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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花叹了口气,道:“丐帮偌大的家业,哪里是随便你弃之不顾的?尤其是任老帮主去世的这种时候,就更要有你在此主持大局。”
他见南宫灵还要说话,又立刻道:“你在中原是最好的,我这里也有事,要交给你办。”
茶香袅袅,满室阳光,能在此处遇到如此风和日丽的一天,实在是不容易。
一点红默默的坐在一旁,手中拿着一方白绢仔细认真的擦拭着自己手中的利剑。
无花此时也正轻身斜靠在窗边,透过敞开的窗扇静静的看着外面庭园的美景,以及在庭院远处的边落处,正在为骆驼马匹洗澡擦身的大汉。
说是“洗澡擦身”一点都不过分,因为那个大汉对待这些动物的态度,就如同对待自己的珍宝,或是最亲密的友人,无微不至,而那种全然的关爱中,甚至还透着一股诡异。
那个大汉反穿老羊皮背心,露出一身比铁还黑、还结实的肌肤,以无花的目力自然不难看清,那人的一张脸竟像是风干了的橘子皮,凸凸凹凹,没有半寸光滑干净的地方。
他的眼睛也是灰蒙蒙的,简直连眼白和眼珠子都分不出来。
而此时在屋子里的还有三个人。
三个做了一辈子朋友的人。
姬冰雁冷冷的看着自己面前的楚留香,眼睛里都冒着寒气。
而胡铁花也瞪着他,就好像一只大公鸡瞪着一条蜈蚣一样,而且还在不停的冷笑。
楚留香放下茶杯,一脸微笑,春风拂面道:“大概的事情就是这样吧。”
姬冰雁冷冷道:“你说完了?”
楚留香颔首道:“说完了。”
姬冰雁这时又转头看向无花,道:“你娘,真是石观音?”
无花转回头来面对姬冰雁,轻轻点了点头。
石观音……
胡铁花虽然没有见过石观音,但江湖中有关她的种种传说,每一段都几乎令他从脚跟一路凉到后脖子上去。
胡铁花怒视着楚留香道:“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们!”
楚留香叹了口气,苦笑道:“你们也应知道,那位夫人的名声事迹,都不是能让人产生好感的,一开始没说,我自然也不想在你们认同无花为自己的朋友之前,就因着他娘的身份,而对他有什么偏见。而且这件事情我们都没想到会发生的这么快,所以之前也为来的及对你们细说。”
姬冰雁冷冷一笑,道:“果然不愧是楚香帅,考虑事情就是周到。”
胡铁花却大声道:“我对花骨朵才没偏见。”他死死的盯着楚留香一字字的咬牙切齿:“我对你这臭虫才有偏见了!我对你的偏见就是你凭什么偏见的认为我们会偏见的对待花骨朵!难道我们这么大的人了,还会识人不清?”
胡铁花这一通连珠炮的说出来,堵得楚留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所以他只好不停的摸着自己的鼻子。
他能怎么狡辩?
他把自己这两个极为要好的朋友介绍给无花的时候,自是希望双方都能得到对方的认同,他对无花这么看重,所以难免也会有些小心翼翼。
而之后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不是忙来忙去的解救无花,就是与原随云斗智斗心的较量一番,哪里还有功夫有心情想别的,抽出时间来跟这两个朋友细细解释的?
好吧,他承认,最后其实是他对着完全恢复的无花快活日子多过了几天,与姬冰雁和胡铁花分开前就把这事给忘了交代了。
姬冰雁此时却不像胡铁花一样,竟钻些有的没的,反而很冷静的问向楚留香道:“你见过石观音了?”
楚留香道:“是,见过了。”
姬冰雁道:“她怎样?”
楚留香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说实话,就算咱们这几个合起来一块对付她,到最后也只能是挨打的份。”
胡铁花愣了愣,道:“那你和花骨朵怎的还能活着来这了?”
楚留香眨了眨眼,道:“其实我也想不明白,按着我对她做出来的事,她砍我十回脑袋我都不觉得奇怪。”
无花与姬冰雁点头后早已又转头看向窗外,此时笑道:“这还不好想?楚香帅英俊潇洒,风流无羁,我娘她自是会看上你的。”
屋子里瞬间,就出现了一阵压抑的静默,除了无花,几人大气都喘不出来了。
就连万事不关心的一点红,擦剑的手都停了下来。
楚留香脸上的笑容僵硬着,打破几人之间冷汗迭出的沉默道:“这不可能吧?”
