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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红看了看对方在这烈日暑天里仍旧略略苍白的脸色,皱着眉道:“你便是心里不好受,也不应这样折腾自己。”
无花没有说话,而是转回了头。
这种油盐不进的状态还真让一点红一时有些无法下手的无奈,所以他想了想,才道:“楚留香绝不是那种只图自己痛快便不顾他人感受的,你也知他身上的责任重,道义更重,别人永远比自己重要,他当日说出那话也不过是往日的习惯使然。你难过,他也难过。”
一点红顿了顿,又道:“长孙红当日毅然求死,也绝不会想见到你今日的样子。”
无花闻言静了片刻,终于出声轻叹了口气,道:“红兄,难得能听见你说这么多话的。”
一点红也终于松了口气,道:“我也从未想过,要听你说话竟然如此费力。”
无花扯了扯唇角似是想笑,最终却还是没能真的笑出来。
他看着前方的黄沙漫天,道:“我怎会不知红儿想的是什么。她想我幸福,而她自己却是堵在那条道上的巨石,她会这样结束自己,现在想想,却是极合她的脾气的。”
一点红道:“即是如此,你又怎能罔顾她的愿望?”
无花道:“红兄认为我应照着红儿的想法去做,与楚留香继续甜蜜无碍?”
一点红怔了下,抿了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无花摇了摇头,道:“其实若是没有我,红儿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她既然从母亲那里挣着命活下来,自是因着执念。那日她见到的若是楚留香,或者她根本就不知道我还活着,她自然也不会想要寻死,哪怕将来大仇得报后,她也不一定会死。”
他轻叹了声,道:“就是因着我,就是因着那日出现在她面前的是我,所以她无法忍受自己的容貌惨破被我看见,也无法忍受自己不能让我幸福。”
一点红听罢却是紧紧拧起了眉,道:“你总是这样把所有过错都要担在自己身上才能罢休?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你又是何必?”
无花这次竟然真的笑了起来,他笑道:“红兄莫要开这种玩笑,红兄说的这种人是楚留香才对,我却是没有红兄想得这么好。”
他敛了目,微笑着继续道:“我不过是个狠心无情的人,心里除了楚留香却是谁都装不下。无花此生,甚至生生世世都注定要负了红儿,如此一直记着红儿的好,也不过是要坚定住要自己完成必须去做的事的决心罢了。”
无花见一点红疑惑的看向自己,又缓缓道:“无论男女,无花绝不会因任何人,任何事而离开楚留香。就算惹了罪,担了债,他即是我的,我便绝不会放手,哪怕是死了,哪怕到了下辈子,我也绝不放手。同样,我也绝不会让楚留香因为任何原因而离开我。便是注了个上等玄铁的笼子,也要无论是那盗帅还是名偷都解不开的锁将他困住,我不会让他有任何能自己蹦跶出去的可能。”
无花笑了笑,唇边泛出一抹苦涩愁痛,道:“他无法舍弃他的正义,也无法舍弃他的责任,我自然也绝不会做他的阻碍包袱,我们都孤独的太久了,要的绝不是会拖自己后腿的负担。无花既然当初认了楚留香的情,自然也会守诺,一生伴他。楚留香要担起那天,无花自然也会陪着他担起天。”
一点红听罢,静了许久未能说话,此刻却又问出了心中疑惑:“你若是如此想,这几天又怎么……”
无花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道:“就算我这样想了,却也抹不平自己心里的伤,见了楚留香,我就不知与他该说些什么。心里太痛,痛得我根本就忘不了我欠下的债。红儿的仇若是不报,我的债若是不还,我又怎能再笑然对他,与他过那无羁肆意的日子?”
一点红看了看无花,冷笑道:“我不懂你们这些弯弯绕绕,我只明白了你放着自己的好日子不过,反而竟给自己找罪受。”
无花叹了口气,道:“红兄如此想,也没什么错,我……”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惨叫,自那边沙丘后传了过来。
无花话说到了一半,此时停了口,抬头向远处看去,紧紧的蹙起了眉。
一点红随着无花的目光望去,只见那处后刀光闪闪,剑影纵横。
黄沙上染着碧血,已有几具身倒卧在地上,还有十余条黑衣大汉,围着两个人在浴血苦斗,而在更外围,甚至还有许多白衣少女,冷漠的看着。
大汉们俱都十分矫健剽悍,刀法也十分沉猛凶狠,尤其可怕的是,每个人面上所带的那股杀气,竟是不将对方碎万断绝不罢休。
但被围的两个人,武功却较他们高出很多,剑光如匹练般纵横飞舞,一点红自然是剑术的行家名手,此时惊讶呼道:“华山正宗的剑法!石驼?”
他的话音刚落,无花就已经纵身向那处打斗中掠去,他从马匹上跃出时手中就握着刀,待到孤身跳入最混乱的内围战圈,却已然刀光掠影,刃上的杀气凛然逼人。
王冲此刻本与石驼失了不少力气,显已衰退,败已经是早晚的事,此时突然有人帮忙解围自然大喜,不过等见着那人是无花却又猛地变了脸色,眼中泛出一丝恨意杀心。
“你这魔头!来此做什么!”
