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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
欧阳暖看着她,淡淡开口,“你这样做,一个弄不好名声都毁了,值得吗?”
慕红雪的脸上是从未出现过的淡漠笑容,声音清冷:“你记得第一次救我的时候,在那片梅花林里面,那位王侯公子说的话吗,他曾经说过,我不过是个玩物,跟青楼里面的姑娘也没有什么区别,虽然是气话,却也有三分是真的。曾经,我也以为做了公主就能拥有一切,可后来我发现,孤女就是孤女,一辈子也不可能过上好日子。”
欧阳暖怔了片刻,忍不住轻声道:“红雪,你若是想说,我就在这里听你说。”
慕红雪一愣,看着欧阳暖道:“你不怪我骗你来?”
赌上自己的名誉和地位来欺骗,这样的赌注必然有非如此不可的理由,欧阳暖微笑着摇了摇头,柔软地道:“我愿意听你说。”
慕红雪浑身一震,眼睛里流露出一种难以压抑的激动,随后,慢慢归于平缓,她慢慢地,像是回忆一样地说道:“十三岁的时候,大皇兄进了我的寝宫,事后我又哭又闹,却被母后关了三天,不给饭不给水,她说——若是我不能缄口,就让我一辈子也没法出来。我害怕了,真的害怕了,你不知道那种黑暗的地方有多么可怕,简直要把人逼的发狂,我不想再被关着,哪怕要被羞辱欺负,我也不想再像条被抛弃的狗一样过日子。等我重新回到自己的寝宫,哪怕大皇兄把我弄得浑身是伤,第二天我也能亲热地攀着父皇母后的胳膊说笑了。母后说,当初在死人堆里面挑中我,就是因为我有这么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这张脸可以迷惑很多的男人,也能让高昌皇室得到更大的利益。”
欧阳暖很明白美貌如果善加利用会带来怎样的效果,只是看见慕红雪如今这样不由得心中起了怜悯之心,她轻声道:“正因为如此,他们一直留着你,不让你出嫁。”
慕红雪只是笑,轻柔的笑带着一丝悲怆:“表面我没有定亲,可是私底下,父皇不知道将我许了多少次人。高昌与大历朝不同,异姓王就有七个,他们拥有各自的驻地和军队,彼此之间互相争斗,扰乱了朝纲。周厂王仰慕我的艳名,首向父皇提亲。父皇假意应允,以我为钓饵,在对方送聘礼到国都的时候,在途中设埋伏杀死周厂王,夺得他的领地。半年后六王进国都觐见,闽泰王向我父皇提亲,他弟弟泰伯郡王也向我提亲。父皇表面为巩固联盟,许诺婚事,暗地里引起他们兄弟反目,最终两败俱伤,他收回闽郡。随后父皇又将我许给了怒波王的儿子怒战,不久又推说怒战无礼,突然毁婚,以杀死怒战为条件为我向普长王征婚。普长王看出父皇的真意,坚决不肯,可是他的次子对我神魂颠倒,撕毁与程克王女儿的婚约,竟然弑父起兵攻打怒波王。怒波王为此向程克王求援,但父皇暗中派人告诉程克王,只要他倒戈杀死怒波王,便将我嫁给他,还将怒波王的领地直接分给他,而他竟然应允!率大军血战六昼夜攻克怒波郡,将他杀死,还杀了普长的次子,一并收了两个郡,成为当时最大的领主。可惜没过多久,他就不明不白的病死了,这婚约也就不了了之,父王兵不血刃,又收回三个郡。最后剩下两个,他们终于意识到父皇不过是拿我当做诱饵,便不再相信我父皇,联起手对抗他,可惜太晚了……你瞧,我到这里来人人都觉得我出身高贵,风光无限,可是我在国内,早已成为一个红颜祸水,人人避之不及,说到底,我是一个外表风光,实际上却很肮脏的女孩子,你说的对,我是故意引你来的,这一切都是我策划好的。”
欧阳暖很少同情人,但她不得不承认,慕红雪的境遇比起她来,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能够好好活到现在,光是美貌智慧都是不够的,还要顽强的超过一切的韧劲。
慕红雪笑了笑,“你现在是不是更加讨厌我了。”
她魅力无限的容颜,现在看来,竟然是那样的陌生。
“那么,你这样费尽心机引了我过来,究竟想要我帮你什么?”过了半晌,欧阳暖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无波,所有的心思都收拾得很好,分毫不露。
慕红雪落了笑,静默看她片刻,方开口轻问道,“就算知道今天我是故意让你看见这一切,还愿意帮我吗?”
欧阳暖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的眼睛,开口答道,“只要你是真心寻求我的帮助。”
慕红雪很明白真心的意思,欧阳暖是要求她回报以真诚,她低头沉思片刻,道:“今天让你来,我便知道,我该付出些什么以求得你的帮助,但没想到,你这样直言不讳。”
欧阳暖笑道:“我情愿要一个真诚的敌人,也不会要一个虚伪的朋友。”
慕红雪轻轻一笑:“我们不会是敌人的。”说着,她径直起身,先行到门前窗下细细看了一遍,确信四下无人了,方回身到床前,在一个隐秘的暗格内取出一摞纸片。她将纸片递给欧阳暖,并不出声,漂亮的眼眸中有幽深光影静默流转。
欧阳暖当下也不多问,只毫不迟疑的接过她手中的纸片,细细读了下去。越往下读,就越是心惊,控制不住的,寒意蔓延。好半天,她抬起头道:“这是真的?”
