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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一打开,我立刻转过身来,也感到轻松了不少,梅根丝毫没有不安或者害羞的表情。她仍是一头闪亮的栗色头发,带着昨天新获得的那种自尊自信的态度,身上还是穿着旧衣服,但是她尽量使它们看来不一样。一个女孩子了解自己的吸引力之后,会产生这么大的改变,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我忽然了解,梅根已经长大了。
我想我一定很紧张,否则我不会有“嗨!鲶鱼!”作开场白,因为在这种情况下,这实在不像是爱人之间的问候话。
梅根却觉得很恰当,她微笑着说:“嗨!”
“告诉我,”我说,“你没有为昨天的事挨骂吧?”
梅根用肯定的口气说:“喔,没有啊!”然后眨眨眼,含混地说,“我想也许有,我的意思是说,他们说了一大堆话,好像觉得我们很奇怪——不过这么一来,你就会了解别人,也知道他们常常会小题大做,大惊小怪的。”
我很高兴看到梅根这种态度。
“我今天早上来,”我说,“是想提出一项建议。你知道我很喜欢你,我想你也喜欢我——”“太喜欢了。”梅根很热心地说。
“我们在一起相处得非常好,所以我想如果我们能结婚的话,一定不错。”
“喔。”梅根说。
她看起来很意外,仅仅如此,没有吓着,也没感到震惊,就只是意外而已。
“你是说你真的想娶我?”她似乎想把这一点确实弄清楚。
“这是我在世界上最渴望的一件事。”我诚恳地答道。
“你是说,你爱上了我?”
“我是爱上你了。”
她的眼神很稳定很严肃,对我说:
“我觉得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好人——可是我不爱你呀。”
“我会使你爱我的。”
“那不行,我不希望被动去爱一个人,”她顿了顿,然后严肃地说,“我不是适合做你妻子的人,我更善于恨而不是爱。”
她的语气中有一种奇怪的热烈态度。
我说:“恨不能持久,爱才是永恒的。”
“真的吗?”
“我相信是真的。”
我们又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我说:“看起来你的回答是‘不’了?”
“是的。”
“你也不鼓励我保持一点希望吗?”
“那又有什么好处呢?”
“的确没有好处,”我同意道,“其实也很多余——因为那样一来,我会一直等着你给我肯定的答复。”
2
反正,结果就是这样。我走出屋子时,仍然有点头晕,但是我知道萝丝正用有趣好奇的眼神在背后盯着我,不禁觉得很生气。
但是我还没来得及走掉,萝丝就已经张嘴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说自从那个可怕的日子之后,她就再也没办法保持和以前一样的感觉,要不是为了可怜的孩子和辛明顿先生,她绝对不会留下来;要不是他们答应尽快再找个女佣,她也不会留不来——可是在谋杀案刚发生不久的情形下,他们又不可能有心思去找女佣,贺兰小姐说她也会帮忙家事,真是太好了。她很亲切,也很尽责——可是,可是那是因为她以为自己有一天会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不过大家都了解鳏夫,既可怜又无助,很容易成为一个有预谋的女人的牺牲品。但是贺兰小姐如果不取代死去女主人的地位,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
我一心急着走,勉强对她所说的话点头表示同意,可是萝丝却一边牢牢抓住我的帽子,一边尽情倾吐心中的不满。
我不知道她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爱尔西·贺兰真的希望成为第二任辛明顿太太?或者她只是个高贵善心的女孩子,尽力照顾失去妻子的主人?
