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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袍书生将玉笛横在嘴边,抿起嘴唇,笛声顿起。
笛声,轻柔、悠远,充满着缠绵柔情,像是甜蜜的梦,使人陷入温馨迷离的情思。
杨玉心情一荡,眼前叠幻起母亲的身影,他躺在母亲的怀中,尽情地承受着母亲温柔的轻抚。
笛声,低沉凝重,充满着凄婉、悲伤,像是沉闷的雷声在低低的云层滚过。
杨玉心情一沉,眼前浮现出母亲的病容,苍白憔悴的脸,从口中咳出的大口大口殷红的鲜血。
笛声,高昂、激越,充满着刚毅、悲壮,像是汹涌咆哮的海浪在拍打着岩崖。
杨玉心情一振,眼前出现了沙坪上飞奔的紫貂,呼啸长空的尖竹,抖动的吸筒刺针,迸溅的紫貂鲜血。
蓦地,笛声嘎然而止。
两人一动也不动,石窟中的空气也仿佛凝住了。
良久,蓝袍书生开口道:“你知道这是什么乐曲吗?”
杨玉沉吟片刻,缓缓地摇摇头。对这首似曾听过的乐曲,他叫不出名字。他曾经听母亲吹过此曲,但气韵却是大不相同,永不及蓝袍书生吹得动人。
“这乐曲叫‘广陵曲’是‘钧天之乐’中的一奏。”蓝袍书生抚笛轻叹一声,又说道:
“‘钧天之乐’亦名‘钩天广乐’,乐共九奏,乃上古仙乐中绝传的三大圣乐之一。”
“既是绝传圣乐,你怎么会吹?”杨玉明眸紧盯着蓝袍书生问。
蓝袍书生淡淡一笑:“二十年前,我无意之中,从大唐名乐师段善本大师遗物中得到此圣乐秘本。我一见此本便爱不释手,开始练习吹奏,练了二十年,直到上月初九才能吹奏这圣乐的第一奏。”
杨玉听着不觉听傻了眼:练二十年才能吹奏第一奏?
蓝袍书生玉笛一横,随口问道:“你想学吗?”
好奇心,好胜心使杨玉不加思索,冲口吐出一个字:“想。”
蓝袍书生一撩衣袍,顺势往床沿上一坐:“想学圣乐,还不赶快拜师?”
杨玉毫不犹豫,跨前一步,双膝跪地,“叭叭叭”地朝蓝袍书生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在上,弟子杨玉给师父叩头!”
“哈哈!”蓝袍书生仰面发出一阵大笑。
这混小子倒底还是上当了!
少年人,特别是老实的少年人,毕竟容易上当!
二、玉笛狂生
飓!利器破空之声。
细长的小竹筒在空中如同飞箭疾射。
噗!竹筒尖上的刺针正钉人画在木板上的紫貂颈部的血管。
杨玉挥着酸胀的手臂,胸中一阵气浪翻腾。
蓝袍书生拔出钉在木板上的竹筒:“不错,手法很准,只是……”“内力大差”四个字还未出口,他已顿住话锋,从腰间拔出玉笛来,“累了吧,先歇歇,听我吹上一曲。”
杨玉此时气喘吁吁,只觉体内血气突奔狂涌,已是把持不住,身子连连摇晃几乎跌倒。
笛声顿起,抑扬顿挫,响彻云霄。
杨玉全身一震,身子停止摇晃。
笛声音韵数次变化,忽强忽弱,忽高忽低,忽顿忽扬。
杨玉脸色渐渐转红,翻腾的血气遂告平息。
一声悠长的拖音,笛已离开嘴唇,笛声犹在空中盘旋回响,余音不绝,似有若无……
杨玉直听得神魂飞荡。
“你来练一曲。”蓝袍书生将手中玉笛递给杨玉。
杨玉横笛上唇。
“提气——气走丹田——气海——神阙——关元——章门……吹!”
笛声突起,破空而出,虽不及蓝袍书生吹的气势,却也嘹亮震耳。
“广陵曲!气走四经三脉……”
广陵曲,上古仙乐绝传的圣乐“钧天之乐”的第一奏。其实,这是一派胡言!只不过是蓝袍书生哄杨玉的一句鬼话!
此乐曲是蓝袍书生师门的一曲镇门曲,他巧妙地将练习内功的气运大法融于乐曲之中,正在悄悄地传授杨玉旷世的武学“六合炼气大法”。
一曲吹尽。杨玉垂下玉笛,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片刻,他又觉得丹田涌出一股热气,全身顿时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不知不觉间,两眼中爆出一片精光。
蓝袍书生面含微笑,微笑中又夹杂着一丝忧虑。
他笑的是,杨玉已用笛气冲破了生死幽关,打通了全身经脉,从此以后内力会日益猛增,到重阳节时取紫貂之血,自是易如反掌。
他忧虑的是什么?一时间,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他只是感到了忧虑。
杨玉又弯腰抓起了细长的竹筒。
飓!一声极细的像蚊子叫的声响。一道黑色的闪电似的光掠过沙坪。
噗!竹筒牢牢地叮在了“紫貂”的颈脖上,细小的刺将木板钉了个对穿。
蓝袍书生傻了眼。想不到杨玉刚刚打破幽关,力道就如此强猛!
杨玉傻了眼。这一竹筒是自己投掷的么?
