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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娘往她爹那边看了一眼,语速有些慢,“竹料不坚固,会用竹子造房子的人也没钱请造行施工,我们家本钱少,竹子虽廉价,但运费和木料差不多,客人买得量却不大,故而不做。”
兰生笑笑,神情似乎完全没介意,“你们住铺子后面?”
璃娘答是。
“听管宏说,你爹自己就能帮人加工,那肯定是在后面干工活了。”不再问,好像闲聊。
这回,璃娘答是的速度慢了两秒。
兰生走回泫瑾荻身旁,坐下喝茶吃点心,慢条斯理等管宏和康掌事说完话。
璃娘暗暗打量,刚才还觉得夫妻俩感情很好,现在却又没有这种感觉了,各吃各的茶点,两人都不说话,静冷的氛围。
没一会儿,管宏走过来问,“兰大姑娘看完了?”
兰生点头,对康掌事道,“刚和璃娘说起你的工坊,我越发好奇了,能带我到后面瞧一眼么?不知康掌事擅长哪方面的技艺,居安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人才,若真是巧匠工,我愿意高薪聘你,银子不会比你东家给的少,还省了打理铺子这类的琐事。”
康掌事凹脸因笑而鼓起两块,看着勉强,“这……哪里担得上工坊二字,我只帮忙做些门窗的木匠活儿而已。巴掌大的地方也不曾整理,乱哄哄怕兰大姑娘扎了脚受了伤,草民无论如何都担待不起啊。”
泫瑾荻终于说话,“兰生,今时不同以往,你别只顾好奇,不顾腹中胎儿。”
康掌事一听,整个人有点哆嗦,“娘娘实在要瞧,草民去搬来?”
兰生抿嘴不露齿,干笑之后起身要走,“我若坚持,好似就是不讲道理的刁妇,罢了。”
但兰生还没走到门口,忽闻璃娘一声惊呼,回身见她提着裙子,脚下一片水漫漫,而且水流迅速往铺子里推,从后面涌入。
康掌事诧异得要命,跺脚喊声怎么回事,就往铺子后面跑,璃娘也慌忙跟去。父女俩谁都顾不上送客,就给了客人留下的理由。
兰生毫不犹豫转动脚尖三百六十度,“咱们瞧瞧去,万一需要帮忙呢。”
管宏也很好奇,“水能淹到铺子里,后面大概是全淹了,难道院子里有池塘不成?”
泫瑾荻将大步踩水的女子抓进怀里,毫不介意管宏一旁当灯泡,亲密贴她耳畔,音色磁沉不满,“爱妃往哪里冲锋,又当为夫死人?”
“没那么严重,只不过完全没看见你而已。”心咚咚跳,怀抱冷的,气息热的,她咬唇含笑,“但王爷这么积极复活,我就装一回闲妻吧。王爷,您先请,小心别湿了鞋。”
泫瑾荻好笑,“贤惠的妻,还是闲哉的妻?”
知己,但她不说那样的话。他说过,情深,不用说。所以,她反捉了他的手臂,挂上半个身子的重量,“用力”依赖他。
看她像个顽皮的女娃娃,他忽然心头一动,随即将她背了起来,感觉她刹那惊挣,又刹那安然。很快,传来她的温度,令他身上的凉冷转成了热。有她,才能觉得自己活着。
管宏年纪大把,对这两人无声胜有声的情感却瞧得老脸发红,因此一进后院就赶紧转移自己视线焦点,同时喊道,“妈呀,这么大的雨哪儿来的?”
别说管宏,泫瑾荻和兰生都十分诧异得看着眼前的景象。院中当然没有池塘,但有一口水井,从井口喷出老高的水柱,再从天空洒开,落如倾盆大雨。院子铺着石板地,积满了数寸的水洼,这才流进了铺子。
兰生才看到一根根分成两半的竹管,泫瑾荻的眼却更尖。他发现康氏父女不在院中,而一扇门晃动不止,便立刻趟水进去。
外头看起来是间小屋子,里面却向下挖深挖拓了,一间很大的地室。地室中间放着一个大炉子,炉底虽然也浸了水,却滋滋冒烟,而炉中金红的液体滚开翻泡。炉子旁的墙角,竖放着比竹管稍细的铁柱。
“自己送上门来找死,休怪我们无情。”
一条烧得赤红的铁棍,笔直朝泫瑾荻和兰生打来。
☆、第365章 金木(上)
兰生从泫瑾荻背上滑下,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长笛,不跟烧红的棍子硬碰硬,而是顺着它往对面速滑,目标是对方的手。
拿棍的人正是康掌事,削瘦的脸凶煞似鬼,目含杀机,以为一击能中,想不到传闻中没用的六皇子居然身手相当敏捷,反倒是自己的手缩慢了些,让笛子削到一下,虎口发麻,疼得差点松了他的铁棍。
管宏虽然懵了,却不过刹那,意识到这对父女并非他所以为的寻常人,恼火自己眼瞎,“熊奶奶的,闯荡半辈子,以为都看得明白,居然阴沟里翻船!”
