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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暖这义正言辞的话,卢有旺越听越恼火。
一直光棍的他,本就孤僻,整日话也不多,要是没人和他说,他一个人三天三夜也不会说一句,更别说和一个孩子讲理。
扬起的手一把提住卢暖的胳膊,用力一举,本是想把她放到田边去,可哪知道,用力太猛,卢暖也挣扎,在他松手的时候,卢暖身子一扬,扑通一声掉到了下面的田里。
只听到“啊”一声痛呼。
卢有旺忽然想起,那一日,他也是这样子一推,卢暖就撞在了家中的门槛上,然后晕厥了过去,慌得他丢下锄头,三步两步跑到田坎边,身子往田坎上一坐,滑到下面的田里,抱起浑身是泥水的卢暖,见卢暖神色不对,大呼一声,“阿暖……”
“疼……”
卢暖说着,只觉得,后脑勺像是被什么用力敲了一下似得,整个脑子嗡嗡作响,眼前的东西也越来越模糊。
“哪里疼,别怕,三叔带你去找周大夫……”卢有旺说着,忽地惊觉手臂上黏乎乎一片,低头看去,整个手臂上全是血。
而抱起卢暖的地方,一块突出的石头上,血迹斑斑。
吓得他差点瘫软在田里,抱着卢暖走三步,摔两步,踩倒了一行稻秧,才走到田坎边,光着脚跑在田坎上,边跑边唤怀中的卢暖,“阿暖,阿暖,三叔不是故意的,三叔不是故意的!三叔送你去周大夫那里,没事的,会没事的!”
三壮瘫坐在小路上,眼睁睁的看着卢有旺抱着卢暖走开,浑身都抖个不停。闯祸了,他闯祸了。
这田不是卢暖家的,二婶卢暖三叔家的,他指错位置了,错了。
跌跌撞撞爬起身往卢暖家跑去……
卢暖家
二婶摸着手中卖木耳的银子,喜得笑了又笑,对韩氏道,“嫂子,阿暖真能干!”
二十两啊,做了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早些时候,连做梦都不敢想。
韩氏闻言,抿嘴一笑,拽紧了手中的银子,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去接二婶的话。
葱花婶连忙接话,赞道,“可不是,我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不知道这黑乎乎的东西能吃,还能卖银子!”
几个大人越说,越不靠谱。
二婶更是把卢暖得了观世音菩萨点化都搬了出来,和葱花婶叽叽呱呱说过不停,韩氏在一边含笑的听着,只是刹那间,只觉得心口疼的厉害,惊呼一声“哎呀!”
两手握住银子,死死的压在心口处,疼的她冷汗直冒。
“嫂子,你咋了?”二婶连忙问道。
“疼!”韩氏说着。
“哪疼?”
“胸口疼!”韩氏说着,不停的揉着心口,直到那疼痛慢慢的消去,才大口大口喘气,才轻声说道,“也不知道咋回事,刚刚心口一下子就闷疼起来!”
二婶闻言,想了想后说道,“嫂子,是不是小产身子没养好,落下病根了?”
“我觉得不像!”葱花婶说着,把银子放入怀中,小心的放好,才说道,“咋农村女人,哪里有一个人是好好坐月子的,还不是该干啥干啥,大妹子算好的,阿暖知道心疼人,连冷水都不让她沾,现在又不愁吃穿,得了空,去周大夫那里让他瞧瞧,看看到底是啥毛病,趁早医治,可别把小病拖成大病!”
韩氏点点头,想着去周大夫那里要花银子,又有些舍不得。
见三妹四妹背着背篼回来,一人背篼里是野菜,一人背篼里是野草,两人手中还提着一长串虫子,韩氏连忙起身,迎上去,帮着她们放下背篼,心疼的说道,“累坏了吧,早上煮的粥还有,去舀了吃!”
“娘,四妹不饿,四妹就是口渴了,喝点水就好!”四妹说着,把手中的虫子从茅草上取下来,一只只丢给鸡吃。
六只大了许多的鸡仔一见有吃的,还是美味的虫子,争先恐后的往上挤,逮着虫子就吃,鸡妈妈也忍不住,见四妹丢在地上,立即啄到嘴里,眨巴了几下,吞了下去。
有只鸡仔比较笨,没抢到虫子,叽叽喳喳的叫唤过不停。
四妹呵呵一笑,“不急,不急,我这儿还有呢,这就丢给你吃!”
韩氏见四妹开始喂鸡,也不去管她,对三妹说道,“三妹啊,饿了就去舀粥,炒野菜也还有呢!”
“嗯,知道了娘!”三妹应着,把虫子递给四妹,准备去舀水洗手,路过二婶和葱花婶的时候,礼貌又甜腻的低唤,“二婶好,葱花婶好!”
葱花婶闻言,乐呵呵的赞道,“这孩子,就是懂事!”
“可不,嫂子家的几个孩子,一个个都懂事,又知道心疼人!”
几个孩子得了赞美,韩氏心中开心,笑道,“看你们夸的,再夸都把她夸天上去了!”
