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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内霎时弥漫著腾腾杀气。
法水静静开口:「没错,确实是一条线。也就是说,问题在於埋葬算哲博士的当晚。那天晚上你应该是留宿在这栋宅邸里吧?当时,如果那条线没有断……如果是那样,应该不会发生今日的事件,而且,那遗嘱也将成为算哲一代的精神遗物。」
押钟博士的脸孔瞬间转为苍白。
不知道线之真相的旗太郎挤出不自然的笑容,喃喃自语似地说:「啊,我还以为是指箭弩弓弦的事呢!」
博士凝视著法水,冷冷问道:「我完全不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依你的看法,遗嘱的内容又是如何?」
「我相信现在是白纸。」法水的眼神忽然转为犀利,说出意外之言。「再说得详细些,亦即遗嘱内容到了某一时期将变成白纸。」
「白痴,你究竟在瞎说什么?」博士的惊愕神色忽然转为僧恶,频频打量著毫无羞耻、很明显在玩弄策术的对方。但又突然像是灵光一闪,静静搁下香菸。「那么,我就说明制作遗嘱当时的情形,以便消除你的妄信……那天,应该是去年三月十二日,算哲先生突然找我过来,我以为到底有什么事呢?他却表示『今天偶然想到,希望写下遗嘱』。於是,我们俩进入书房,我坐在对面的椅子望著算哲先生仔细确认遗嘱草案内容。
那是约莫两张八开的书简纸内容,他确认结束后,撒上金粉,再盖上旋转封印。你大概也知道,那人的一切行为皆采循古法,换言之,他有著复古的嗜好。之后,他将两页遗嘱收在金库抽屉内,当晚更派人在房间内外严密监视,预定翌日宣布。可是到了翌晨,面对著全部家人时,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突然撕毁其中一页,而且撕成碎片后又再烧成灰,倒入窗外的雨中。光看他如此慎重其事、防止遗嘱内容重现的行为,可以猜测内容绝对是非常具争议性的秘密。
然后他将剩下的一页密封,藏入金库,吩咐我必须等到他死后满一年才可开启。所以现在仍未到打闭金库的时机。
法水先生,我实在没办法欺骗故人遗志。不过,总归一句话,所谓的法律不过是痴呆的风俗习惯,无论装饰得何等美丽的秘密,法律绝对不可能容许其存在。好吧!你们打算怎么做都无所谓,我就一直保持冷眼旁观。」
博士倨傲地大放厥词,但是,从方才就不断在脸上若隐若现的不安之色却在这时扩散开来:「但是,我并未忽略你说的一句话。好吧!制作当晚在严密监视下、算哲先生未烧毁而藏在金库的那一页,金库的密码和钥匙就在这里。」他从口袋掏出密码与钥匙,用力甩在桌上。「法水先生,机智与幽默应该没有办法打开金库门,对吧?还是你打算使用熔铁剂?不,你既然讲出那样奇怪的言论,应该是有著相当的证据吧?」
法水朝天花板吐出菸圈,大声说道:「不,事情真的很奇妙,今天的我似乎命中注定与绳子和线条扯在一起,也就是说,我相信当时切断的这点乃是让遗嘱内容消失的原因。」
听了法水这番话,博士虽然无法明白法水的言下之意,却像是全身触电般地颤栗,彷佛有某件事情被法水压制,苍白的脸孔僵硬,久久沉吟不语。之后,他站起来,脸上泛现悲壮的决心:「好吧!为了解开你的误信,我也只好违背对算哲先生的承诺,今天就在这里开启遗嘱。」
接下来直到两人回来之时,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每个人的脑海里均是思潮泉涌。检察官与熊城是期待著事件能有所发展,旗太郎则是期待遗嘱的开启能一举推翻对自己的不利状况。
不久,两人再度出现。法水手上拿著一个大型信封。他在众人的环视之下拆封,瞥了内容一眼,脸上立刻浮现沉痛的失望神色。啊!在这里,他的希望之一又落空了。
里面只是很普通的数项内容。
遗产由旗太郎与葛蕾蒂·丹尼伯格以下四人平均分配。
另外,永远遵守黑死馆的戒律,离开本馆、恋爱、结婚以及泄漏遗嘱内容者,随即被剥夺其权利。其所丧失的部分按比例分配给其他人。
以上内容同样会口头上传达给各人。
旗太郎脸上虽然同样浮现失望神情,不过年轻的他很快就张开双手,满脸溢满喜悦:「就是这个,我终於能获得自由了。坦白说,我本来很想挖一个洞,在里面大声吼叫一番的。不过现在想想,如果我真的那样做,恐怖的梅菲斯特绝不会原谅我的。」
似此,押钟博士赢了这场与法水的对决。但是,法水坚持内容是白纸的真正意思绝非仅只如此!当然,这句话有助於压制博士的莫名内情计画之进行,不过,法水心中真正想要的或许是启示图未知的另一半。
