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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真后史-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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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回    卞心泉赂贵救亲  羊大郎肆凶拒捕


  诗曰:
  匿瑕贪垢是良谋,侠气雄图惹祸尤。
  勇往直前无芥蒂,羊君应抱杞人忧。
  话说羊雷因大尹把杀潘屿一事班驳不信,一时怒气填胸,厉声道:“那贼子见小人盘诘,口虽答话,张目持刀,欲行砍下。若非小人用叉搠倒,潘屿难免刀下亡身。自古说,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老羊是个铁汉,路见不平,开除此贼,事迹真实,何用涉凝?”左手指着刀斧道:“这凶器可为死证!”
  右手指着潘鹿道:“这凶徒堪作活证!小人今日首明,非图脱罪,只因杀人于清远山中,恐贻害近山百姓,老爷若欲归罪小人,小人甘受,单便宜了恶党凶徒,得以借口,下次杰士谁敢仗义救人,自投罗网?”县官大怒道:“白昼山径杀人,关系非轻,我怎不要详细审鞫?这杀才反大言抵触,我偏不用死证、活证,只断你杀人偿命!”羊雷大笑道:“要杀便杀,吾何惧哉!可惜朝廷用了恁样官吏,岂不激变了百姓?”县官大恼,喝军校将羊雷拖翻行杖。潘屿忙叩头道:“好汉因我杀人,乃是一团侠气,为公非为私也,小人情愿代责。”县官不理,站出公案,喝叫:“将羊雷重打!”羊雷伸着两腿,任他行杖。
  打至四十竹片,方才住手。取出一面铁叶重枷,将羊雷枷了,贴上封条,令牢子押入大狱中监禁。将潘屿主、仆二人,发下招房拘锁。
  次日早堂,佥押已罢,狱内提出三人,带领忤作人役,亲自上马往峡山来检验尸伤。潘鹿掘土取出潘屿尸首,与县官看了伤痕,着落地方办棺收殓。县官回衙,依然将三人监下。此时遍处传说其事。
  却说回岐驿前有一富户,姓卞号为心泉,与羊雷是姑表弟兄,闻这消息,带些银两,忙入县中探望。牢头节级得了财物,放进狱中,与羊雷相见。羊雷备将前事说了。卞心泉叹道:“热心常管是非多。当今之世,是那奸巧机变的人占了便宜,似贤弟耿直无私、舍己为人的,多招飞祸。今系此不见天日之处,谁来救恁?”羊雷道:“天地间死生自有定数,何足介意。但可惜日前急忙里差了念头,不放潘屿走脱,自行出首,同禁囹圄,这不是救人不彻之处?深可痛恨!”卞心泉又宽慰一番,相别出狱,径入招房里来,见了潘屿,埋怨道:“我表弟羊雷为兄禁于大狱,坐视不救何也?”潘屿道:“小可家门不幸,骨肉相戕,遭此大变,反累令亲受无妄之祸,我岂不欲救取?
  节级哥几遍价说合,有通关节的活路,早下锹掘,可以挽回。
  奈旧岁将资本托与浙西店家收买货物,目今出行,只带的随身盘缠,怎能勾救令亲出狱?故此朝暮忧煎,觅死无路。”卞心泉道:“我有一计,可救舍亲。但所费之物,兄肯绍否?”潘屿道:“足下若能救出羊兄,一概费用,加倍奉还。如若虚言,天雷可击!”卞心泉道:“既如此说时,我且去酌议停妥,然后奉闻。”潘屿欢喜应诺。卞心泉离了招房回家,和浑家商议救羊雷门路。浑家道:“羊叔叔系是至亲,理应救护。但人命重情,县官作对,非大破钱财,不能分解。。况羊叔叔家事凉薄,倘代他应去,银两决无下落,我与你着甚紧要?”卞心泉道:“羊家兄弟系嫡亲瓜葛,暂时落难,我与你岂忍坐视?凡使费之物,不拘多寡,自有一囊主绍还,愁他作甚?所虑者,县主恶厉,等闲间近傍他不得,因此与决不下。”浑家笑道:“银子若有边际,要觅门路,诚为易事。”
  卞心泉道:“据我论之,钱财易处,门路难寻。”浑家道:“近山识兽,傍水知鱼。我等生理人家,怎解公门径路?我想,苍头卞诚的老婆舅娄小狗,是本县门子,何不唤他来商议,必有分晓。”卞心泉省悟道:“是呀,是呀!”即唤卞诚去寻娄门子讲话。傍晚,娄小狗方来,见了卞心泉,声诺道:“员外呼唤,本该立时造府,因敝主宴客,耽搁了半日,万罪,万罪!”
  卞心泉道:“你是个官身,进退由不的自己,怎讲『得罪』二字?且请坐下蔬饭。”娄小狗谦虚不敢就坐,卞心泉一把捺定坐了。二人吃了数巡酒,娄小狗道:“员外见招,不知有何吩咐?”卞心泉道:“日前峡山杀人,被县官监系狱中那一条汉子,你道是兀谁?”娄小狗道:“那汉子唤做羊雷,讲是本山猎户,委实生得雄伟,象个杀人不眨眼的凶徒,故敝主生疑,拘禁于狱。”卞心泉道:“这羊雷是我嫡亲姑舅表弟,面虽丑恶,心实鲠直,专一抱不平,替人出首,惹下这场大祸。我意欲出力救他,奈无门路可入,故请兄来面议,若有可通之径,我亦不吝钱财。”娄小狗道:“原来羊公是员外至亲,天幸,天幸!稍若迟延,待这人去了,则羊君弄假成真,今生断不能脱离大狱。”卞心泉道:“这是怎么说?”
