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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顽强,历史翻篇,民主发芽,个性开花。宪法朗朗,大字煌煌:结社自由,出
版自由。业余刊物,友写朋读,不劳公款,无须批复。如手抄本、树皮诗,黑板
报、地头书,手机短信、网络段子,无拘无束,非功非利。不求有理,但求有趣。
不畏冷清,焉计闻达。清洁工索取可也,派出所眷顾可也,老外伸手亦不拒,但
要先尽着域内,尽着乡亲。
出创刊号,须有发刊词一,须请首长为之。首长不为,矮颠颠劝其为,怯生
生代其为。这是旧例,是一元化、官本位、严肃脸儿、八股文儿。《黄客》敬多
元,尊平等,崇游戏,尚新鲜。创刊号上,篇篇长章,叶叶短制,均可视为发刊
词,谈飞机导弹是发刊词,谈油瓶醋瓮也是发刊词。妙人不问出处,排序无关尊
卑。生客熟客皆为客,米黄杏黄总是黄。快乐何须求官宦,自家酿酒自家尝。
辽人刘齐,同与黄公客居京东,是夜初登华堂,忝列燕席,遵嘱撰文。
二零零四年十二月六日
/* 79 */第五队第81节同性恋的庆典
星期六上午,我正睡懒觉,老万来电话叫醒我,说有同性恋大游行,机会难
得,让我赶紧到他家集合,一起去看热闹。我历来重视生平第一次的经历,哪怕
第一次吃酱豆腐呢,也兴奋得要命,更何况老美的同性恋大游行。睡意顿无,翻
身下床,选了件漂亮衣服,还刮了胡子,并在镜中左端详右端详。突然觉得好笑,
以往听名人讲演,也没这么捯扯过。
一共有四个中国人拟前往现场:老万及其媳妇,我,外加另一个女同学。大
家都显得很激动。要是干别的事,我肯定跟无伴的女同学愉快地走在一起,温文
尔雅,殷勤有加。但现在不行,脑子里得有根弦儿!我审慎地说,咱们最好灵活
搭配一下,以便跟群众打成一片。众人齐声说好。于是老万和我编为一组,老万
媳妇和那女生编为另一组。两组分别出发。保持一定距离。
游行队伍来自北卡罗来纳及其附近好几个州,颇具规模,说声势浩大也不为
过。自然有旗帜、横额和标语牌(写着要自由、争权利、反歧视等口号),也有
警察别着手枪手铐沿线维持秩序,因此看上去像示威活动。但又有气球、花朵和
斑斓的彩车,有神情快活的人群,甚至有喜气洋洋的儿童,故看起来又像节日庆
典。
队伍向我和老万友好地招手,我们便也招手。又有人举起表示胜利的V 型手
指,我的手指便也V 型,V 型完了才觉醒,这扯不扯,我跟着“胜”的哪一门子
“利”?
这些同性恋的举止装束大多与常人无异,乏善可陈,但有一伙青年男女却把
围观群众的视线牢牢地吸了过去。他们发式奇特,满脸油彩,身上却无一丝棉,
走起路来大摇大摆,活像凯旋的冠军,看得我目瞪口呆。如果谁要以为我在光天
化日之下目睹了一大片净肉,那他就想歪了。无一丝棉并不是全裸,而是用柔软
的黑皮衣、黑皮裙、黑皮靴之类装扮起来,由上至下,统统黑皮。有几个窈窕女
郎还用黑皮条在胳膊或腿上缠了那么三五道,显得非常写意。
“皮派。”我说。
“好羊皮。”老万补充。
但我们却不知这“好羊皮”的“皮派”究竟象征着什么。
更令我意外的是,男同性恋和女同性恋在队伍中竟并肩前进,毫无介蒂,完
全不像我预先估计的那样界限严明,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虽说团结起来力量大,
众人拾柴火焰高,但这毕竟是同性恋哪。
再往深里一琢磨,也就开了窍。
人家同性恋是不假,男的烦女的,女的烦男的,但只是在“性”上烦,而
“性”以外的世界海了去了,有个大事小情互相帮衬点有什么不好?咱异性恋的
平素碰到同性的人,也不总掐架呀。咱国蹲马路牙子下棋的老头儿们,要是谁家
的女人骂到跟前了,大家准帮老爷们儿的腔。
但是队伍中的孩子呢?谁生的?生下来归谁?长大了也接班同性恋吗?我问
老万,老万也懵里懵懂。但有一点我俩看得都清楚:这些小孩跟大人水乳交融,
亲密无间,有的孩子干脆骑在大人脖上举着小旗乱晃,小手胖嘟嘟的,以致手背
陷出一溜儿小坑。
我叹到,虎毒不吃子啊。
马上又觉不妥,生怕人家挑理——谁是虎?谁毒?你才毒呢!幸而叹的是中
文,只老万听得懂,但仍不妥,因为这等于说孩子的确都是同性恋生的了。事实
上直到今天,我也没闹清这个问题,诚征对此有研究的读者来信指教。
在几个手持电喇叭的教会人员出现之前,街上的气氛一直比较祥和。风波肇
使于教会人员的大声抗议。他们站在路边痛斥游行者败坏了风气,扰乱了人心,
说你们还嫌政府防治艾滋病的钱少了,落后于发展了,艾滋病就是你们给发展出
来的!你们要是规规矩矩的,能有事吗?赶紧撒手吧,迷途知返吧,否则上帝是
不会饶恕你们的。
面对这种义正词严的讨伐,众同性恋似乎并不慌张,阵脚并不乱,行进仍从
容。一面大旗飘扬而过,旗上写着基督教同性恋某某教会字样。擎旗的人挺胸收
腹,庄严神圣。原来人同性恋也有上帝,遵循的也是上帝的正确路线。
这时,异性恋的教会人员激情万状,抗议声高了八度。刚好有一个游行方队
经过,方队的同性恋们高呼一二三,齐刷刷仰卧在马路上,街面顿时矮了一大块,
像用大刀砍倒了一片高粱秸。仰卧者微笑着抬起头,伸出无数表示轻蔑的中指,
嘴里发出嗷嗷的声响,一般老美看比赛起哄臭球时才这么嗷嗷。嗷嗷完了又呼啦
啦站起来继续前进,队形一点不乱,衣服也不脏。城市清洁搞得好,干什么都方
便。
同性恋游行的终点,是第九街那边的大学东校园。我们几个兴犹未尽,也跟
了进去。各路人马齐聚在宽阔的浓绿色大草坪上,仨儿一群,俩儿一伙,歇息,
野餐,交谈(小组讨论?)
