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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检察官讽刺地笑了,「时序进入五月,苹果花绽放,城里的乳酪小屋散发情欲气息。因为丈夫随十字军东征,趁这时打造贞操带锁匙与抒情诗人春戏也是莫可奈何——问题是,请你将话题转回杀人事件吧!」
法水半微笑地以沉痛语气反击:「支仓,你太落伍了,身为检察官却疏忽病理心理的研究,否则你必会记得《古代丁抹传说集》的史诗中,大量引用了妖术精神以及徵毒性癫痫症角色。洛迪斯海姆的故事虽然没被引证,但若读过梅尔菲的《朦胧状态》,便能自科学角度说明奥斯华德的昏迷。其单纯昏迷的章节中述及,昏迷之际,因为单方面集中在大脑运作,意志会忽然消失,全身产生飘浮感,另一方面,小脑在稍后才停止作用,於是两种现象形成力学作用,虽然只是极短暂的时间,但全身仍会出现波动般的晃动。问题是,伸子的身体却漠视此一自然法则,反而朝相反方向动作。」说著,他坐在伸子昏迷的旋转椅上,指著中心的螺旋支柱。「支仓,我刚刚说自然法则是比较夸张,因为重点只在这张椅子。你们也看到了,支柱的旋转方向朝右,也完全没入螺旋孔中,达到旋转极限,不能再降低了,但是伸子的腰部位於座垫上,下肢微偏左,上半身则微偏右,可见她一定是略微左转地倒下,很明显违反了法则。因为若是左转的话,椅子一定会升高。」
「请你不要说一些暧昧的反话。」熊城面有难色。
法水展示观察所得,对熊城说明:「当然,我不认为现在这样是最初的状态。但是就算支柱尚有旋转空间,考虑到昏迷时的摇晃动作,加上伸子体重的垂直作用力,虽然一边动作,却仍能逐渐确立其方向。换句话说,身体的振动幅度愈往右方会愈大,另外,假设向右旋转一圈后,支柱於目前位置旋紧,而且在旋转时,自然会产生离心力,因此不可能在停止时保持正座的姿势。这么一来,熊城,你如果试著对照椅子的螺旋支柱与伸子的肢体形状,必会发现惊人的矛盾。」
「什么?伴随著意志的昏迷……」检察官困惑地出声。
「如果这是事实,那就是格林家的亚妲了,所以……」法水两手交握背后,开始踱步,「我也不是毫无理由地要求替她洗胃和验尿。当然,所谓的问题点仍是她主动昏迷的企图。」他在键盘前停住,以手掌用力往下压,暗示他的奇异论点。「就像这样!女性演奏共鸣钟需要超越平常的体力,即使是简单的赞美诗,只要反覆三遍,通常都已经累坏了,所以我认为当时声音会逐渐减弱的原因就在这里。」
「这么说,造成她昏迷的原因是过度疲劳?」
「不,舒迪伦曾说过『不能相信疲劳时的证词』。那时一定是出现了意料外的力量才会形成如今这种状况。但不论如何,最重要的还是要证明高八度音发生的原因,那绝对是不在场证明中的不在场证明。」
「也就是必须证明伸子的演奏技巧?」检察官惊讶地反问,「我不认为只靠共鸣钟就能证明那高八度的声音,而且,当前最重要的问题是,短刀是不是被伸子主动握住的?」
「不,若是让她昏迷后再握住短刀,她绝对无法握牢。」法水再度踱起步,声音显得有气无力。「当然这里也存在不同论点,因此我才要请专家鉴定。而且,易介之死也有时间上的问题,在他被认定已死亡一小时后的二点,佣人座十郎却表示确实听到他的呼吸声。而该时刻伸子正在演奏赞美诗,这么一来,就表示她在弹奏最后一次赞美诗的廿多分钟里,既切割易介的咽喉又自己制造昏迷。我害怕的是无法对此提出反证。通常,采取包围行动后得到的结果应该是二减一等於一的答案,但是,高八度音却……」
当然,其他问题就更加混沌不明了。法水拚命集中精神在伸子身上,来自康士坦堡事件或格林家杀人事件等等的教训让他专注地反覆观察。然而,如百花千瓣分裂的无数对立,使法水无法在自己提出的各种分析上建立确实信念。事件表面巧妙地利用反论和对立观点,以华丽的修辞包覆,解开一项疑点之后又会出现新的怀疑,使他彷佛受诅咒的荷兰人般疲惫旁徨,等问题碰上高八度音再反弹回来时,他不得不再度回到原点。
突然,似乎自天外飞来灵感般,法水的眸里绽出辉采,停止踱步:「支仓,你的一句话给了我非常好的启示。你说『只靠共鸣钟应该无法证明高八度音』,等於是『请找出取代精灵主义之演奏的某物』,也就是说,『请从音学上证明某处有共鸣板或木片乐器之类的东西』。於是我想起昔日被称为『玛格登堡修道院的奇妙事件』的『杰贝特的月琴』。」
