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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本心一样,自动就说出来了。我现在可以用黄原方言和你交谈。”
孙少平:“你们对地球抱什么态度?是好意还是恶意?”外星人(用黄原方言):“大部分外星人从不加害于你们。当然,太空中也有个别邪恶的生物,把你们抓回到他们的星球做杂工。你们地球历史上常有大量人集体失踪的事件。你可能不知道,美国一位专门研究超自然现象的专家自赖特·史德加博士,就写过一本《奇异的失踪》的书,收集了不少集体失踪事件,所牵涉的人数,由最少十二人到最多四千人……”
孙少平:“呀,你的黄原话简直让我感到象老乡一样亲切!那么,我想问,你们的飞碟为什么降落在这地方?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外星人:“我们对地球上这一带的地质情况很感兴趣。我们想了解这里在地球第四纪以前所形成的基岩情况。你们也已经通过古地磁测定而知道,整个黄土高原至少从更新世纪起,就已开始堆积,按你们的时间算,距今已二百四十万年了。从那时以来,在整个第四纪期间,黄土沉积面积逐步扩大,形成了大面积连续覆盖,将第四纪前形成的基岩,除高耸的岩石山地之外,大都掩埋于其下了……”
孙少平:“老实说,我不太懂这些。你们一定都是无所不知的超人吧?有部美国电影就叫《超人》,是描写你们怎样完美无缺而力大无穷的。”
外星人:“这是浪漫的美国人的幻想。我们不是超人,也决非十全十美,和你们一样必须不断进化。当然,我们要比你们先进得多。我们的祖先和我们都对不断发达的地球人承担着某种义务,想对你们的某些人用心电感应来给予帮助,使你的人种进化更高的阶段。我们已经为你们做过许多事,不过你们不得而知罢了。”
孙少平:“那你们为什么不和地球上的各国政府接触呢?”外星人:“很遗撼,你们地球上的许多政府都被少数人占有。如果他们获得我们的技术,就会情不自禁想支配整个地球。我们绝不相信这些少数人能维持地球的秩序。他们连自己国家的和平都维持不了,怎么可能维持全球的和平呢?”孙少平:“噢,对了,我还想告诉你,我的妹妹在大学学的正是有关于天体物理的课程……”
外星人:“那里的情况我们知道。尽管那些课程过于原始和简单,但你妹妹无疑将是你们国家最为出色的天体物理学专家之一……”
孙少平还想问外星人一些问题,但他突然举起毛茸茸的胳膊前后摆了摆——这大概是他们和人告别的方式,就转过身向另外两个同类走去。紧接着,他们就钻进那个发橙光的圆盘中了。嗡嗡声越来越强烈,类似一种发动机加速的声音。飞蝶下面立刻喷射出巨大的火焰——不,不是火焰,是一片黑暗……
……孙少平从草地上睁开眼,发现天已经全黑了;夜空中星星在闪烁着,一弯新月正从山坳那边升起来。
他心惊地一下子坐起,从头到脚淌着冷汗他有一种跌落在地的感觉。发生了什么事?他问自己。刚才那一切是真实的,还是他做了一场梦?
他肯定了这是一场梦。他曾在妹妹那里拿过几本有关飞碟的书,里面就有许多这样被称作为“第三类接触”的事件。他多半是把这些类似的事件带进了梦中。
可是,他心中又隐约地怀疑,这是否就是梦境?是不是他也真的发生了“第三类接触”?他睡了多少时间?他赶忙看了看手腕,发现没有戴表。要是戴表就好了,他可以知道是否“丢失”了时间。他记得他躺在这儿的时候,还是下午,现在天已经黑了。那么,时间没有丢失?这的确是一场梦?可一切为什么又那样具体,那样有头有尾?
孙少平环顾四野,一片苍茫,一片荒凉,只有归巢的鸟儿在昏黄的天色中发出叽叽喳喳的鸣叫声。
他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怖,他一闪身站起来,摸索着向矿区那面的山岗跑去——他要很快看见灯火,回到人们中间去!
他紧张地气喘吁吁跑到了黑水河上面的地畔上。
对面,一片壮丽的灯火展出现在了他眼前。选煤楼发出隆隆的声响,火车喷吐着白烟,鸣叫着驶过了矿区,俱乐部门前的体育场上,看电影的人群正喧哗着在入场。
他喉咙里堵塞着一团哽咽,静静地望着对面的景象,现在,他终于又回到了生活的现实里;而在此之前,当那个圆盘出现的一瞬间和接下来的遭遇,几乎彻底粉碎了他迄今为止的世界观……
不过,假如他真的经历了所谓的“第三类接触”,那么他就又一次看见了晓霞,和她重逢了。这已使他感情上获得了很大的安慰。即便是个梦,也很好。能在梦中和亲爱的人相逢,也是幸运的;他早就盼望能做这样的梦。但愿这样的梦还能出现。
当然,最好不要再出现“外星人”了。无论他们有多么先进和发达,但他还是热爱他生存的这个星球,热爱着人类的生活——尽管生活中有这么多的磨难和痛苦……孙少平从这块地畔上慢慢地转到沟里,然后走过了黑水河上的树桥,返回了矿区。
他一路上想:要不要把他今天的遭遇说给妹妹听呢?她或许能判断这是梦还是“第三类接触”。
他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他自己和这个世界都已经够乱了,何必再为自己和别人制造精神混乱呢!
