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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即若离的目标:那是他的妻子,一个背叛他的女人。她这时正要去跟她的情人幽
会,走得匆忙而急切。算起来,妻子背着他在外面与人偷情已有半年之久。可马平
却一直蒙在鼓里,毫不知情,直到最近有人把在外面听到的绯闻照搬给他,马平才
恍如大梦初醒。当时他整个人就跟挨了枪子一般,心脏仿佛也冻结了,脑海里一片
空白。不知隔了多久,他才渐渐感到呼吸的存在,一些记忆的碎片也随之陆陆续续
地从脑海深处走出。转眼间,妻子以往种种可疑的行迹以及她那吞吞吐吐的神情,
似乎一下子全都变成一张张充满嘲讽的笑脸,在马平眼前飘忽闪烁,马平心如滴血,
他痛苦地想,原来她一直在欺骗他,一直在拿他当猴耍。可自己却窥不出一点端倪。
这是为什么?是自己太蠢太迟钝还是太过于信任对方?如果都不是,那么问题究竟
出在什么地方?马平显然沉溺在对自己的自责之中。但他心里面同时也在为自己鸣
不平,他觉得自己只是稍稍不留神儿,稍稍打了个盹儿,老婆就被别人占为己有。
这叫啥世道,说变就变,防不胜防。更可恶的是,妻子所投怀送抱的人居然是他小
时候的同学,而且他俩之所以能够认识,还是他马平给引见的。那是在一次同学聚
餐会,马平带着妻子一同前往,席间,马平不但把妻子介绍给对方认识,还当场把
那个家伙给狠狠赞了一通。他对妻子说,这位同学是他们中最出类拔萃的人物,小
时候家境贫寒,现如今事业兴旺,名声显赫,是本市著名企业家之一。没料到几句
不经意的阿谀奉承话,竟因此埋下祸根,从而引狼入室。第二天那位黄鼠狼仁兄竟
登门拜访,说是特意来请他们出去吃饭的,态度热情得让人起疑。当然,马平是不
会想那么多的,他甚至还颇有些受宠若惊,连话都回答得结结巴巴,一副唯唯诺诺
的熊样子。现在回想起来,那餐饭的代价实在太昂贵了,其回报等于是把自己的妻
子拱手送给了别人。如果换一种形式说,那就等于是他马平自己给自己戴一顶硕大
的绿帽子。不过,自己只是介绍他们相识一场,难道这也成为一种罪过?再者,谁
也不是生活在真空里,倘若连正常的人际交往都处处布满陷阱,今后谁还敢跟外界
发生关系。想到这里,马平就不那么恨自己了。至少他已解脱出来,并且深深舒了
一口气。
这时,马平已不知不觉走到市区的繁华地带。这里可以说是另一个世界。那些
闪烁而过的车辆和滚滚的人潮以及商店里此起彼伏的疯狂音乐声,犹如排山倒海般
地朝他挤压过来,马平身上那根稍稍松弛的神经又被再度绷紧了。与此同时,妻子
与人偷情的光景又一次在他脑海里闪烁迭起,马平仿佛看见妻子柔软如蛇的裸体正
与另一个一丝不挂的男人紧紧缠绕在一起,他们疯狂地搏杀着,如同两头饥肠辘辘
的困兽,互相大口大口地吞噬着对方的肉体。妻子的呻吟声更是风起云涌,一浪高
过一浪,直至推向巅峰。马平的心顿时像被刀刺入般痉挛,一股热血涌上他的脸上,
令他妒火中烧,肝肠寸断。不,我非杀了他们!马平又一次发出绝望的怒吼。
他逃也似地加快步伐。由于走得过急,他与妻子的距离被拉近了,这时只要她
稍一回头,就能很容易认出他。马平似乎也意识到这点,随即也放慢了步子。现在
他已拐入另一条马路。这里异常寂静,路两旁长满茂密的树木,影影绰绰,别有洞
天。马平忽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刚从一个乱哄哄的世界逃出来,遽
然间又遁入一条幽深莫测的隧道里,虚无飘渺。恍若回到遥远的从前——
那时候他和妻子小梅都很年轻、很单纯,就像生活在山涧溪流中的两尾娃娃鱼。
他们同在一个工厂,但却互不相识。那是一家国营大厂,坐落在郊外,有近万名职
工,像座热闹的小城镇。马平当时是铸造车间一名默默无闻的翻砂工。妻子小梅则
是技术处的科员。他们一个在基层,一个在机关,环境不同,地位不同,最终能走
到一块,这中间就有一个不得不提的故事。那是十月的某一天,马平正蹲在食堂里
有滋有味地吃着饭,同车间技术员小范突然来找他。小范把他拉到一旁去,鬼鬼祟
祟地说,小马,你认识小梅吗?马平呆呆地摇着头,此刻他嘴里还咽着一口饭。小
范手一指,喏,就是穿红衣服那个。马平顺着他的手势望过去,果然见到一个模样
不俗的年轻女子,不过由于隔得太远,马平几乎没看清她的样子。小马,帮帮忙,
帮我把这封信交到她的手上。小范像在哀求他。马平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接下那
封信。其实马平跟小范的关系只能算一般,除了同在一个车间,同住一间宿舍,马
平看不出对方有把他当朋友看待的意思。小范是去年才分配来的大学生。那个年代
的大学生寥寥无几,属珍稀动物,倍受注目也倍受羡慕,更是不少年轻女孩所暗恋
的对象。马平大概就是基于以上的心态,才勉强接受了这个任务。相反地,小范看
中的则是马平的少言寡语和老实巴脚。毕竟那个时代的男女间还没盛行到毫无顾忌