不论是前者或是后者,结果可能都一样。而且,那又有何不可呢?辛明顿两个较小的孩子需要一个母亲,爱尔西不但非常漂亮,也是适当的人血—男人当然会欣赏这种女人,就连辛明顿那种人也不例外。
我想了这么多,我知道,只是希望能暂时忘掉梅根。
你或许会说我向梅根求婚的举动太过突然和冒昧,现在是自作自受——可是事实并非完全如此。因为我自以为梅根已经完全属于我,照顾她、让她快乐、不受任何伤害,才是我生活的目标,我以为她也会像我一样,觉得我们彼此属于对方,所以才会有求婚的举动。
可是我并不打算放弃,不!绝对不!梅根是我的女人,我一定要拥有她。
考虑了一会儿,我决定到辛明顿办公室去。梅根也许不在乎别人对她的批评,可是我一定要把话说清楚。
职员告诉我,辛明顿有空,并且带我走进一个房间。辛明顿紧闭着嘴,比平常看来更严肃,我想这时候我一定很不受欢迎。
“早。”我说,“我今天不是有公事来找你,是一件私人的事。就开门见山地说吧,相信你一定明白,我爱上梅根了。我向她求过婚,她拒绝了,可是我不会就这样放弃的。”
我发现辛明顿先生的表情改变了,很容易就可以知道他在想什么。在他的家里,梅根是突出而不和谐的一分子。我相信他是个正直亲切的人,绝对不会想到不让死去妻子的女儿同住,但是如果她能结婚,他会觉得减轻不少负担。冷冻的大比目鱼解冻了,他苍白谨慎地对我笑笑。
“老实说,柏顿,我从来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我知道别人很注意她,可是我们一直把她当孩子看待。”
“她不是孩子了。”我简短地说。
“对,对,在年龄上来说当然不是。”
“任何时候,只要给她机会,她都会长大的。”我仍然有点生气地说,“我知道,她的心理上还没有成年,可是一、两个月之内一定会的。你需要了解我什么,我都会让你知道。我很富有,也过着很正当的生活,我会照顾她,并且尽一切力量让她快乐。”
“是的——是的,不过,一切还要看梅根自己的意思。”
“迟早她总会明白的。”我说,“我只是想先跟你把话说清楚。”
他表示很感激,我们客客气气地分了手。
3
我在外面碰到爱蜜莉·巴顿小姐,她臂上挂着个购物篮。
“早,柏顿先生,听说你昨天到伦敦去了。”
对,她一定也听到昨天的事了。我觉得她的眼神很亲切,但是也充满了好奇。
“我去看医生。”我说。
爱蜜莉小姐笑了笑。
微笑中显然没把马可斯·肯特当一回事,她低声说:“听说梅根差点上不成火车,是火车快开的时候才跳上去的。”
“是我帮她忙,把她拽上车的,”我说。
“你们运气真好,要不然恐怕会发生意外。”
一位温和好奇的老小姐,会让一个男人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样,也是很奇怪。
幸好凯索普太太及时出现,免得我继续受攻击。她身后跟着那位和蔼的老太太,可是她自己的话就够多了。
“早。”她说,“听说你要梅根替自己买了些可以见人的衣服,是不是?你真理智。男人得真能考虑到一些实际的事,才会想到这一点。我替那个女孩担心了好久,有头脑的女孩很容易变成低能儿,不是吗?”
发表完这个惊人之论后,她就头也不回地冲进鱼店。
留下玛波小姐站在我身边,眨眨眼对我说:“凯索普太太是个很特别的女人,你知道,她几乎永远是对的。”
“也让人对她起了戒心。”我说。
“那是诚恳的力量。”玛波小姐说。
凯索普太太又从鱼店冲出来,追上我们,她手上拿着一只红色的大龙虾。
“你看过这么像皮先生的东西吗?”她说,“雄纠纠、气昂昂,男人气概十足,又非常吸引人,不是吗?”
4
想到要面对乔安娜,我不禁有点紧张,可是等我回到家里,却发现根本用不着担心。她不在家,也没回来吃午饭。派翠吉觉得很委屈,一边把两块腰肉放进碟子里,一边酸溜溜地说:“柏顿小姐特别告诉我,她今天会回来吃午饭的。”
我把两块腰肉都吃掉了,希望弥补乔安娜的过失。但是我仍然在想,乔安娜到底到什么地方去了。最近她老是神秘兮兮的。
直到下午三点半,乔安娜才冲进起居室。我听到门外的汽车声时,本来以为也会看到葛理菲,但是车子一直驶进来,我只看到乔安娜一个人。
她的脸很红,看起来非常不安,我想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我问。
乔安娜张开嘴,但是又闭上,叹了口气,用力坐进椅子里,凝视着前面。
她说:
“今天真是可怕的一天。”
“怎么搞的?”
“我做了最让人不可相信的事,可怕极了——”“可是到底——”“本来我只是随便出门散步,经过坡路到空地那边去,走了好几英里路,后来到了一个山谷。那边有座农场,是个连上帝都不管的荒凉的地方。我很口渴,想问农场里的人有没有牛奶什么的,就走了进去,但是门开了,欧文从里面走出来。”
“后来呢?”
“他以为是村里的护士来了,因为农场里有个女人快生了,他正在等护士,告诉她再找位医生来——反正事情出了差错。”
“喔?”
“于是他就跟我说:‘来,你就行了——而且比任何人都好。’我说不行,他问我是什么意思?我说我从来没做过这种事,一点也不懂——“他反问我,那又有什么关系?接着他就变得好可怕,看着我说:‘你是女人,对不对?我想你一定能尽量帮另外一个女人的忙,是不是?’又跟我说,我每次说起话来,都好像对行医很有兴趣,还说想做个护士,‘全都是美丽的谎话,一点都没有诚意!可是这件事是真的,你就得拿出一个正当人的勇气,不要光做个没用的花瓶!’“我做了我最不懂的事,杰利,我把用具放在水里煮沸,再递给欧文,我累得要命,都快站不起来了,好可怕!可是他到底救了她和那孩子,母子都很平安,本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