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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个地步两人已经很开心,大笑一阵后我进了安检门,她又上了那辆出租车走了。几年来,她一会儿对我说,演戏的事太烦太苦,今后说什么也不能把我牵扯进去了;一会儿又觉得我写作更苦更伤心,还不如继续帮她搞戏。说来说去,两头都无法落脚。多享受一点家庭气氛吧,前两天见安徽一家报纸刊登批判文章,说〃夫妻双双把家还〃这样的情感方式,是放弃社会责任的一种表现。这种批判语气在这块土地上为什么永远显得义正词严?结果是,写作不行,演戏不行,回家也不行。
只能荡在秋千上。
说不定确实会遇上挺大的麻烦。哪一天,真的傻坐在夕阳下了。
那就趁现在还健康,特意留下一些印记吧。昨天与她商量过,这本新书的扉页,就印我们去年冬天在南京古道上拍的照片,而在书的封面上,一定要印上她为我刻的图章。对于照片,她倒没什么异议,只希望印单色;对于图章,则求我让她重新刻一方更好的。我说没时间了,而且我敢担保,多数读者只会为她的篆刻水平而惊讶。何华先生曾撰文称赞她对外国现代音乐和中国古代篆刻的见识,这在国外好几家报纸都转载了,这次终于由我来提供一个小小的证据。她说:〃真的篆刻家该笑我了。〃我说:〃反正业余,无所谓,我写一幅业余的书法作为书名,与你陪绑。〃
到北京交了稿子,下午便在旅馆里睡了一觉。醒来已是晚上,想到她还没有睡过,立即打她的手机,问她现在在哪里。她说,南京的录音己完成,正在向连云港赶,现正坐在苏北洪泽镇的一家路边小店吃晚饭,司机丢了什么东西,返回去找了,估计至少要等两个多小时。她说小店不大干净,但菜很新鲜,要我放心,早点休息。
于是我开始写这篇文章,作为新书的后记。
写完,我想,司机早该回来了,妻子正坐在长途汽车上。此时已是深夜,汽车上的其他人都已入睡,我不能再打手机。她现在,一定揉一揉颈椎、腰椎,然后抱着小小的化妆包,摇摇晃晃地开始打盹。我远远看去,还是无法读解这种不为名、不为利而又不断重复的艰难行程。
谁也没有认出她来。苏北平原的夜幕下,颠簸着我的疲惫不堪的妻子。
一九九九年一月二十三日深夜,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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