不论是游行的,还是围观的,都可以到帐篷底下,免费领取同性恋报刊和宣
传小册子,还有各类冰镇饮料。有一些印制精美的图书需要付款,卖书者说书款
将用来赞助同性恋事业。我很渴,要了杯雪碧。
老万也跃跃欲试。
老万媳妇急忙走几步,于人群中悄悄拧了他一把,老万的手就缩了回来。
我马上也觉得,雪碧有一股艾滋味,不幸已喝了半杯,追悔莫及,索性一饮
而尽。过了一会,有人登上临时搭就的大台子,慷慨激昂地讲话,全场热烈鼓
掌,欢声雷动。讲完话又有人拨着吉它唱歌,唱完了再讲,讲完了再唱,严肃与
活泼,热情与深沉交替进行。
有一个戴耳环的男同性恋见我和老万并肩畅谈正欢,也亲热地贴过来,脸上
浮着圈里人才有的那种会心微笑,举起啤酒杯说,祝你们二位永远幸福(译成中
文似应为百年好合)。
我和老万面面相觑。老万有几丝紧张,衬衫满是汗水。我心说,你慌什么呀
老万,就你那样的,跟我,怎么可能呢?
第二天清晨,我仍在睡懒觉,老万又来电话,一句寒暄话不说,劈头让我看
当天的《先驱太阳报》。
我找来一看,报上登了个五寸大彩照。彩照左上角,有一个黑头发细高挑的
中国人,正怪模怪样向同性恋队伍张望。胳膊半伸不伸,含义不明,还咧个大嘴
傻笑。
这细高挑不是别人,正是我。
老万在电话那头得意地大笑,说他要把彩照剪下来,寄给我在北京的原单位
领导。
一九九四年八月二十日沈阳
/* 80 */第五队第82节英鸽力士,挠
大鹤,我朋友,东北人,身高力大,自信心从来不缺,英语只会说OK白白,
却敢单枪匹马闯荡美利坚。有一天逛街逛饿了,四下一撒目,没有一家中国餐馆,
那就西餐馆吧。
坐下身子,服务小姐先送一杯免费冰水,再问大鹤点什么菜。大鹤不会说,
但大鹤有办法。通常大鹤先从菜谱上找阿拉伯数字,阿拉伯数字代表菜号,代表
页码,代表电话。大鹤不看这些,大鹤看价格,跟 号连在一起的就是价格,挑
一个合适的,用指尖儿一点,说声OK就好使。
但这一次大鹤不想这么做,这么做价格上有保障,味道上却要冒风险,弄不
好还得撞上那种意大利面条,粘乎乎的,跟那什么似的。
这一次大鹤想明确表达自己的愿望。大鹤的愿望是吃鱼,他便指了指水杯,
又用叉子挑起一块冰,再放回去,让冰在水中漂荡。
服务小姐转身就走,不一会又回来了,给大鹤一个大杯,杯里没别的,全是
冰。
大鹤说是鱼不是冰,可惜说的是中文,小姐只有发愣的份儿。大鹤就站起来
做划水状,两只长胳膊一分一合,典型的蛙泳姿势。
小姐还是发愣,大鹤心想鱼类不灵改禽类吧,就势把胳膊一弯,两肘抵肋,
两只大巴掌便上下呼扇起来。扇几下还不尽兴,清一清喉咙,高声尖叫:
哏儿、哏儿、哏儿——!
结局非常理想,大鹤不但如愿以偿地吃上了鸡,还博得了小姐的赞扬。小姐
先竖大拇指,竖完了又亲昵地拍拍大鹤的手背儿,拍完了再竖大拇指。
几天以后,大鹤提起这事,仍然美滋滋的。我说,幸亏美国人心疼小鸟小兽,
一般饭店,带翅膀的只有鸡。若像咱国似的也卖烧乳鸽,还贵得要命,你不挨宰
了么?大鹤说得了吧刘齐,鸽子咕噜咕噜的,会哏儿哏儿叫么?
凭着肢体语言和像声词汇,大鹤在美国的初级阶段虽不能说如鱼得水,倒也
马马虎虎过得去。吃喝比较容易,到超市买东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