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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妈妈见到满屋子的米粮肉酒等礼物,乐得见牙不见眼,说实话。她自从被大夫人打发出内院后,已经好多年没有这种被人巴结、奉承的感觉了。
话说当年,大夫人见崔幼伯对赵妈妈很是依赖和信任,心里非常不快,不过她也没有直接把赵妈妈赶出去,而是寻了个极好的由头,说赵妈妈照顾小郎君有功,以奖赏为名,提拔赵妈妈的男人赵老实为田庄管事。将他们一家远远的送了出去。
当时赵妈妈以为是美差,欢欢喜喜的跟着男人、带着孩子去了田庄。
到了那田庄之后,他们才发现,这里的土地贫瘠、佃户刁横,每年收获的粮食极少,且没有什么旁的收益,一年忙到头。别说发财了,全家加起来的收入根本比不上赵妈妈一人在京城时候的月俸。
还是赵妈妈掏出大把的银钱送回京,托了大夫人身边的周妈妈说情。可惜周妈妈不如钱妈妈和葛妈妈有体面,只把赵妈妈的小儿子赵柱弄回了京,给他安排了不怎么要紧的差事,勉强在崔幼伯身边站住了脚。
后来崔幼伯过继荣寿堂,赵妈妈得了消息,忙请人写了封信送到京里。命儿子交给崔幼伯。她太了解这个自己奶大的孩子了,所以在通篇信里,丝毫没有提及自己这些年的苦楚,而是反复询问郎君的身体如何、娘子如何、小郎和小娘子如何,字里行间充溢着一股浓浓的思念之情。
崔幼伯看了这信,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当日赵妈妈慈爱温柔的面孔。以及对他的诸多呵护照拂。当下便寻来赵柱,询问他赵妈妈近日的情况。
赵柱也得了阿娘的指点,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家的窘况,而是表情不太自然的说,一切都好。
崔幼伯瞧出赵柱的言不由衷,他虽然不太喜欢这个奶兄,但他却分外怀念赵妈妈,于是便命人去田庄探望,结果那人写信说田庄的情况很不好,赵妈妈水土不服,这几年不是病就是身子虚,整个人都老了许多。
崔幼伯闻言,很是不忍,跟萧南商量了一番,又去荣康堂寻大夫人和王氏说了说,便把赵妈妈一家从田庄调了回来,田庄的事务则有王氏新派的人接管。
回到京城后,赵妈妈第一时间便去求见萧南和崔幼伯。
崔幼伯自是欢喜不已,当场赏赐了她许多钱物和药材,萧南看在郎君的面子上,也和气的说了几句话。
随后,赵妈妈便委婉的提出想回内院当差,她除了赵柱,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呢,尤其大儿媳妇,精明能干,比铁娘子也不差多少。
萧南听了,当场就笑了:管事?呵呵,这位还真敢说!
崔幼伯讪讪的挠挠头,不好意思的告诉赵妈妈,内院的事都由娘子安排。
萧南见崔幼伯这般,心中满意,也乐意给他做脸,便大方的给赵妈妈的儿子儿媳都安排的差事,虽不是什么管事,但也是有些油水的。
赵妈妈不甚聪明但也不笨,她刚才故意拿铁娘子做例子,不过是漫天要价罢了,她心里很清楚,家中的管事大多都是主人的心腹之人,她一家子远离崔宅多年,刚回来就想当管事,就算是郎君都未必答应。
这会儿见娘子给家人安排的差事不错,赵妈妈心下很是满意,当场便感激的给崔幼伯和萧南行礼道谢。
如今三年过去了,赵妈妈的大儿媳已经升了针线房的小管事,据说颇受玉兰的器重。玉兰可是娘子的四大心腹之一呀,若是有她在娘子面前为儿媳妇美言几句,儿媳妇定能在再升上一级。
唔,怎么样才能拉近自家与玉兰的关系呢?