无花收回目光,走至楚留香身边坐下,捧起茶杯微笑道:“怎的就不可能了?你活着就是证据。”
庭园的边角处,一个年轻的小厮提着慢慢两大桶水,到了那一直在马匹骆驼身边的大汉面前,擦着额头的汗哼了声,道:“石驼,这水我给你弄好了,你省点用,不值当的对这几头畜生这么用心。”
他说了话后,也知道对方完全没有听见,不过还是忍不住想要抱怨一番罢了。
谁都知道,在这靠近沙漠的边城里,最重要的就是水,而这大汉的举动,在别人眼里无疑是种极度的浪费。
而且看着对方仍旧细致认真的做着自己的事,小厮就知道自己这回的抱怨完全算是又白费了力气。
这一座园子里头,除了姬冰雁,没人能与这汉子进行哪怕一丁点的沟通。
在这个汉子心里,他们这些人兴许还不如这些畜生了。
与这个又聋又哑又瞎的汉子说话,完全是他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可是小厮却是不知道,在他转身走了以后,石驼却是慢慢的转回了身,将脸面向了另一处。
那里开着一扇窗户。
而先前的无花,正是站在那里往外看的。
深入沙漠行路难
姬冰雁在沙漠边缘的小镇花了比酒还贵的钱买了十几大羊皮袋清水,将它们仔细的固定在驼峰上后,才招呼了众人在将近黄昏的时候进入沙漠。
这时的太阳虽然已经渐渐偏西直至没到地边,而白天残余的热度却仍旧漫布在四周,让初进沙漠的楚留香和胡铁花一点红都蹙了眉头。
但却用不了多久,胡铁花就恨不得再把那太阳从地底下重新拽出来。
冷。
刺骨的冷。
这沙漠里炙热的温度好似也随着太阳倏然消失一般,紧接着而来的,仿佛就是带着冰渣的寒意,刮在脸上的冷风,都像是锐利的尖刀一样。
直到他们找到了一处避风的沙丘,在其后搭起了帐篷,生起了火,胡铁花才觉得自己总算是又活了过来。
胡铁花看着石驼将骆驼圈成一圈,用驼峰挡住了火花,又看着对方随即远远的坐在一边,仰望着天空。
在这片星空的照耀下,他麻石一般的脸也好像更丑,更冷,其间的神色也很是奇异。
说他自卑的不敢过来享受他们的温暖与欢乐,这却是不太像的。
在这寒冷寂静的夜色里,他看来竟像是个被放逐的倨傲帝王,一直默默忍受着这深沉无际的寂寞、痛苦、屈辱。
因而他也不屑与他们这群人为伍,仿佛嫌弃他们这群人是长虫臭虫一般,惹人厌恶。
胡铁花已经听姬冰雁说过了这人的厉害。
在这大沙漠里,任何一个正常的人,恐怕都没有这个又瞎又聋又哑的人厉害。
其他人即便都会在令人恐怖的沙漠里失去生命,而只有这个人却能活下去。
他不仅有着本事让一群骆驼马匹按着他的意思办事,而且还能走着路就睡着,即使他睡着的时候也睁着眼睛。
胡铁花以前曾经很佩服无花,因为那个家伙竟然被人害得眼睛瞎了,武功也没了,却还能在他们面前谈笑自若。
而此时他却又更加佩服这个神神秘秘的石驼了。
因为他实在无法想象,若是自己被人当成一匹拉磨的驴子,整整拉了一年的磨,过后怎么还能在这里重新生活。
而且石驼是比驴子还要惨些,驴子起码还有休息的时间,他却是在这一年内,被人赶着连脚步都没有能停下来。
胡铁花当时听罢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怒气横生,不停的问自称救了石驼的姬冰雁,到底是何人如此残忍,竟然把一个人活生生的折磨成这样!
谁知姬冰雁只是看了一眼无花,就不开腔说话了。
没人搭理胡铁花,他当然也就说不出话,但是他却可以看。
胡铁花此时就在盯着石驼,不停的猜测这神秘人物的往事身份,却总也感觉猜不透这人的心事。
而无花此时也在看着石驼。
楚留香在帐篷里坐着,直至无花也俯身掀了帐帘进来,他才将一直缠在身上的毯子掀开一角,将人拽了进来紧紧裹住两人。
他搓着无花冰冷的双手,问道:“你以前见过石驼?”
无花闻言愣了愣,随即笑道:“你怎的知道?”
楚留香淡淡道:“从小姬家出门的时后你看了他两眼,在小镇买水的时候看了他五眼,刚刚在喝热汤的时候,你也看了他三眼。”
而且楚留香没有说出一点他看到的事实。
因着他们这群人是装扮成行走沙漠的商客,所以几人之间或多或少都有些碰触交谈。
胡铁花也不是没找石驼去搭过话,只不过石驼没理他罢了。
然而没有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石驼,却是在无花靠近他的时候,那张丑陋的麻石脸上明显闪过恐惧和惊怖,早早的就躲开了好远,弄的想说话的无花一个人站在那里好不尴尬。
虽然这点小过程没有人太过留心,但是一直注意着无花的楚留香,自然不可能发现不了。
其实他们这几个除了姬冰雁,就连楚留香都对这石驼充满了好奇,所以都看过他。
除了一点红打量了两眼后就收回了目光,胡铁花却是几乎把眼睛钉在了石驼上面,恨不得给他盯出两个窟窿才行。
胡铁花一点红和楚留香因着在好奇,所以他们在看,然而无花却是有些不同的。
至少他看石驼的眼光中没有好奇的神色。
楚留香自然也发现了这点。
所以楚留香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