「杰贝特的月琴?」检察官因法水忽然冒出的一句话而错愕,「月琴和共鸣钟的怪异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杰贝特就是席维斯塔二世,也就是制作那部咒语法典的维基格斯的老师。」法水用力地说,凝视映在地板上的朦胧影子,念出梦幻般的话语,「在宾克莱克(十四世纪的英国语言学家)编纂的《突柏尔史诗集成》中,记载了有关杰贝特的妖异事迹。在当时厌恶回教徒的风潮之下,杰贝特被视为妖术师,我摘出其中一节给你们听听吧!那是所谓的炼金抒情诗。
杰贝特仰眺毕宿七星,
弹奏平琴。
初时拨动低弦随即寂然,
稍后,
身侧月琴自动响起,
如怪物之声,应对高亢弦音。
於是,
旁人皆掩耳逃去。
看过吉塞威德的《古代乐器史》就能知道,月琴是肠线乐器,至於平琴则是在十世纪,由金属线取代肠线而成的乐器,声音接近现在的铁琴。我曾试过解析该妖异事迹。
因此,熊城,我希望你能从这其中好好咀嚼中世纪非文献的史诗与杀人事件的关系。」
「哼,还有别的吗?」熊城吐掉被口水沾湿的菸屁股,恨恨地说,「我还以为角笛和唢呐已经在刚刚的杀人炼造厂结束了呢!」
「当然有,是历史学者威勒莱撰写的《尼古拉斯·艾·珍妮》。他描述了陪审团在面对珍妮·妲尔克时,颤栗不已的奇异心理。我内心曾非常疑惑,为何后世审判精神病理学专家们完全不引用此种心理状态,所以我才会在这时想起颇为妖异的共呜现象。
如果以钢琴来譬喻,最初轻按Do键,但不使其发出声音,然后用力敲打So键,在声音停止之际放开按住的Do键,便会听见很清楚的Do音,这当然是一种共鸣现象,亦即在So音中包含了高八度、也就是两倍振动数的Do音。只不过,若想在共鸣钟上求得这种共鸣现象,在理论上或许完全不可能。
然而,从这里又能引导出要素性的启示,那就是拟音。熊城,你知道木琴吧?就是击打乾燥的木片或某种石片发出金属性音响的乐器。古中国有扁石鼓之类的响石乐器或钟琴之类的扁板打击乐器,另外,古印度有乾木鼓,亚马逊印地安人也有刀形响石。但是,我指的并非那种单音乐器或露出音源的形状之物。你们如果听了接下来的惊人事实,不知道会有什么想法,亦即,孔子得知舜的韵学中存在著发出七种声音的木柱时,竟是茫然无语,在秘鲁的托克西露遗迹中,以及托洛亚第一层的都市遗迹(西元前一千五百年被攻陷)中也留有同样纪录……」经过旁徵博引之后,法水试著让这些古史文章的科学解释一一符合杀人事件的现实角度。
「反正,魔法博士德恩的隐形门自以前就存在,而且这座宅邸有没有留下超越其技巧的魔术习作也很难说。算哲博士在修改英国建筑师戴克斯比的设计时,一定融入了维基格斯咒法精神,换句话说,不管是一根柱子或墙垣,甚至是贯穿走廊墙壁的素烧朱线都必须注意检查。」
「这么说,你需要这栋宅邸的设计图罗?」熊城受不了似地大叫。
「没错。如此一来,应该就能破除凶手玄妙的不在场证明。」法水反击似地说,同时指明两个方向,「这就像无止境的旅游,不过找寻风精只有两条路,也就是说,若能重现杰贝特式的妖异共鸣弹奏术,伸子主动使自己昏迷一事当然便无庸置疑,另外,若能证明某种拟音的方法,则结论便是凶手令伸子昏迷再离开钟楼。不论如何,有一件事很确定,那就是,高八度音出现时,这里除了伸子以外,没有他人。」
「不,高八度音是附属的。」熊城反对。「最主要是你让事情倾向难解的习惯,事实上,那只是逻辑形式的问题。一旦能知道伸子昏迷的原因,就没有必要像你所说的再钻进石墙内。」
「可是,熊城,」法水讽刺地提出反驳,「伸子若答辩说『我觉得身体很不舒服,然后就完全不醒人事』的话,那的确是这样的程度。不,不仅如此,隐藏在高八度音的昏迷原因与她手握短刀的事实,甚至连我刚才指出的旋转椅之矛盾,这些疑点全会被掩盖过去,搞不好还会认为与易介的事件毫无关连。」
「嗯,这的确是心灵感应主义的问题。」检察官黯然地喃喃说著。
「不,还更有过之。大体上来说,以心灵感应演奏乐器并非无例可寻。舒雷达的《生体磁力论》一书中就举出了将近廿个的例子。但是,问题在於声音的变化!连圣奥里哥尼斯都佩服不已的一代伟大魔术师、亚历山大的安迪渥斯,虽号称能遥控演奏水风琴,却未述及有关音调之事;阿贝尔托斯·玛格尼斯(西元十三世纪末,艾尔堡多明尼克修道团著名的修道士,是有名的魔法炼金术师、通性论的哲学家、中世纪著名的物理学家,更是古今无双的心灵术士)演奏手风琴时也是相同;到了近代,义大利的大灵媒约瑟比亚·巴拉底诺虽能弹奏置於铁网内的手风琴,但仍没有述及重要的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