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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生走后,红豆来为景荻披衣,却让他推了。
红豆问,“公子不妨告诉兰大姑娘那位贺大人的本性,她就明白公子的好意。今日本来多好啊。她又通过您一次考验,您帮她满足心愿,皆大欢喜。刚才婢子听公子说兰姑娘那几句话真有点重,是要改了主意?”
景荻却道,“不至于让她一时之气就改主意,我信自己的眼光。而我的话虽重。却也不是全无道理,她那么聪明的女子,肯定会想明白的。”
红豆暗暗叹气,开口不再说兰生,“贺大人如您所料来了。但只有五日准备,是不是急了些?”
“大修月华殿,还要把它变成东宫殿,是想在东星彻底从六皇子本命星移走之前挽回一切,当然急了。五日也够了,等林大回来,让他把庄里留守的那些人全遣了吧。”该来的,终于要来;该走的,终究要走。
“别人还好说,平掌事对公子倒是一片忠心,况且他也知道贺大人来买货的事,突然要辞他,恐怕不易。”因为景荻接掌锦绣庄才不过半年多,绝大多数的掌事伙计还认生,庄里生意突然清淡,他们拿了一笔不错的补偿银子,走得很干脆。不过,平旺为人不错,又机缘巧合接了兰生这单,总在公子跟前传递消息,就和景荻带来的红豆豌豆林大等人亲近起来了。
“我亲自跟平旺说,你叫他来。”景荻自然也分得清。
平旺来时还显得很高兴,主动向景荻自荐,“少东家,贺大人五日后要的货让小的去准备,保证做好,不出半点差池。这可关系到咱们锦绣的生死存亡,小的必定全力以赴。”
“平掌事在锦绣庄干了两年吧?”可以信任的人,但还不可以托付全部。
“是,少东家记性真好。”对着那张病相陋颜,平旺也看不出悲喜好坏,心情好着。
“平掌事家住城郊小村,家里还有一个老娘,听说身体一直不好。”
“……”平旺开始感觉不对,“有劳少东家还惦记着,我娘的病倒不重,就是不好根治,常犯常治,药不能断。”
“你平时那么忙,你媳妇一人照顾你娘也挺吃力,不如趁庄里这段难得清淡的时日,我放你十天半个月假,回去帮帮家里。”景荻作个手势,等红豆递给平旺一个信封,他又道,“这里有五十两,算是补你的过年红包。”今日他就是个派红包的。
平旺双腿一软跪下来,“少东家,您别辞了小的。小的笨嘴拙舌,您接手锦绣之前,小的也没做成几桩大生意,但近来觉得挺顺的,兰大姑娘还夸我账做得好,比泊老三强。”一难受,没察觉自己扯远了。
红豆就道,“平掌事没听清公子的话么?谁说辞你了?让你拿假,还给你红包,又不是不回锦绣。快快起来!”
平旺不起,“红豆姑娘别当我听不出来,少东家说是放假,其实就是让我走的意思。还有红包——锦绣庄何时发过红包,老爷和少东都是精明人,所以不是红包,是打发我回家的补偿银子。”
红豆哼一声,“什么补偿银子要五十两那么多?你去跟人打听打听。我说你真是,公子待你好,你反而担惊受怕,觉得自己福薄么?”
平旺眼角耷拉,苦着脸。
“平旺,收下银子。”景荻嘶哑之声突然一凛,“好,我也不骗你,锦绣山庄你确实不用想着回来,但半个月之后你还是平掌事。”
平旺一愣,“恕小的笨,听不懂少东家的意思。”
“兰大姑娘成立了居安造,手上缺能说会道的人为她找客,我调你去她那儿帮忙,自然还是平掌事。”景荻挖自家的墙角补居安造的墙角。
“这……”虽有些搞不明白,平旺心里安了安,这么想,帮兰大姑娘就是帮少东家。
“不要这啊那的,今日就收拾一下走人,不然五十两银票收回。当我很容易发一回善心?兰大姑娘那儿刚开始,头几个月可能给不了你多少工钱,拿这五十两当贴补的。”景荻说完了。
平旺这才连连应是,拿了信封去收拾行李。
红豆盯瞧着景荻。
景荻睁开了眼,落西边一抹霞映,“怎么?”
“没怎么,我等着给公子送信。”红豆反而垂下眼帘,“送信给兰姑娘,才能弄假成真,自圆其说。”
“比起送信这等无关紧要的差事,定时给你家公子端药才是你该关心的。”写什么信?半个月后平旺找兰生上工,兰生就让平旺上工,这么简单易懂。
一向仔细的红豆真差点疏忽了,立刻去端药。
而回到家中的兰生,从晚饭气到晚锻炼,从院里火到对面,对锦绣山庄即将掀起的风波一无所知。
“没见过这样的人,前一刻让我感激涕零,下一刻就能让我心灰意冷。”她照例向她老公汇报“工作”,“居安造,我自己的工造,新鲜出炉的官方凭证,美好的一天刚刚开始,连憧憬一下光明的时间都不给,就给我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
背着手,绕着桃木桌打转,绣花鞋磨着砖地,擦擦擦擦!