良久。两人对视,发出一阵狂笑。
笑声在沙坪上空凝结,久久不曾散去。
此后每天清晨,蓝袍书生便带着杨玉到沙坪练曲,练投掷。
竹筒愈来愈小、愈短,已达到适用小吸筒的大小。
杨玉吹的笛声愈尖愈厉,一曲广陵曲尽,气势力道已不在蓝袍书生之下。
竹筒无声无息地、无形无影地飞过沙坪。
听不到破空厉叫之声,看不到电闪飞逝之影,甚至连杨玉的手也不曾见动过,竹筒已钉在了“紫貂”颈脖上。
第一步已告成功。杨玉练就的投掷手法远远超过了蓝袍书生所料,他已达到了师门暗器手法的最高境界,“动中见静”,“杀人于无形”。
天意,难道这就是天意?
蓝袍书生在高兴之中,感到了一种极度的恐惧。
星移斗转,日月如流。
转眼之间,九九重阳又到。
杨玉端坐在沙坪等候着紫貂出现。
“抽掉紫貂体内三分之一的血,根本不会伤害紫貂,决不能手软!”他一次又一次地告诫自己。
这是他拯救母亲性命的最后一次机会。蓝袍书生告诉他,紫貂今年向他现身谢恩之后,就再不会到黄山来了。
决不能再失去这唯一的机会!
日近正午。杨玉心跳猛烈,他竭力稳住心跳,让自己平静下来。”
午时正刻。沙地底响起了沙沙沙的响声。
杨玉盯住沙地,眼中精芒四射。
他看见紫貂从地下通道奔来,跃出道口。紫貂跑过沙坪,形如闪电,但在他的眼里紫貂在缓缓地行走,而且还三步一回头。
紫貂走到坪沿,蓦地转身向杨玉扬起了脖子。
杨玉眼中精芒暴长。他看见了紫貂颈脖上一根根跳动的脉管。
“吱——”紫貂发出一声轻轻的吱叫,像是在催促他出手。
出手!杨玉心念一动,小吸筒已然钉在了紫貂的颈脖上。
会不会伤着紫貂?杨玉霍地跳起。
小吸筒脱落掉地。紫貂轻叫一声,没身钻入沙坪。
杨玉弹身跃至坪沿,抓起小吸筒,轻轻一摇,筒内哗啦一响,吸到紫貂血了!母亲有救了!
此时,绝壁洞窟传来一声长啸。
这是蓝袍书生向他询问的信号。蓝袍书生显然是等不及了。
他仰面回报一声长啸,那是笛音中的“1”音符,大功告成的信号!
他拧紧小吸筒盖口,拔去刺针,撒腿向绝壁奔去。
奔至壁前,唱一个“1”字音符,身子腾空而起,直入七号洞窟。自从他练习玉笛广陵曲,冲破体内幽关后,上下窟洞就不需蓝袍书生挟带了。
“取到了?”蓝袍书生坐在石蒲团上迫不及待地问。
“师父!”杨玉奔到石蒲团前,双膝跪地,捧起小吸筒,“取……取到了!”
自从杨玉拜蓝袍书生为师学笛之后,两人之间便以师徒相称。
蓝袍书生伸出颤巍巍的手,从杨玉手中接过小竹筒,脸上充满着激动和欣慰之色。他和杨玉的母亲都有救了!真是苍天不负有心人。
蓦然间,他脸色倏变,竹筒的重量怎么不够?
他急忙摇动竹筒,筒内传来一阵哗响,取到的紫貂血只有三分之一!
哪里出问题了?他急急检查吸筒。吸筒的弹簧片在升至竹筒三分之一的地方被卡住了,被一绺貂毛卡住了,弹簧片被卡住无法带动筒芯,自然就抽不到更多的血了。
他脸色顿时惨白如纸,头额冷汗直滚。三分之一的紫貂血,只能救一个人的性命!而他需要的是……
“师父!您怎么啦?”杨玉从地上爬起来,搀住摇晃着身子的蓝袍书生。一年来他对蓝袍书生的看法已大有改变,眼中尽是关切之情。
“没什么。”蓝袍书生振作着,摘下吸筒上的弹簧片,将吸筒交给杨玉,“你好生收着,师父要回房去休息一会儿。”说罢,起身就走。
“师父!让徒儿送您……”杨玉托住蓝袍书主的右下胁想送他进房。
“不用。”蓝袍书生猛地推开杨玉,径直奔到房中。
咳!咳!咳!三口鲜血咯在雪白的手帕上。
只取到三分之一的紫貂血!只能救一个人的性命!
蓝袍书生又闪过一个一直索绕在心头的念头:难道这也是天意?
救她,还是救自己?抑或两人都不救?
对这混小子该怎么办?杀了他,或是放他走?
他在苦苦地思索,沉浸在矛盾和痛苦之中。
此时此刻,他将对自己的命运作出选择,犹似己到了自己生死攸关的一刻。
夜深了。
没有窗户的石房显得更加黑暗。
杨玉翻来复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睡不着,有两个原因。
一是,他明日一早就要离开师父了。蓝袍书生虽说不上对他恩重如山,但帮他取到紫貂血,传他“广陵曲”之情,也算得上是大恩大德,可是他连蓝袍书生的名字都不知道。他在内疚之余,深感一种说不出的伤感。
二是,师父今天反常的神态使他感到不安。蓝袍书生脸色异样难看,整个下午几乎没有说一句话。是舍不得自己走,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愈思愈想,愈不得其解。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