二婶和葱花婶闻言,笑成一团。
三妹舀了水倒在盆子里,把手放进去慢慢洗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曾经,她一直以为,爹娘是不疼她的。
姐姐是第一个孩子,爹娘肯定疼着,二哥是家里唯一的男丁,爹娘肯定宠着,四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爹娘肯定呵护着。
只有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直到爹爹去了,大姐当家,她才明白,其实,她和大姐,二哥,四妹是一样的,娘也是疼爱她的。
“婶,婶子……”
三壮推开卢暖家虚掩的门,整个身子挂在门板上,冲着韩氏结结巴巴的唤了一声。
二婶率先回过神,起身走到三壮面前,关心的问,“三壮,你这是咋了?”
“二婶,是阿暖,阿暖她跟三叔起了争执,被三叔推下田坎,摔到了头!”
韩氏闻言,身子一软,笔挺挺的倒在地上。葱花婶立即上前扶起韩氏,一个劲的掐她人中,不停唤道,“大妹子,你醒醒,你醒醒!”
正在洗手的三妹手一抖,把放在架子上的木盆子硬生生的碰摔到在地,急急忙忙跑到三壮面前,尖声问道,“那你咋一个人跑回来,我大姐呢?”
“被你三叔送到周大夫家了!”
三壮说完,整个身子一软,摊在地上。
而三妹一溜烟的跑回屋子,翻箱倒柜,找到卢暖的衣裳,裹成一团,抱在怀中,跑出屋子,对一直没有回过神的二婶说道,“二婶,你帮我看着我娘,我去给大姐送衣裳!”
直到三妹跑远了,二婶才回过神,转身就往卢暖家后门走去。
后门出口,二叔正兴致勃勃的跟二弟说,要买哪里到哪里,然后不止可以盖一个猪圈,还能修两间屋子。
“有义……”
二叔闻言,回头看着脸色刷白,身子摇摇欲坠的二婶,连忙走到二婶身边,伸出手扶住她,“大琳,咋了?”
二婶一见到二叔,心里紧张,“阿暖,阿暖……”
说了几句,都没把事情说清楚,二弟却嗷叫一声,拉住二婶的手臂,一个劲的问道,“二婶,你到是说,我大姐她咋了?”
“听三壮说,是在田里和你三叔起了争执,被你三叔推摔到了头,现在送周大夫那里去了……”
二婶话还未说完,二弟嗷叫一声,“又是他欺负我大姐,今天我跟他拼了!”说完拿起搁在一边的木棒子,就要冲出去。
二叔一把拉住他,呵斥道,“胡闹,昨天的事情,你还没长记性,今天又莽撞了,你自己想想,你是咋答应你大姐,一遇事,连问都不问,就横冲直撞!”
“我没胡闹,三叔他不是人,上次差点打死我大姐,我要去找他,你们拉着不让我去,今天你们谁也拉不住我!谁要拦着我,我跟谁没完。”二弟吼完,用力甩开二叔,拿着棒子就跑。
二叔愣在原地,骂道,“这小犊子,脾气到底像谁?”
“管他脾气像谁,你赶紧去瞧着,可千万别弄出人命来!”二婶催促道。
想来,这几个孩子,哪一个不是性情中人,就连看似天真的四妹,心里弯弯肠子也多得很。
二叔闻言,赶紧追上去。
可院子里,哪里还有二弟的影子,问瘫坐在地上的三壮道,“三壮,二弟呢?”
“去周大夫家了!”
“这小犊子,跑得倒是快!”二叔嘀咕一声,连忙追出门。
远远的,看见二弟跑得飞快的身影,大声唤道,“二弟,二弟,你别胡闹,听二叔跟你说啊!”
二弟闻言,连头都不回,跑得越发快。
咬牙切齿,心中把三叔给恨死了。
二婶追到前院,韩氏已经转醒,却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整个人抖得不行,一个劲的想站起来,却浑身使不上劲,嘴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那口气,哽在心口,怎么也缓不过来。
二婶想要去追二叔,又放心不下韩氏,走到韩氏身边跪下,把韩氏从葱花婶手中接过来,搂入怀中,眼泪婆娑的劝道,“嫂子,嫂子,你别这样子,阿暖会没事的,会没事的,你这个样子,要是阿暖知道了,得多心疼啊!”
“是啊,大妹子,快别这样子,你这个样子,让孩子们瞧见了,会难过的!”葱花婶说着,四周看了看,只见四妹呆呆的站在鸡圈前,有一下没一下的往鸡圈里丢虫子,唤道,“四妹,你快过来,劝劝你娘啊!”
四妹闻言回头,木愣愣的看着葱花婶,从草绳上抓下一只虫子,狠狠的丢在鸡圈里,冷冷的说道,“不劝,不劝,不劝……”
葱花婶站起身,走到四妹面前,把四妹拉到韩氏面前,指着韩氏说道,“四妹,你是乖孩子,你看看你娘这个样子,你劝劝她,你跟她说说话!”
“娘……”四妹低唤一声,面无血色的跪在韩氏面前,自顾自的扑倒韩氏怀中,极力忍住心底的恐惧和绝望,小声道,“如果大姐出事了,咱们去陪大姐吧!”
没有大姐,这个家没得吃,没得穿,活着还不如去死。
她虽然小,可是她懂,什么都懂。
好半晌后,彷佛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