眼前这一幕虽然不得不无趣地宣告结束,可是很不可思议地,应该是骄傲胜利的博士依然带著些神经质,用莫名畏怯的声音说:「这么一来,我的责任终於结束了,但是不论是否解明了谜团,结论已经很清楚了,重要的只是平均分配率的增加。」
因此,法水等人离开客厅。他向博士不断道歉替对方带来各种困扰之后走出房间,不过,经过楼梯上方时,却不知在想些什么,独自进入了伸子的房间。
伸子的房间有几分偏向邦巴特尔风格的情趣,将桃红色的木板裁成黄金葡萄藤图样,成为感觉明亮的书房造型,左侧为通往狭长隔间的书房通道,右侧桔梗色帷幔后面则是卧室。
伸子彷佛早就预知法水的到来,冷静地请他坐下。「我正在想,应该是出去见你的时候了。你一定想问丹尼伯格夫人的事,对吧?」
「不,所谓的问题不在於尸体的荣光或割痕。当然,氰酸并无适当的中合剂,就算你与丹尼伯格夫人同样喝了柠檬水,也没有当作例题的价值。」法水为了让她安心,先提示了前提。「不过,听说那天晚上在神意审判会前,你曾经与丹尼伯格夫人发生争执?」
「是的,但是,如果这件事情有疑问,应该也是由我提出才是,因为我完全不知道她为什么发怒。情形是这样的……」伸子毫不迟疑地立即回答,也没有窥视对方反应。「当时正好是晚饭过后大约一个小时,我正想从书橱中抽出凯瑟史贝西的《圣乌尔斯勒记》送回图书室,突然脚步踉跄,手上拿著的书撞到角落的乾隆玻璃大花瓶,导致花瓶倒地。接下来的情况就很奇怪,虽然花瓶落地发出剧烈声响,却也不到要受责备的严重程度,可是,丹尼伯格夫人却随即出现……我真的不明白她是为了什么发怒。」
「不,夫人应该不是责骂你吧!因为她虽然怒骂、讥笑、叹息,但事实上并非针对别人,而是自己感受到的感觉!某种变态者通常会出现意识异样分裂的状态。」法水凝视著伸子脸孔,似乎在等待她的肯定回答。
「但是,事实绝非如此……」伸子严肃地否定。「当时丹尼伯格夫人的样子只能视为偏见与狂乱的怪物,而且,原本就具有修女般个性的她声音颤抖、很残酷地数落我,说我是马具店的女儿、是贱民,还说我只像幼稚园褓姆,甚至与寄生木没两样……谁知道我内心的痛苦呢?就算感念算哲先生生前的慈祥照顾,我也不愿这样待在这宅邸里……」虽然少女般的悲哀取代了愤怒,可是,两行热泪却逐渐沿湿濡的脸颊滴落,「所以,你应该能明白我所谓无法理解的意思吧!因为她完全没提到我发出剧烈声响这一点。」
「我非常同情你的立场。」法水安慰地说,不过,可以想像他内心期待著某件事。「对了,你看见丹尼伯格夫人打开了这扇房门吗?她当时究竟在什么地方?」
「这不像是你会问的话呀!简直就像心理派前期的老式侦探。」伸子嘲弄法水的质问。「很不巧,当时房内没人。因为呼叫铃坏了,我去女佣房找人来帮忙收拾花瓶。但是回来时却发现丹尼伯格夫人已经在房内。」
「这么说,也许她早就在帷幔后面,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不,我想她是为了找我才进入卧室的吧!证据是,我从帷幔缝隙见到她时,她只是稍微露出右肩,站立不动。不久,她拉过旁边的椅子,仍是坐在两道帷幔中间。法水先生,我的陈述中应该没有将算哲先生视为灵魂的黑死馆灵魂主义吧?我认为,坦白才是最高明的策略。」
「谢谢你,这么一来,我也没有什么事必须问你了。不过,我必须提醒你,就算这桩事件的动机在於黑死馆的遗产,你最好还是谨慎点保护好自己,尤其不要与算哲先生的家人过度频繁接触。虽然终有一天会查明凶手是谁,不过明哲保身是此时最好的方法。」
法水给完忠告后,走出伸子房间。临出房门之际,他以充满异样炽热的眼神望著房门右侧的木板。他方才进门时就已经发现在距离房门约莫三尺处有剥离的木片,上面还挂著被勾到似的衣服纤维。
各位读者可能还记得丹尼伯格夫人的衣服右肩有处被勾破的地方吧?问题是,这当中还存在著不易了解的疑问,因为若是以正常姿势进出房门,当然不可能会特地将身体横移三尺距离,让右肩碰到木板。
之后,法水独自走在黑暗静谧的走廊上。途中,他停住脚步,打开窗户,用力深吸户外的空气。外面是非常深邃静寂的景观,天空某处的月光淡淡地照射在观景塔、城墙和遮覆这一切的阔叶树树梢,让眼前景色有如海底般湛蓝。夜风吹过时,更让景物如波浪起伏地朝南方扩散。
不久,法水忽然灵光一闪,某种想法开始成形,但是他依然未离开该处,而且像是害怕呼吸声太大似地凝神静听。十几分钟过后,不知从何处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等脚步声逐渐远离之后,他的身体终於动了,再度前往伸子的房间,在里面待了两、三分钟后,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