自己的那个东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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