无论这属于什么,都已经过去了。
其实,就是“第三类接触”又有什么了不起!他相信茫茫宇宙中,地球上的生命绝不是独一无二的!兰香对他说过,整个宇宙就仿佛是个宽阔无比的化学实验室;在这个实验室中随时都可能产生生命物质。既然外星体有更高级的文明,那里的人就完全可能作客于我们的星球。他孙少平接触了又怎么样?他还是他,地球还是地球;生活依然照旧,什么也不会改变;他仍然要为生存奋斗;要劳动、吃饭、睡觉;该笑时会笑,该哭时会哭;就是今天晚上,十二点钟还得准时换上臭烘烘的工作衣,坐着铁罐笼到井下去掏炭……但是,无论这是一场梦还是别的什么,他感到今天这场“经历”无形中打破了他思维已经达到的疆界,使他能以更广阅的视野来看待生活和生命了。
生活总是美好的,生命在其间又是如此短促;既然活着,就应该好好地活。思念早逝的亲人,应该更珍惜自己生命的每个时刻。精神上的消沉无异于自杀。象往日一样,正常地投入生活吧!即便是痛苦,也应该看作是人的正常情感;甚至它是组成我们人生幸福的一个不可欠缺的部分呢!夜晚,当孙少平从宿舍走向区队办公楼准备下井的时候,一路上望着矿区闪烁的灯火,望着满天繁密的星斗,猛然感到了一种突发的激动,以致都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了。
第三十七章
不久以后,孙少平出人意料地被提拔为班长。不过,不是在他原来干活的采煤一班,而是到采煤二班去当班长。这个班老工人很少,大部分是新招来的协议工。
协议工可不是好领导的!他们一般合同期为三年,仍然保持农民身份,只不过在煤矿赚三年工资罢了;因此,很多人对煤矿没什么主人翁感,反正三年后就又得回去当农民,能混着赚几个钱就行了;别说为煤矿舍命,最好连一点皮也别擦破!
副区长雷汉义竭力推荐他当这个班长。理由倒不全是他吃苦精神强,而主要是说他能打架,可能帅住这群踢腿骡子。区队其他领导都同意。也是!没有一种膘悍性,就别想当班长——这向来是煤矿选择班长的传统条件之一。孙少平要调到采煤二班当班长的决定宣布后,一班的人倒都觉得十分正常。这小子是当官的料,大家心服口服。
只是一班的蛮汉安锁子找区长哭了一鼻子,说他要跟少平到二班去当斧子工。锁子被少平一顿老拳饱打之后,倒打成了真正的师兄弟。这个笨熊一样的家伙,现在舍不得离开孙少平,他感到跟上少平既不受气,又很痛快,也不会被人捉弄——尽管他常捉弄人,但又生怕别人捉弄他;要是井下被人捉弄可不是开玩笑的,常常意味着你得多流汗,甚至一个恶作剧就得让你出点血!
少平也对这个愚兄有了些感情。在他的请求下,安锁子如愿以偿跟他到了二班。当然,安师兄干活时为他卖力是没有疑问的;同时还可以帮他在掌了面上“镇压”某些调皮捣蛋的协议工。当班长没几个好斧子工相帮,你就别想完成生产任务!
这煤矿上的班长和军队上的班长一样,实际上不是个啥官,只是个“上等列兵”罢了。同样,又象军队上的班长一样,总是在最激烈的前线冲锋陷阵——这意味着要带头吃苦,带头牺牲。
人数上,煤矿的班可比军队上的班大得多。孙少平领导的二班就有六十多人。其中协议工占了百分之八十。他们就象部队刚入伍的新兵,需要锻炼才能适应战斗的要求。这无疑给班长增加了大量的工作负担。
孙少平是个有文化的人,因此他尽量使自己把班长当得文雅一些。但在井下这种紧张激烈,时时充满危险的劳动环境中,他一急,也不由满嘴脏话,骂骂咧咧。不过,他在实际工作上很能体谅和关照人的态度,渐渐赢得了本班矿工们的尊重。权威是用力量和智慧树立起来的。
这个班的协议工分别来自中部平原北边的三个县份,煤矿工人中老乡观念向来很重——这是危险的生存环境所造成的。因此,协议工很快以县形成了三个“群体”。在井下,尽管三个群体的人都打乱划分到各个巷上干活,但一有个紧急情况,各群体的人总是更关心自己的老乡;而且三个群体间时有口角,甚至动不动就发生拳脚之战。当然,每个群体都有自己的“领袖”。
作为班长,孙少平要统帅住所有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