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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欧阳暖不解地问。
“这里已经靠近边境,却还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若是升火把他们引来,实在是很危险的事。”贺兰图沉声解释道。
欧阳暖点点头,想不到眼前这个人还有这样的见识,只是她越发疑惑,自己和这个人又究竟有什么样的瓜葛呢?
夜晚很安静,天空低垂的仿佛触手可及。刚刚下过雨,乌云散去竟然出现了一颗又一颗的星星,一个个仿佛被雨水洗涤过,明亮又温柔。欧阳暖就坐在沾满水珠的草地上,取出干粮来吃,突然一只手伸过来,递给她一只装满了清水的水袋。
欧阳暖接过,闷闷地说一句谢谢。贺兰图没有多言语,竟然也像她一样席地坐下。
这时候,突然听见旁边的马儿发出嘶鸣声。
“它怎么了?”欧阳暖不理解地回头看贺兰图。
贺兰图却面色凝重,这时候一个负责值夜的随从奔过来:“主子,远处传来马蹄声,似乎人数不少。”
“是不是过路的人?”欧阳暖尽量往好处想,可是心底却突然浮起了一阵不安。
“不可能!命令所有人丢弃马车,立刻上马!”
贺兰图上马后,欧阳暖还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去另找一匹马还是怎么样,随后贺兰图一把抓住她上了马。这次金吾卫折损近半,随行的一百五十人最后只剩下十几名,他们也纷纷上马,一行人纵马狂奔起来。
如果有遮挡的地方,他们也不至于这样仓皇奔跑,而应该就地躲藏,可是偏偏这里是一望无际的草地,根本没有能够藏身之所。若是那些真的是全副武装的南诏人,他们不可以与对方硬碰硬,这才是贺兰图作出这个决定的原因。因为危险的临近,欧阳暖的心跳得砰砰的,风将她的头发彻底吹乱,他们奔跑了没多久,就听到身后沉重的马蹄声,对方的人马显然远远超过自己这一方,欧阳暖意识到,死亡的威胁离他们越来越近……
“主子,您先走,属下断后!”靠得最近的金吾卫策马,就在他们身后不远。
贺兰图咬牙点头,带着欧阳暖一马当先,犹如离弦之箭,在看不见边际的夜色中一路狂奔。
“后面有多少人?”欧阳暖急切地问道。
贺兰图沉默了一下,声音在风中有些模糊,可给出的答案却让欧阳暖不由得心惊:“数千骑。”
欧阳暖忍不住回头去看那些追兵,他们已经追得很近了,那些马蹄声几乎就在耳边,声势惊人,让人毛骨悚然。后方传来一阵厮杀声,贺兰图带来的金吾卫显然已经冲进了敌人的阵营。这十几个人都说得上是以一当十的勇士,可是对方人数实在太多了,他们根本抵挡不了多久。想到这些人等同于是去送死,欧阳暖心里不由得一阵阵难受,可现在马匹不可以停下来,否则她又会过上被关押的日子。
虽然贺兰图没有向她解释过缘由,可她无端的对这个人产生一种信任感,她不知道,这是因为以前,贺兰图也曾经带着她逃脱过追杀。
不知道跑了多久,天色已经微亮起来,金吾卫不过阻挡了片刻,便被那群铁骑彻底淹没。贺兰图不听不看,加紧马腹,马儿不停地向前奔跑。耳后的声音越来越大,来势汹汹,欧阳暖回头望去,晨光照射在后面追兵的盔甲上,只看见一片锐利的寒光。
欧阳暖背心一阵发凉,也不知道是太冷还是过于恐惧,她还是第一次感觉自己离真正的死亡这么近。不由自主地眨眨眼睛,却感觉一滴汗水流到了自己的眼睛里,火辣辣的,激人的疼痛。
清晨时分是最冷的时候,风又这样凛冽,欧阳暖只觉得浑身都在哆嗦。突然,她的身体被牢牢扣入贺兰图的怀里,“坐稳了!”
眼看他们单枪匹马就要陷入绝望,却突然看到前面有一列军队。
“是他们来了!”欧阳暖惊呼!全身的血液仿似瞬间便被抽光了!
“不,是我们的人!”贺兰图却远比她冷静的多,“你看那面旗帜!”
欧阳暖看向那面军旗,不知为何,因为贺兰图的一句话,心中有一种隐隐的放松的感觉。
那列军队早已在此等候贺兰图的到来,却显然没想到他们身后还有追兵。
贺兰图一马当先,奔入队列之中才匆匆停下。
“后方有八千骑兵,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贺兰图大声问道。
“两千人。”一个年轻俊朗的将军策马而来,“姐姐!”他高声叫着,几乎是兴高采烈。
欧阳暖一怔,完全没想到这年轻俊美的将军会突然飞奔着跑过来,像是看见了失散多年的亲人。
“非常时期,等会儿再说!”贺兰图一把将欧阳暖推下马,“欧阳少将军,交给你了!”
