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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使召神卫军都虞侯朱全赟以上江兵入援。全赟拥十万众屯湖口,诸将请乘江涨速下,全赟曰:“我今前进,敌人必反据我后。战而捷,可也,不捷,粮道且绝,奈何?”乃以书召南都留守柴克贞使代镇湖口,克贞以病迁延不行,全赟亦不敢进,国主屡促之,全赟不从。(以上均《续资治通鉴》)
性骄侈,好声色,喜浮图,为高谈,不恤政事。(《新五代史》)
八年春,王师傅城下,煜犹不知。一日登城,见列栅在外,旌旗遍野,始大惧,知为近习所蔽,遂杀皇甫继勋。(《宋史》)
江南李主佞佛,度人为僧,不可数计。太祖既下江南,重行沙汰,其数尚多,太宗乃为之禁。(宋?王泳《燕翼诒谋录》)
江南李氏进贡中国无虚月,十数年间,经费将竭。(《江表志》)
虽然此君为帝,很糟糕,但比之历代穷凶极恶的独夫民贼,李煜属于既无大善,也无大恶的一个。加之大家对他的诗怀有好感,对他的死抱着同情,也就不咎既往。而且,为帝之初,大概还是做了一些不庸不昏的善政,陆游在《南唐书》里说,“境内赖以少安者,十有五年。”江南这块地方,只要不打仗,就丰衣足食,也许由于短暂的偏安小康局面,拿进贡的银子买来的和平,诗人又不安生了,领导潮流,别出心裁,异想天开,匪夷所思地兴起一股缠足之风。
饱暖思淫欲,也真是拿这位“食色性也”的皇帝无可奈何。
据清?钱泳在《履园丛话》中考证:“裹足之事始于何时?《道山新闻》云:‘李后主窈娘以帛绕足,令纤小屈足新月状。’唐缟有诗云:‘莲中花更好,云里月常新。’因窈娘而作也。张邦基《墨庄漫录》,亦谓弓足起于南唐李后主,是为裹足之始。”由他始作俑,直到辛亥革命才终结的缠足陋习,据西方学者霭理斯认定,这是一种性虐待的变态行为。竟折磨汉族妇女,达一千年之久,这位诗人皇帝,按上海话讲,可就是真正的作孽了。中国出了三百多位皇帝,独他这个举动,是最出格的,最具其个人色彩的,称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哪怕全世界的皇帝加在一起,也找不出一位用这样方法青史留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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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后主之死(3)
上有所好,下必甚之,故尔“越王好勇,而民多轻死,楚灵王好细腰,而国中多饿人”(《韩非子》),中国人习惯了上面咳嗽,下面感冒,皇帝放屁,臣民就是五雷轰顶,诚惶诚恐。要是这位情圣兼诗人,不当这个国主,没有这份最高权力,会弄成举国皆小脚娘子,蔚然可观的盛况来吗?所谓群众运动,说到底,是运动群众。如果李煜仅仅是一位诗人,有这种变态心理,顶多骗骗几个没头脑的女孩。但他是至尊至贵的天子,发出史无前例的缠足号召,马屁精跟着起哄,御用文人跟着鼓吹,可怜的老百姓敢不雷厉风行么?
所以,权力这东西,很怪,很可怕,它具有一种催化剂的作用,能将人性中的最本质的恶,释放出来。释小恶,则斤斤其得,孜孜其欲;释中恶,则不择手段,无所不为;释大恶,则恬不知耻,倒行逆施。这公式就是:“权力+诱惑=邪恶”。越大的权力,越大的诱惑,也就产生越大的邪恶。私欲膨胀到了极点,野心萌发到了极点,最后就成了晚期的癌症患者,转移扩散,不可救药。
李煜做一个纯粹的诗人时,顶多是优哉游哉的公子哥儿,石头城中的第一情种;可一当上惟辟作威,惟辟作福的皇帝,权力使他往昏君方向发展。提倡缠足,就是他的恶的一次释放。
老实讲,手中握有权力,是了不起的,神气活现,吆五喝六,前呼后拥,屁股冒烟;对有些人来讲,是祸,是福,还得两说着呢?这些年,冷眼旁观周遭的文人,当官当得###不离十者,固然有,而当官当得声名狼藉,顶风臭四十里者,好像更有。小人得志,蝇营狗苟,欺世盗名,永无厌足,在权力催化下引发的人性畸变,哪里还有什么文人品味,一张肉脸上活生生写着名利二字,令人惨不忍睹。
继而一想,这班人写不出东西,不捞名谋利,又能干什么呢?