他才骂完,但见两条汉子从地室窜上,抡起大刀就砍过来。
管宏不含糊,三步上栏跳到底,捡了一根短铁柱当武器,与随后跳下来的两汉子斗在一处。别看他只是工头,会些拳脚功夫,而且力大无穷。
兰生正为此松口气,眼前多了一条纤丽身影。
“有空担心别人,不如担心自己。”璃娘手持长剑,面泛冷笑,“你们运气虽不错,能一下子找对地方,可惜短命。宗主有命,此处若暴露,知情者杀无赦。你就算贵为王妃,也要死在这儿了。啧啧,可怜你肚中孩儿。”
兰生目光凛然,慢慢摩擦掌心,“大荣造材商可合法买卖金属,这是你们装成造材商的原因之一。金属的数量以客人的数量评估合法性,所以取名景秀,投机取巧吸引原锦绣庄的客人,还能光明正大招收工匠,干你们见不得人的工造。至于最后一个原因。就是方便获取居安情报,盯着我们了吧。”
璃娘哼了哼,“全猜对了也难逃——”点点银芒冷煞扑面,她大吃一惊,向后压腰又侧翻滚地,险险避过,起身又诧又狠。“都说不能小看兰王妃。真不可轻敌。”
“好说。”兰生手里多一根尺长短杖,雪白银亮,向下一甩。短杖从一尺变三尺,节节长,杖尖那节最奇异,仿佛数不清的软刃卷身。刃片如刺毛,一抖便映道道寒光。“总不能一直挨打不还手,是不是?”
她这人就是倔,当初无果说她年纪大不适合练武,她偏不信邪。就练身体素质和硬打硬,几年下来可不是跑得快而已了,连兵器都配套。不至于手无寸铁等人打死。
璃娘嘴上说不可轻敌,打从心底却不认为这位娇滴滴的王妃能有多厉害。剑花缭乱数朵,抱着一招取命的自信。
兰生突然旋身,手杖在半空劈出一道圆弧。
璃娘感到一面强风阻慢了手中剑,正奇怪,但见那些看似刺毛的软刃居然全部离开杖身,如一群白蛇吐信般寒气森森,卷住了自己的剑。她大骇,想抽回来,却扛不住一股古怪的吸力,眼睁睁望着剑飞脱了手,被卷到兰生的手杖前,颓然落地。
一招,璃娘已失去夺命的武器。
“你!”惊骇,不知对方手里是什么古怪东西。
兰生抖抖手杖,软刃乖巧裹回去,又成了无害的毛刷,“我没你那么坏心眼,你若告诉我这些竹铁运到哪里去,我就饶你了。”兵器不错,只是她左臂不能动,减少了威力,不然将那柄剑绞成一段段,岂非更唬得住?
璃娘银牙一咬,“做梦!”
她武技不高,但想对付兰王妃应该戳戳有余,如今打不过,当然喊救兵,一声尖哨,从地室下跑上来七八人,个个魁梧粗壮,身着劲装,眼神凶恶。
兰生嘲笑,“我们女人打架,找男人出面多丢脸,尤其你们影门女子不是特别强吗?不过对了一招就哆嗦成这样,跟你们自信的宗主相比,差别太大了。”
“谁赢就谁强。”璃娘还是承继影门传统的,“丢脸算什么东西?”
兰生的手杖没有动,却飞来一把银刀伞,把某个没长眼急性子的家伙手指切下来几根,吓得本要围攻的汉子顿时扩大了包围圈。一道影子矫捷如豹,立在兰生身前,顺势将银刀伞收回,竟成了一支短笛。
妖颜霜冷,寒星落眼,笑得不羁,却不让人觉得可以跟着笑,“谁敢碰本王爱妃一根手指头,本王就让他手秃。”
手搁上宽阔的肩,兰生想,原来,有人能依赖是一件苦尽甘来的事,被说成性格坚强,其实都有些无奈的。生活境遇若好,为何非要自己一个人死扛呢?
泫瑾荻感到那只手的重量,虽不能回头,但将自己的手盖上,稍稍用力一按。
他在让她放心。兰生轻笑,“我发现自己还是不擅长打架,交给你了。”
“等你差遣可真不容易,头发都要急白。”泫瑾荻是真心焦。他在那边一对一打,稍不留心,发现她这边怎么突然变成了围攻,却没听她求救,令他感觉挫败。好在她哄他及时,比自己还是景荻时,她更多一份娇宠气,他那点不满立刻没出息蒸发干了。
“夫君好好表现,胎教会影响娃娃的一生。”兰生趴过泫瑾荻的肩头看那些打手,“奇怪,无果哪里混去了,这么大动静都不见他。”
泫瑾荻笑着按下兰生好奇的脑袋,“别小看了这块巴掌地,非法炼铁是要掉脑袋的,防守不知几层。要不是爆水井让他们慌了手脚,我们也进不来虎穴。无果他们应该被挡在外围,大概要慢上一会儿,我们只需撑到他们杀入。”
康掌事挥棒跳来,与女儿并肩站,听泫瑾荻说完不禁哼笑,“怕只怕他们杀不入,你们也撑不到了。”拍掌两下,地室的两座楼梯站满了彪形大汉,人手一支短弩,黑冷的箭头齐指。
管宏被逼退到泫瑾荻和兰生一块儿,三人背墙角面杀阵,似临绝境。外面踏水和铿锵,低叱与气喝,隐隐传入室内,听得出激战。
璃娘笑得高兴,“你们可有遗言?”
泫瑾荻笑答,“你们先说。”
兰生真不知他哪来的自信,就她看,成为刺猬将会是目前唯一的结果。
璃娘挑眉,对康掌事道,“爹啊,我挺喜欢瑾王爷,能不能留他一命,给我当夫郎。”影门女子很放得开,嫁过人的于思碧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