的交往。而且大多数人对待爱情的态度,既显得暧昧又有所忌讳。更何况这里面还
有一个成与败的问题。如果追求不成,张扬出去终究不是什么光彩事。小范可是一
个有着远大理想的青年,他才不想因此而落下被人取笑的把柄。
那天马平是在厂区的林荫道上叫住小梅的。但他只开口说出一个字:信。然后
掉头便走。小梅着实大吃一惊,她一会儿看看手里的信,一会儿又抬头看看马平远
去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这家伙是谁?我怎么从未见过他。马平这边也很
窝火,好端端的,干吗要替别人拉皮条。简直是吃饱了撑着。再说了,小范有啥了
不起,凭什么在别人面前指手画脚,下回打死我也不干这种丢人现眼的事,马平愤
愤地想。不过有气归有气,拒绝的话却全然说不出口。这不,三天后小范又将一封
信塞到他手上,仍旧不忘丢下那句话,小马,帮帮忙。于是,马平又一次稀里糊涂
地站在了林荫道上,左顾右盼,等了大半天才见到小梅姗姗来迟的身影。马平登时
又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面红耳赤,连手脚都找不到地方摆了。好在小梅走到他跟
前却意外地停下步子,定定地看着他,脸上似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马平忙乱地
掏出信又忙乱地递出去,正欲走开,忽然又想起什么,问道,你有回信吗?小梅笑
笑地摇一摇头,依然一语不发。马平直到现在才有机会看清楚她的脸。无疑她是个
既漂亮又有个性的女孩子。但马平却被她的眼睛吸引住了。他从没见过如此美丽动
人的大眼睛,那眸子的深处像一泓清澈的湖水,又好像里面有鱼儿的影子,荡漾出
涟漪般柔柔的笑意。这一瞥从此给马平的生活带来一抹亮色。
从那以后马平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开始积极主动地奔走在他们中间,不辞劳
苦,尽职尽责,毫无怨言,仿佛这本来就是他份内的事儿。他甚至建议小范最好能
每天来一封,加大攻势,频频出击,以博芳心。小范见他表现得有些过了头,出于
男性的本能,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了。其实马平并没有太大的野心,他这样做无非
想多点见到小梅,确切说是她那双神秘的大眼睛把马平的魂给勾走了。在这点上小
范是无法体会到的。他虽然也渴望得到爱情的滋润,但心里面始终保守着一条底线,
这就是当爱情与事业发生不可逾越的冲突时,他会毫不犹豫地踢开爱情从而选择事
业。在他看来,爱情只不过是生活中的一种调剂,一种锦上添花的点缀,就像插在
花瓶里的鲜花,迟早必然枯萎;或者通俗点比喻就像人们头顶上的头发,少了它谁
也不会活不下去,如若不然天下的秃子不得全死光。总之小范就是小范。他与马平
有着本质的不同,命运自然也各不相同。小范正是凭着这种坚定不移的做人信念,
在以后的仕途上平步青云官运亨通。当然这是后话。
可惜马平只送到第六封信后,小范这头便中途打了退堂鼓,再也不见他动笔了。
小范之所以做出放弃的决定,其中一个原因是小梅那边一直没有给予一个明确的答
复。每次马平把信交给她,总忘不了提醒她是否有回信,可她不是笑吟吟地摇着头,
就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着马平。好像是马平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接触至今,
马平还从未见过她开口说一句话。马平心想,这真是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女孩子。
小范虽已放弃追求小梅的念头,然而马平全然不知情。无信可送的马平犹如一
个突然被断奶的婴儿,惊慌、恐惧、无所适从。他苦苦地等待着,想打听又不好意
思开口,后来就有些憋不住了!
喂,你怎么还不动笔呀?马平生气地问。
小范听了跟没事似的,漠然地说,算了,没意思,我决定放弃。
马平急了,你怎么可以半途而废?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下
去。坚持就是胜利。
小范说,不是我不想坚持下去,是她根本没那个意思。
马平冷冷地说,你怎么知道她没那个意思?我怎么从没听她提起过。
小范被弄得哭笑不得,说,那不是明摆着的吗?她要是喜欢我,为什么不给我
回信?
马平显然被问住了,想了想,说,不行,你得继续写下去。喜欢一个人就应该
持之以恒,时间长了,她自然会被感动的。
小范开始不耐烦地说,我不写。
马平蓦地吼道,你一定得写!
小范冷不丁吓了一跳,惊诧地说,喂,这种事我都不急,你反倒比我还急。这
算怎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