王国维所说的“真”诗人,那是有“真”本事的。治国为其短,写诗为其长,打仗是其短,作画是其长。《珍席放谈》一书说:“江南李后主善词章,能书画,尽皆臻妙绝。”作者高晦叟,为宋代人,距李后主不远,有这个评价,足见诗人风流绝世,才华绝代,并非溢美之词。
公元962年(宋建隆二年),李煜继位之时,给赵匡胤打了个报告,他对他自己不适宜当皇帝,更适宜当诗人,很清楚地表明了内心的苦衷。“臣本于诸子,实愧非才,自出胶庠,心疏利禄,被父兄之荫育,乐日月以优游,思追巢许之余尘,远慕夷齐之高义……”(《宋史》)本来,李煜毫无继位的可能,其父皇李璟之后,说好了的接班人,有两个“兄终弟及”的叔叔,还有一个立为太子的哥哥,怎么也轮不着他,注定要当一辈子闲云野鹤,所以,他思想上没有一点点储位的准备,也不存有丝毫觊觎皇位的野心,他一天到晚,美女,醇酒,吟诗,作画……享受生活,徜徉在诗歌和美学的王国里。
他排行老五,那龙椅根本轮不着他坐,他就成了金陵城内的王孙公子,风流情圣,桂冠诗人,快活神仙。但是,上帝爱给人开个玩笑什么的,很快,将其接位途程上的障碍物,一一请到了天国。阁下,你就等待着加冕吧!一个写长短句的闲散之人,偏要他去日理万机,“一种心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蝶恋花》),只好硬着头皮,在金陵登上帝位。
他喜欢南京,不愿意到他父王的都城南昌去。宁可在南京向赵匡胤称臣十五年,也不到南昌去当更独立一点的皇帝,这就是诗人的抉择,也许石头城钟灵毓秀,能给他更多诗的灵感。
我记得,八十年代中期,到南京去过一次。那时,张弦还健在,作为热情的东道主,定要陪着逛逛六朝故都,都是五十年代开始写作的老朋友,也就无须礼让的了。出发前,他说,客随主便,我不让你们看大家一定要去看的那些名胜风景,何况你们也都去过,我想领你们看大家几乎不到的一个地方,如何?
我们说,反正也已经上了车,只好悉听君便了。
李后主之死(4)
车子出城,往栖霞山方向驶去。暮春三月,莺飞草长,柳枝摇曳,菜花吐黄,身后为巍巍钟山,眼前乃滚滚长江,真是好一派江南风光。我每到龙蟠虎踞的石头城,总能感受到一种生发出思古幽情的“场”,令我怦然心动。只要站在江水拍岸的土地上,只要稍稍掀起古老历史文化的一角,就会涌出“惆怅南朝事,长江独至今”(刘长卿《秋日登吴公台上寺远眺》)的悲怅感。
忽然,张弦招呼停车,说到了到了。
在一片秧田中间,我们看到了一尊石马,孤零零地兀立在那里。
这是一尊南唐的石刻,张弦要我们注意,这匹马的秀美姿态,妩媚神情,以及清俊宛约的丰采,和行云流水般的动感,他若不说出来,也就一眼掠过,经他一煽情,果然有与常见的石翁仲截然不同。这尊骏马,通体洋溢出浪漫而又多情的南人气韵。
有人问,确实是李后主那时代的石刻吗?张弦说,这是经过文物专家鉴定的,但不知为什么,只有茕茕独立,形单影只的一匹,也许是一篇只写了开头,而没有写到结束的文章。
清人沈德符在其《敝帚斋余谈》中,为李煜抱不平:“南唐李昪,固吴王恪之后也,据有江淮,垂四十年,史家何以不以正统与之?”正统不正统,由史家推敲去,姑置勿论。营造帝王家的山陵,其工程之浩伟;往往要穷毕生之力。但即位后只坐了十五年江山的李煜,活着都难,遑顾死者?也就只能是这种虎头蛇尾,不了了之的结局。
事隔多年,旧事重提,难免有时光无情之叹,张弦早已作古,同行者也都垂垂老矣,但嫩绿秧苗中的那匹石马,也许就是《玉楼春》中:“归时休照烛花红,待放马蹄清夜月”的那一匹吧?却会永远兀立在那里。
远游归来,夜色朦胧,挂在女墙之上那一弯浅月,犹历历在目,真是“六代绮罗成旧梦,石头城上月如钩”(鲁迅《无题》)。也许,往事总是不堪回首的,回忆那匹孤独的马,回忆那位被牵机药毒死的不幸诗人,总是禁不住对于这块土地上文人命运的思索。
从历史版图来看,充满浪漫色彩的南人。与信奉现实精神的北人交手,从来没占过优势。正如那匹孤独的江南石马,秀丽中透着柔弱,清癯中显得单薄,文雅中未免过分温良,跃动的神态中,缺乏男性的雄壮。所以,南部中国的统治者,有过多次声势浩大的北伐,几无一次是绝对胜利的。相反,金戈铁骑的北人南下,从来不曾折戟沉沙过,这也是石头城断不了在漩涡中求生图存的缘由。南人浪漫,势必多情,多情则容易把事情往好里想。北人尚实,自然作风严谨,一步一个脚印,很少感情用事。赵匡胤家住山西太原府,他的领导核心,也都是柴世宗的北周人马。他们按部就班,步步进逼;就在窈娘娉娉婷婷为李煜跳金莲舞的时候,把金陵城包围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曹彬兵临城下,李煜只好投降,举家迁往开封,大兵出身的宋太祖,封他一个谁知是抬爱,还是侮辱的“违命侯”,我想:接到这纸任命状的诗人,一定啼笑皆非。这有点类似千年以后,我曾当过的右派分子那样,敌我矛盾,按人民内部矛盾处理,与他这个先“违命”,再封“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在感恩戴德这一点上,有异曲同工之趣,想想,倒也不禁莞尔。
现在,读李煜的作品,相隔千年,情景迥异,但是,他那可怜,那但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