一点红自然也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冲过来一剑洞穿了近旁大汉的喉咙,扫了眼王冲,冷笑道:“他自是来帮你,你眼瞎了看不见!”
王冲冷冷道:“魔头的儿子,还能有帮人的心思么?”
一点红面色一变,寒声道:“你怎知道!”
王冲护着石驼退了两步击伤两个大汉,只冷笑不语。
而一旁的无花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反而将视线投向外面一个策马而立,薄纱掩面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此时也看见了无花,竟然惊诧娇呼道:“无花!你竟然没死!”
无花一刀横斩,瞬间劈断了面前人双肩上的琵琶骨,又看了眼近旁的一点红,随即对那女子笑道:“果然是天定下抹不开的缘分,无容,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初相遇又回漠谷
酷热、争斗、血腥,这其实实在不适合两个个久别多日的好友,叙旧畅谈的好地方。
尤其是其中一个还是已经列入已死名单的人。
尤其他们这朋友还是暗地里交上的,根本就无法暴露于他人眼中。
曲无容先是向着无花瞪了瞪被面纱掩住仅剩下的一双漂亮大眼睛,随即意识到这周围都围了多少石观音的人在看,就恨恨的咬起了牙。
看着淡然而笑,似乎总是显得有些没心没肺的无花,曲无容冷笑道:“好!真是太好了!你这混蛋居然没死,那你自己也定是应该明白的,背叛了师门到底代表了什么!”
她话还未说完,就自己纵身一跃,身姿轻盈的从马背上掠起跳入战圈。
长剑出鞘,冷凝锐利的剑锋指向无花的七处要害,瞬间就出了一十三招。
每一招都杀气凛然,每一式都寒意透骨。
携着无尽的愤怒怨恨,直直破面而来。
这剑又快又狠,仿佛无花就是她的今生最恨最怨之人,简直不让对方惨死于自己剑下,她就一辈子再也活不得痛快似的。
无花侧身闪开了剑锋,起初对曲无容这么无情还有些惊讶,但他心思剔透,转念又了然到曲无容的打算。
所以无花纵使刚刚心中再有些愁苦痛斐,现下也为这女子的义气和风骨想要会心而笑。
曲无容当然不会想杀他,可是石观音的好徒弟,沙漠密谷中身居高位的“曲无容”,却是必须要杀了这个师门的叛徒的。
也正是因着曲无容出手狠辣,毫不留情,所以此时除了那几个被石观音控制得脑子里只剩下杀戮,已然失去了自己意识的大汉,仍旧在与几人缠斗,围在四周的人,却是都已停下了本来要上前围攻的意思。
对于功劳,也是要分等级抢取,断容不得下位人占了头头的好处。
诛除师门首恶,无疑是个最大的功劳。
而以无花的本事,曲无容想要奈何了他却还是欠了不少火候的。
不过曲无容和无花相处多年自然有些默契,这纠缠不休的激烈争斗也着实逼真,奈何其他人却是不明白这其中的虚实。
所以一点红一剑解决了自己身旁的大汉,就转身一踏,脸色冰寒的想要过来帮忙。
无花见状眼中微闪,又看了眼正背对着一点红的曲无容,故意使了几招将人不着痕迹的往那剑客奔来的地方带了几步,掐着时机痛声道:“无容!我一向待你如亲妹,你真要与我动手么!”
曲无容又震惊的瞪起了眼睛,随即快速反应过来,也只好忍着言不由衷的恶心冷声大笑道:“不与你动手我要与谁动手!我就是要替师父好好教训你才不枉费了她老人家的栽培!”
随即却又听她压低了声音怒道:“你这白痴!脑子被太阳烤糊了不成!还不快将我打伤了赶紧跑!”
上了当的曲无容这句话虽然声音已经小到除了他二人别人几近听不到的地步,但那也只是“几近”而已。
果然,听见了这句话的一点红本已挑起的剑尖顿住了,人也呆了一呆。
等得就是他这一呆。
无花唇角挂笑,将刀扔在一旁,左面衣袖势如流云拂风,却力若千钧,一瞬间就缠住了曲无容的剑锋,令其再也无法拔出。
曲无容以为他听进去了要动手,便脚下向前踏了一步将自己要害送到对方面前,却不想无花竟然右手掐指成诀,拈花成势,倏地于对方肩井穴等几处连点数下,左袖再一抖一甩,人也被他使了巧劲的扔了出去。
漫天黄沙中盈盈一点纯白,飘然而落。
那等妙韵风骨,裙摆袖口随风而动,薄纱轻摇,白衣湛然,体态如此轻盈,风姿如此绰约,却好似晃晃烈日下一方幽兰,看来总是那么冷漠,那么高贵,那么忧郁。
无花挑了挑眉,无意外的看着身为男人的一点红,不设防的被这一番高华风姿弄得怔了瞬,待了曲无容正撞到自己身上来,就下意识的抬手将人揽住了腰。
这一撞当然也不是简单的一撞,借力打力的个中窍门,无花学武多年自也是有些心得,所以两个人同时都被他的拈花指力定住了身形,这也就丝毫不会发生意外。
这下,两个从未与异性亲密接触过的人,也都同样傻住了。
无花见了这一幕,抿了抿唇微微一笑。
曲无容最先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