“说起来,是要修月华宫。月华宫是你从小住到大的地方,而皇上有意趁这回大修想将它改为东宫殿,也是希望你能快点康复,以太子身份重新住回宫里。我如果跟你娘说,交给我来修,为你积更多福,她能再信我么?”
惦记上月华工程,但说到奇妃时,打圈的绣花鞋就慢了下来。
“即便我的能力得到了一些承认,好像你娘还是很看不上眼,还有……”不少人都看不上眼,她静立屋中央,“你知道我最讨厌那人什么吗?”
“福帘”后面现在多了一层幔帐。御医说春暖出蚊虫,以防叮咬。她进来前,小坡子叮咛别随意打开帐子。
“我最讨厌他泼水泼得没错,心里哪怕再不爽,还得像这会儿,自己再泼自己一盆冷水,承认又从他那儿学到了东西。”居安造成立不易,她还是先老老实实啃骨头吧。
抬脚要走,忽然想到自己最近跟老六是不是说太多“*”了,万一他是那种什么都听得到的植物人,醒来会不会跟她清算?
手一撩,帘一层,幔一层,露一条缝,想就近说老六两句讨好话的兰生一怔。
六皇子脸上盖了一方白布。
呃?不是只有死人才会盖白布吗?
第177章 大限
“子妃娘娘!”
小坡子一声狮吼,吓得兰生缩回手,帘子乱颤,六皇子又让幔帐挡住了。
“干什么?”她拍着心口没好气。
“奴才跟娘娘说过三遍了,御医关照蚊虫有毒,而殿下体弱,万一叮了可不得了,请千万别掀帐幔。可是您怎么还是掀了?”
兰生看小坡子神色着急担忧,又想他是不是暗恋她老公,同时讪笑,“屋里不潮热,而且你们白天晚上都在找蚊子,我想不会那么巧。这不有阵子没瞧六殿下,刚才突然想不起他的样子,所以才……”笑着含糊过去。
小坡子眼里闪耀着感动,“前两日奴才回宫看干爹,听到不少关于娘娘的闲言碎语,真替您委屈。明明娘娘对殿下关怀得无微不至,每日晨昏定醒为殿下念书,陪他说话,还给他编福帘造福楼,每日辛苦奔波,居然一点好都落不着。谁说照顾就一定要守在身边,娘娘所为虽不同寻常,但殿下的身体状况也不同寻常,说不定正好对了。无论如何,奴才都支持娘娘。太后娘娘和奇妃娘娘召奴才问起您的事,奴才也这么说的。”
果然,为六皇子积福之说不足以让宫里减少对她的关注。喜欢造房子的女子也许不止她一个,但喜欢造房子的贵族绝对只有她一个。拥有大荣至高地位的女人们会觉得匪夷所思吧,虽然在她看来,能安居在宫廷中的她们才是匪夷所思的一群。怎么能在一个小小的鸟笼子里住到死呢?是鸟,就该向往天空。而人心之大,分明可容纳百川,又为何执意争眼前方寸长短?
“殿下脸上覆白布何用?”这人要是死了,小坡子不会有心情叽喳,兰生算是反应及时。
“那是浸过药的纱布,新法子。据说用上百年老参等二十多种珍贵药材配制,不但覆头。还覆手脚,护住殿下命脉要穴,还有头部血流通畅。”但小坡子的声音并不像从前试新药时那么充满希望,历经一次次徒劳无功。要保持正能量也难,“有时奴才也想,可能这些药都不好,殿下至今还撑着,全靠娘娘当初给的三粒续命丸。娘娘做到这份上,居然还有人说三道四……”
“随那些人说吧,我无愧于心就好。”说到续命丸,唉——心痛!
她本想成亲后观察一下再作打算,可再一想玉蕊给的时候有媒婆和几个宫女在场,难保不传到奇妃和皇帝耳朵里。她要是不老实。岂不是有谋害亲夫的意图?所以成亲第二日就无比诚恳上交给了奇妃,一颗没能私藏。奇妃当时十分欣喜,但后来听御医局说只能续命不能治病,就连一字谢也没给。
在这样的医疗条件下,六皇子作为植物人。从十二月挺到了四月,说不定就是这三颗丸子创造的奇迹。因为兰生怎么看,都觉得这位殿下的“肉身”已经到了极限。
过了四日,这天兰生收到太后邀请,要入宫赴宴。
每次受邀入宫似乎都不会发生好事,就算只是去给奇妃请安,婆婆跟前实在难讨好。哪怕奇妃口碑好。都说柔善主子,奇妃确实说话柔柔软软的,但她听奇妃说话,就好像往心里一块块叠铁饼,十分压抑。也许是她心眼小,也许是她自加压力。一进宫里她便感觉憋气,应答那些大小娘娘们时片刻就犯头疼,待了超过一个时辰,一整天累得有褪层皮之感,第二日肯定起晚。
然而再不喜欢。她也是六皇子妃,皇族的一员,要把入宫当作家常便饭来对待。
换了华服美裙,兰生跟有花在发式加不加假发的问题上正争说得厉害,泊老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