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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思愈想,愈不得其解。愈不得其解,愈不能入睡。
杨玉轻轻翻身下床,溜出石房
他刚才仿佛听到师父房中发出一声咳嗽声。那是一种特殊的咳嗽声,和母亲半夜那嘶竭、痛苦的咳嗽声一模一样。
他心念疾转:师父难道和母亲患有一样的奇症?
他站在师父石房前,侧耳谛听。
房内没有任何异响,只有师父发出的熟睡中均匀的鼾声。
他踮着脚尖,悄悄走入房内,站在床边。
他屏息敛气,望着熟睡中师父的脸。现在他的眼力已能暗中视物,所以看得十分清楚,一张苍白的脸,脸上横竖交织地布满着皱纹,两鬓已出现了不少的白发……
一年来,师父憔悴、苍老多了!
刹时,蓝袍书生淌着汗珠授他笛法,传他投掷神技的情景,——在眼前闪过。
他明天就要走了,而师父却将留在这里,永远是孤独一人。
心头一阵酸楚,蓦地,眼中滚出两颗的烫的泪珠。
泪珠正落在那张苍白的脸上。
杨玉惊慌地后退两步。未得师父允许是不能擅闯师房的,更何况是深更半夜里。
幸喜师父未被惊醒。杨玉壮胆上前,轻轻揩去落在师父脸上的泪水,轻唤一声:“师父!”然后扯过滑落的被单,盖好师父手臂,转身离去。
杨玉刚走,蓝袍书生霍地坐起,双手使劲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嘴里哺喃道:“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蓝袍书生想了整整一个下午,此刻还未拿定主意。
并非蓝袍书生优柔寡断,在武林中,他曾以果断、刚毅、冷酷而著名,但这事太复杂、太玄乎,无论换了谁,一时之间恐怕都会拿不定主意。
次日天明。
杨玉穿着师父的衣束,整装跪在师父面前。
“师父!徒儿为救母亲性命就此告辞,日后一定……”杨玉眼噙泪花,声音颤抖。
蓝袍书生板着脸,冷冷地打断他的话:“紫貂血呢?”
“在这儿。”杨玉打开小包袱取出小竹筒。
就在杨玉手摸到小竹筒的时候,蓝袍书生眼中闪过一道可怕的棱芒,那是只有决心杀人的时候才有的光亮,掌已斜斜扬起……
他已作出了决定:杀死杨玉,夺过紫貂血!他可以用紫貂血救自己,也可以将紫貂血送到鹅风堡去救她,但眼前这个混小子却不能不杀;因为,他有非杀他不可的理由!
“师父,这紫貂血真能救娘吗?”杨玉根本不知眼前的危险。
听到“师父”二字,蓝袍书生全身一震,咋夜杨玉伫立床头泪洒脸面的情景闪过眼前。
刹时,眼中的棱芒消逝,掌也悄然垂下。
杨玉在不知不觉之中又过了一次生死关头。
“师父。”杨玉双手将竹筒捧到蓝袍书生胸前。
“徒儿。”蓝袍书生捂住杨玉的双手,声音中充满着柔情。
“这紫貂血能治任何内伤外伤,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宝物,你一路上要多加小心,不要透露半点风声,竹筒系在腰带里层,时刻不要离身。”
“是。徒儿谨记。”杨玉一边说,一边将小竹筒系入腰间。
蓝袍书生望着杨玉,脸上露出一种肃穆之情,转眼之间,他又作出了一个决定,是和刚才完全相反的决定。
蓝袍书生摘下腰间的玉笛,交给杨玉:“送给你做个纪念吧。”
师父将玉笛送给自己了?
杨玉又惊又喜,颤抖着双手接过玉笛:“谢师父!谢……”
突然,杨玉觉得有些不对:“送给你做个纪念”,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再也见不着师父了?
杨玉正想再问,蓝袍书生沉声道:“记住,洞窟里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今后若有人间及这玉笛的来历,也不许提到师父!”
杨玉想说什么,但见到蓝袍书生凝重的脸色,不敢再问,急忙点头道:“是。”
“你去吧。”篮袍书生挥挥手。
杨玉整好包袱依依不舍地问道:“师父,您没事吧?”
“时辰不早,上路吧。”蓝袍书生显然是在下逐客令。
杨玉走到洞窟口,突然转身问道:“洞窟里的事能告诉我娘吗?”
蓝袍书生脸上肌肉一阵痉挛:“不能!”
杨玉盯着他的脸又问:“师父,你认识我娘?”
“走!”蓝袍书生发出一声厉喝,猛然扬起双掌……
一股劲风袭来,杨玉踉踉跄跄后退十余步,一脚踏空,坠下绝壁。
“咯!”杨玉摔在地上,复又翻身爬起。他练成的“六合内功”,这般高度已是伤他不着。
师父今日是怎么啦?言语不对、神色不对、举止不对!他是个聪明人,心念一动:不好,师父准要出事!
他拈拈背上的包袱,双腿用力一蹬,“1”一声音响,又飞身返上洞窟。
“师父!”他发出一声撕人肺腑的喊叫,扑向石蒲团。
蓝袍书生端坐在石蒲团上,浑身是血,心窝上插着一把短刀,刀柄已经没入。
师父已经自杀身亡了!