慕红雪郑重地点点头:“我不会拿数百万的百姓性命开玩笑的。”
欧阳暖也知道她不会和自己开玩笑,但这纸片上的东西令人太过惊骇,她没办法消化这些东西,而且,就算知道了她也处理不了,她看着慕红雪,捏紧了纸片。
慕红雪只是微笑:“其实我想过将这个交给太子,可是肖衍这个人你很清楚,若说起过河拆桥,翻脸无情的本领,他是很厉害的,所以我真的不敢冒险做这种事,一个不好我自己不但没办法脱离高昌皇室的掌控,连性命都要不保。至于你的夫君,不瞒你说,我试图接近过他,可他对我不感兴趣,我不敢把赌注下在他身上。”
欧阳暖失笑,大概慕红雪的美貌太过无往而不利,对于踢到肖重华这块铁板,她也很郁闷吧,谁知慕红雪又继续道:“其实我也就是跟他多说了一句话而已,若非看他对你这样好,我几乎要以为他根本是没有心的冰块了。”
欧阳暖轻叹一声,将纸片递还给她,她接过,走到桌边,点起火烛将它焚为灰烬,一面轻道,“原本就是为了给人看,我才冒险留到今天的,现如今,总算可以安心了。”
欧阳暖定定看她,异常冷静的开口问道,“凡是两国之间国君的交往,都属于最高军事机密,更遑论纸片上的那些记载,就连最微末的地方也都事无巨细。你是怎么拿到这些的?”
“这便是我为什么不择手段也要引你过来的缘故了。”慕红雪漂亮的双眼瞬息不离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开口道,“这纸片的内容,皆是我用非常手段得到的,这手段,可能你会觉得不耻,但全都是真的。”
“既是如此机密的东西,高昌的皇帝怎么会让你知晓?”欧阳暖看着她,静然问出了声,视线同样一眨不眨的锁住她漂亮的眼。
“在他们的眼中,我不过是个玩物,就连我的父皇,也不过把我当做可以利用的工具,他们当然不会想到,到了关键时候,我会反过来利用他们。男人啊,有时候就是这样愚蠢自大,他们在床上说出来的话,往往是很可信的,高官们如此,贩夫走卒也是如此,既然我父皇能够利用我从那些王孙口中得到消息,我也一样可以利用秦楼楚馆,不是吗?”慕红雪笑了笑,“是有一次大皇子宿在我宫里的时候,突然被父皇急诏去招待一位秘密的贵宾,后来我上了心,处处留神,每次有人给大皇子传来急件,我便趁着他夜里倦极沉睡的时候偷偷翻出这些急件誊抄,再原封不动的放好。所以你方才看到的纸片和那些重要文件,是一个字都不会差的,我知道,这些东西在关键的时刻,都会派上很大的用场。”
欧阳暖内心无比震动,面上却是极为平静,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红雪,你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慕红雪垂眸,半晌之后可有可无的笑了下,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他们让我来大历朝,我就隐约猜到了他们的计划,若是我能成功挑拨得太子和燕王府起了争斗,逼得肖衍自毁长城,到时候正好落了里应外合借刀杀人的套。”
欧阳暖缄默不语,只是深深看她,而慕红雪也是聪明人,终是自嘲的笑起,明明艳丽无双,却总叫人觉得凄楚:“罢了罢了,看来今日我不把一切向你说清楚,你是不会信我的。你若有什么话,都可以问我,我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欧阳暖看着她,慢慢道:“既然你们早已定下了这样的计策,为何刚才大皇子还要强迫于你?”
慕红雪只是笑,渐渐摇头:“他不是强迫我,而是我勾引他,并且我告诉他,燕王世子最钟爱的人就是世子妃,太子也对世子妃百般追求,所以他们二人早已起了嫌隙,若是能够加以利用,一定能够顺利地完成计划。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你!我假借大皇兄想要让我做肖衍的太子妃的消息,去求大公主,再设计你看见,安排丫头去求你,带你到这里来,然后我对大皇兄说,你是一个思维缜密疑心很重的人,若是寻常的法子都不能得到你的信任,只有剑走偏锋,冒险一次,以此求得你的同情,让你带我再入燕王府,这一次,我一定能够赢得世子的心,并借由太子对你倾心一事,想方设法让肖衍和肖重华两败俱伤,到时候我们自然可以从中渔利。”
这样千回百转的心思,欧阳暖注视着慕红雪,对方的心机手段绝不下于自己,不,根本是在自己之上。欧阳暖很清楚,自己最大的长处在于揣度人心,尤其是揣度闺阁之中妇人们的心思,这才是她一直以来立于不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