“姐姐!你在我身后!”欧阳爵伸出手把欧阳暖接上马,放在身后。
欧阳暖完全不知道应当作何反应,她只觉得这个俊俏的少年将军异常熟悉,可是她分明没有见过他,他却又叫她姐姐,还是这样的语气……
这支部队纪律森严,虽然意外迎敌,却队列整齐,接到摆开阵势的命令后,除了马蹄声以外,竟然听不到任何一个人说话,甚至连咳嗽都没有,安静的可怕。欧阳暖却隐隐感到担忧,这支部队虽然训练有素,但兵力远逊于南诏人,真的有获胜的可能吗?
那边肖天烨已经带着八千铁骑追了过来。
欧阳爵大声道:“立即突围,若突围不成,便力战南诏,至死方休!”
欧阳暖觉得心脏一阵阵跳得发烫,从未见过两军对垒这种奇异场景,明明双方都蓄势待发,却安静得要命,天空之中连一只鹰飞过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她甚至听到自己心脏猛烈地跳动声,前面的欧阳爵显然察觉到了她身体的紧绷,低声安慰:“姐姐你放心,摄政王的军队每个人都能以一当十,以一当百,定然能保护我们突围,若突围失败,也不过死战到底,为国尽忠,死而无憾!我一定能将你平安送出去的!”
摄政王这三个字,像是唤起了她内心深处某种深藏已久的感情,让她觉得说不出的滋味。
“把她还给我!”那边肖天烨大声喊着,脸上满是愤怒,他看出这边准备誓死抵抗,彻底失去了耐心。
欧阳爵冷笑,却并不答话,手臂高高扬起,作出进攻的手势。
肖天烨大怒:“放箭!”立刻有数百支箭矢疾射而出,直奔大历军队而去。
贺兰图脚下猛夹马腹,挥刀疾斩,将正对着自己而来的箭劈飞,大部分箭矢则擦着他飞过,均落了空。
刚闪过第一轮,第二轮箭又至。
欧阳暖两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在前方敌阵中的肖天烨。当箭雨射出之时,她心里的感情十分复杂。她跟肖天烨的牵扯太深,太深太深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竟然一点也想不起来。
欧阳爵为了保护欧阳暖,并未直接迎敌,反而在队伍的最后方,欧阳暖因此可以看清前方的一切,这时候太阳已经全部出来,无数铠甲和武器在阳光下闪动着耀眼的光芒,厮杀声,呐喊声,混成一片,到最后她已经几乎分不清到底谁是自己人,谁是敌人,只看到旗帜高高飘扬在风中。
不过,欧阳暖显然低估了大历军队的力量和可怕,只有此刻与之对敌的南诏人才能深刻的感觉到。他们虽然人数远不及对方,却丝毫没有畏惧,在一声令下便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南诏军队冲去,在贺兰图的布置下,他们分成三批轮番向对方发动进攻,根本不像是在突围,倒像是去拼命!第一轮袭击过后,第一批士兵立即勒马退后,第二批越过他们,扑向敌阵。第二批进攻后,第三批再上,然后重复第一批的进攻,循环往复之间,两千人竟然游刃有余地对抗三倍于己的队伍!
这样一场短兵交接,血肉飞溅,死伤无数,肖天烨却也没有放弃的意思,他是南诏皇帝,仓促之间只带了八千人来追,如今不但孤身涉险,甚至奔在队伍之前,沉稳的指挥士兵,当箭矢从他身边飞过,他竟然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战场杀敌、浴血奋战、血肉四溅,这些场面对于欧阳暖来说,简直是一生的噩梦,她根本不能接受,也不想去看,只能紧紧闭上眼睛不去看,不去听。
贺兰图回头大声道:“带她离开!”
欧阳爵咬牙,纵马向边境后飞驰。
不知道为什么,欧阳暖终究回头看了一眼,却看到肖天烨突然大叫一声,从马上硬生生倒了下去。
欧阳暖一怔,几乎要让欧阳爵立刻停下,他有心疾的!这时候竟然突然发病了!可是,欧阳爵还是快马加鞭地带着她离开了,渐渐的,肖天烨的身影淹没在人群中,再也看不见了……
贺兰图回到军营,却四处找不到欧阳暖的身影,不由一把抓住欧阳爵的领子:“人呢?”
欧阳爵只是淡淡地道:“我派人送姐姐去了安全的地方。”
“我费尽心思把她带回来,就是要让他们见面,你凭什么这么做!”
“就凭他对不起我姐姐!”欧阳爵毫不退让,身上的气势丝毫不逊于一身煞气的贺兰图。
贺兰图颓然地松开了手:“你——”他不知道说什么了,欧阳暖和肖重华的纠葛太深,太深了,外人根本没办法置喙一句。
欧阳暖被送到了江南的别院,那里有欧阳爵费尽心思才找到的药泉,也有人在等着她。因为脱离了药物的控制,欧阳暖慢慢想起了一切,而和大公主的见面,则让她记起了更多的东西。当然,她不会排斥这样的安排,因为大公主带来了念儿,这个小小的生命,几乎是第一眼,欧阳暖就确认,这是自己的孩子,是她曾经拼劲力气生下的孩子。
“贺家婷畏罪自杀了。”大公主这样告诉欧阳暖。
而欧阳暖只是点点头,并不是很在意。一切都是肖天烨安排的,不是贺家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