“师父!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他抱住师父血淋淋的尸体,大声哭喊。
杨玉哪里知道,蓝袍书生得不到紫貂血,已离死期不远,他只能有这种选择,因为只有这种选择,才能减少肉体和心灵上的许多痛苦。
杨玉痛哭一场后,便动手将师父埋葬在洞窟石蒲团下。他知道那是师父最喜欢呆的地方。
为了查清师父的身份,他搜遍了师父全身和洞窟。
找不到任何能证明师父身份的信物。他仍不知道师父是谁。但,他却有了两个意外的发现。
这两个意外的发现都和他母亲有关。
他在师父的石枕下发现了十余条咯满着鲜血的手帕。昨夜他听到的咳嗽声并不是幻觉,师父夜间也在咳嗽、咯血,患着和母亲一样的咯血奇症!
他还在师父的贴胸怀中发现了一条绣着梅花的手帕,母亲也有一条这样的手帕!
怪,实在是太怪了,而且怪得可怕。
碎石垒成一个坟堆。没有石碑,更没有碑文。即使是有碑,这碑文他也不知该如何去写。
叭!叭!叭!磕过三个响头,他转身走出了石窟。
他要去救母亲,他还有很长的人生道路要走。活人无论如何不能永远伴随着死者。
申牌时分,他走出了黄山山谷。
蓝袍书生帮他取到紫貂血,却给他留下了一个可怕的谜,残破的梦……
蓝袍书生是谁?和母亲有什么关系?
天呐!母亲与这个陌生人有何瓜葛?
一座古老的小镇。
纵横交错的麻石道,参差不齐的小庭院。一条长长的青石主街穿过全镇,直通镇后的山坳,在十月灿烂的阳光下,看来就像一条色彩斑斓的百足蜈蚣。
这小镇就叫蜈蚣镇。
杨玉背着包袱,踏入蜈蚣镇。
他长长地嘘了口气,绷紧的心弦松弛下来,一路上他提心吊胆,唯恐小竹筒露馅,招来是非,现在总算是到了安全的地方了。
蜈蚣镇富足而宁静,繁荣而温馨。
富足是因为蜈蚣镇处在山坳口的拐角,且有河流穿镇淌过,为水陆交通之要冲,货运生意十分兴隆。兴隆就必然富足。
宁静是因为蜈蚣镇东去三十里,山坳谷地里便是鹅风堡。山坳谷地方圆五十里,百里之内是鹅风堡的势力范围,在鹅内堡的势力范围内没有人敢骚扰。没人骚扰就必然宁静。
杨玉已踏入了鹅风堡的势力范围,自然就感觉到怡适安全了。
一阵微风送来酒肉的香气。杨玉顿觉饥肠辘辘,急步跨上长街。
突然,杨玉觉得有些不对。风送来了酒肉的香气,怎么没送来酒客欢乐的笑语?
心中在想,脚步仍在移动,两眼四处张望。视线及处,陡然止步,杨玉惊呆了。
长街街心横躺着一具尸体。一具血淋淋的被砍开了头骨的尸体!
有人敢在蜈蚣镇长街杀人?在蜈蚣镇长街杀人居然会没有人过问?
杨玉赶紧重进小巷。
他不愿惹祸,凭他现在的身份和本领,也惹不起祸。
小巷也是静静的,听不到往日那种欢悦的喧哗。日头虽然已过三竿,街上仍是冷冷清清,行人寥落。
杨玉走进一家小酒店。他决定先弄点吃的填饱肚子,同时打听一下镇上发生了什么事,再考虑如何回庄。
店内客人倒是不少,不过大家都不说话,兀自埋头吃喝,谁也不理谁,谁也不看谁。
杨玉找到一个空座位坐下,摘下背上的小包袱搁到凳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对身边的一位客人轻声问道:“喂,朋友,这镇上怎么啦?”
那客人瞅了杨玉一眼,端起酒菜,一声不吭,移到堂角的一张酒桌上,继续埋头吃喝。
附近两张酒桌上的客人也像躲避瘟疫似的,赶紧转移阵地,避到堂角。 ”
这是怎么啦?杨玉正在暗中纳闷,店小二搭着毛巾走过来:“客官,你要些什么?”
“一壶茶,四个馒头,一碟盐菜。”
“还要些什么?”
“不用了。”
店小二横了杨玉一眼,声音顿时变得冷冰冰的:“你等着吧。”
“不用急。”
“哼!”
半晌。茶、馒头、盐菜都没有送上,店小二也只在堂角里转,根本不过来。
杨玉正想叫唤,此时堂帘一挑,三个执刀汉子闯入了店堂。
为首的是一个瘦高个的中年男子,另两个是彪形大汉,其中一个项下的短须像是镶在下巴上的一把钢刷,加上一双暴眼,显得十分狞恶。
另外一个脸上显然挨过刀,留下一条暗红色的肉疤,从额头正中央斜到腮边,说多凶有多凶。”
六道冷电似的目光扫过堂内,最后落在杨玉身上。
堂内所有的客人都停止了吃喝,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杨玉身上。
一片寂静。寂静中透着一丝丝颤栗,一丝丝不安。
紫貂血露馅了?杨玉心中骤然一紧,额上冒出一层冷汗。
刀疤汉走到杨玉桌前,钢刀往桌上一横:“你是谁?从哪儿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