  娄小狗道:“半月之前,敝主小奶奶的哥子来衙里探望,就便讲说分上,图一个小富贵。小奶奶吩咐合衙人役,寻觅三五百两的人情才妙。员外你看,这清远县窄小去处,怎有那大来头关节?舅爷坐了十余日,好生嗟叹。小奶奶心下不乐,终日与老爷作闹,要赍发银两与他回去。你想,酸鬼的银子,不是性命?怎肯囊里取出来与人,单好生发别人的钱钞,做那官路人情,乃读书人本色。那晚敝主因人命重情,盘诘了几句,谁料羊君是一卤莽直汉,出言唐突,触犯了敝主,受下一顿竹片,押禁牢中。敝主正入私衙,兀自怒气未息,发话道:『这人命事,未否真实,欲待拘提潘屿家眷审问,系于隔县事体,做甚冤家。明日差的当捕役,押解回三水县去,任彼查鞫便了。次日,不知何人通甚言语,敝主变卦,说潘屿家事巨富,暗令节级索彼白银五百两送与舅爷,登时释放出狱。数日来不见动静,我谅羊、潘二君祸事不远。敝主变转脸皮,提出狱来,重刑拷打,不怕你不屈陷成招,拟成大辟,申文转详上司已定,再无可生的机括。员外有心救援令亲,作速整办银两方好。”
  卞心泉欢喜道:“这机会甚妙,但五百两之数,觉乎太多。”娄小狗道:“羊君乃尊府至亲,姐姐又蒙员外、妈妈抬举,小子可有用力之处,无不尽情。员外一壁厢打点财物,明日候早堂事毕,小子自来相约,切莫迟误。”卞心泉又劝了数杯,娄小狗相别去了。卞心泉乘夜秤兑银两,专候消息。次早,娄小狗溜入县衙厢房内来。
  此时天色尚未明亮,那舅子睡着,问是何人,娄小狗道:“小的是门役,有事禀上舅爷。”那舅子笑道:“来的却好,有甚事牀上来讲。”娄小狗走近牀前,那舅子问道:“你为甚事侵早至此?”娄小狗撒娇撒痴的将前事说了,又道:“潘屿、羊雷都是小人至亲,遍处措置,只凑得三百两银子,内中说合者加二扣除。舅爷看小人薄面,莫嫌轻鲜,老爷处善言方便,饶放二人出狱,实感再生之德。”那舅子满口应承:“只要现兑银子,扣除之数任凭你罢!”娄小狗踅进私衙,伏侍县官出早堂事毕,慌奔往卞家来说:“我已将这事对舅爷说了,彼一口咬定,非五百金不可。小子又展转哀求,彼即慨让二百金,但。要现兑入手,方才行事。”卞心泉欢喜,随即兑银交与娄小狗。
  娄小狗道:“员外不是恁般行事。这银子毕竟要员外觌面交割,彼此放心,小子怎挑着干系的担子。”卞心泉道:“老成持重之论也。”唤小厮背了银匣,一同取路往县前来。娄小狗借一间空房,接舅爷与卞心泉相见,将银子秤估交割明白,两下相别。午后,县官取出三人重录口词,对潘屿道:“我老爷闻知你的系旧家,何以遭此内变?今放汝回去,凡事将就些罢,不可复去兴词告理,妄费钱财。”潘屿道:“谢老爷金言。”县官指潘鹿道:“这奴才谋害家主,法应凌迟处死。然不知与那死者孰为首从,暂且监禁大狱,从容拟罪。”潘屿道:“谢老爷天恩。”只见这羊雷圆睁两眼,看着公座。县官笑道:“是了。那晚我老爷屈责你几下,今目上视,莫非怀恨乎?”羊雷道:“杀人偿命,理之自然,责我几下,何恨之有?”县官大笑道:“汝面貌虽然丑恶,却是一条鲠直肚肠。还有一件,若果系潘屿、潘鹿谋害家主,汝仗义杀其一人,足称侠气;倘徇私妄杀无辜之人,你那死罪还脱不去哩!”羊雷道:“砍下头颅,不过碗口大小一个疤痕,要杀便杀,何必老爷如此反复劳神?”县官冷笑道:“到底汝是一个刚直不挠的汉子,难得难得!”当下令潘屿回籍,羊雷宁家,将潘鹿依然押入狱中。
  二人出得县门,卞心泉迎着,忻喜倍常,领二人到家下将养。潘屿道:“小可于山中险受凶徒杀害,幸遇羊老丈仗义救助;今系囹圄之中,又感长者施仁解释,铭刻于心,誓当报效。明府所费之物,返舍后随即奉偿。”卞心泉道:“且从容见掷,不必恁地荒促。”羊雷道:“据你们言语,大哥用甚银两么?”卞心泉笑道:“所费不多,只去得白金三百两,托娄门子转送与大尹的舅子,才放的贤弟出来。”羊雷十分感激。潘屿便欲动身,卞心泉留定过了一宿。
  次日,羊雷谢别兄嫂,和潘屿。取路回大罗山来。到了家下,留潘屿坐于外厢,自进内室见了母亲,细说前事。劳氏道:“十余日儿不回家,教我想的好苦!谢得龙天护,赖哥子救你出狱,不然怎样了结?”羊雷道:“萍水相逢,也是宿缘一会,儿便受些苦楚,中心无怨。今潘官人要回家去,儿虑他孤身无伴,山路难行,意欲护送至三水地界方回,娘不必悬念。”劳氏道:“这也是好事,一去就回,切莫耽阻。”羊雷整出酒饭吃罢,潘屿谢了劳氏,二人离了大罗岭,径取东南山路而行。傍晚,借一村舍人家歇息。
  次日,赶早趱路,行至西官镇上,饭店中打中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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