赵妈妈一边看着家里雇的小丫鬟收拾那堆礼物,一边闷头想着。
此时,赵妈妈的小儿子赵猛走了进来,抬头看到屋里有这么多东西,忙惊讶的问道:“阿娘,这、这是谁送来的的东西呀?不会是求你办什么为难的事儿吧。”
听到儿子的声音,赵妈妈如梦方醒,游离的视线聚焦在儿子年轻的面庞上,猛然间,她脑中灵光一闪,一个极好的主意涌入脑海。
第二天,在众奴仆的欣喜与惴惴不安中,玉竹带着清明、谷雨两个小丫鬟来到庭院中,她手持着一本装订好的空白册子,缓步来到众人面前,高声道:“娘子有妊,家内的庶务暂由我代管,你们初来荣寿堂,许不知家中的规矩,在此,我先将家规跟大家简单说一说……”
玉竹扭过头,冲着清明使了个眼色。
清明会意,拿出一本册子,大声的诵读着。
当然,清明并不是把荣寿堂的家规一条条的详细念出来,而是捡着重要的条款读,让新来的人有个大概的印象,至少知道什么事儿能做,什么事儿不能做。
一刻钟后,清明念完了,合上册子站到一边。
玉竹扫了眼在场的众人,见他们有的皱眉沉思、有的不以为然、有的不耐烦、有的窃窃私语,有的则心不在焉的四处乱瞄。
玉竹冷眼瞧着,心中冷笑连连,她命人抬来一张长几和一把月样杌子,放在廊庑下,她直接坐下来,将手上的厚厚册子放在几上。
谷雨则拿着个小包袱过来,从里面掏出毛笔、砚台等物。
“好了,现在开始登记,”
玉竹掀开第一页,拿起毛笔,虚点了下第一排最东侧的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道:“你,对,就是你,过来!”
那妇人讶然的看向玉竹,瞪大了双眼,似是在无声的询问着,听到肯定的答案后,她左右看了看,犹犹豫豫的走到长几前。
玉竹表情严肃,沉声道:“姓什么?家里都有什么人?以前做过什么差事?……”
噼里啪啦,一连串的问题直接砸了过来,只把那妇人问得一怔,当场就愣在了那里。
这时,院内人群中,有人不满的嘀咕了一声:“我们又不是外头买来的,一家大小全都登记在册,又何必多此一举?”
“就是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京兆府在审案子呢!”
“对呀对呀,还是别磨蹭了,赶紧给咱们安排差事吧,别耽误了主人的大事。”
有了第一个出声的人,紧跟着便有人附和,一时间场内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玉竹没有说话,她放下笔,定定的看着在场的人。
还别说,玉竹管了一段时间的家,颇有几分气势,根本无须大喊大叫,就能给人一种极大的压力。
院子里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终于恢复了安静,众人心里忐忑,紧张的看着玉竹。
良久,玉竹轻声道,“看来,方才的家规大家没有听清楚呀,家规第一条说的什么?”
冷然的目光掠过全场,“服、从!我不管你过去在哪里当差,过去如何受主人器重,如今进了荣寿堂,就要按照这里的规矩做事。这句话我只说一次,倘或有人再说什么‘那边府里不是这样’的话,那就不要怪我没事前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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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5章 家生奴(三)
说完这话,玉竹冲着角落里站着的红桑和红萼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身形晃动,迅速的进入到人群中
“哎哟!”
“嘭!”
“咚!”
随着几声响动,十来个年轻仆役被丢到了人群前的空地上,受惯性影响,这些人全都狼狈的跌坐在地上,一脸惊恐的看着人群中那两个瘦弱女子。
在场的其它仆妇也都被吓了一跳,尤其是站在那十来个被丢出去的人身边的人,此时更是变了脸色,纷纷低下了头。
玉竹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十来人,冷声道:“方才是你们在说话吧?既然你们有意见,不妨站出来大声说,我现在给你们机会,还有什么不满,当着大家伙的面儿,全都说出来吧。”
那十来个人有反应快的,慌忙翻身跪倒在地,用力叩头:“奴、奴错了,还、还请玉竹娘子恕罪。”能不认怂嘛,自己躲在人群中偷偷放话都能被人揪出来,足见对方真的很厉害呀。
听到同伴求饶,其他人也都回过神儿来,纷纷跪地求饶。
玉竹冷眼瞧着,好一会儿,她放柔了语气,道:“好了,咱们娘子素来宽厚,再加上你们也是初犯,这次就饶了你们。但再有人敢违逆,就不要怪荣寿堂的家规如铁了。”
“多谢玉竹娘子,多谢!”
那几人连忙道谢。
在场的其他人也是心下一紧,齐齐应道:“谨遵命!”
玉竹见自己的下马威有了成效,嘴角忍不住上扬,她素手一挥,“好了,大家记住就好。”
说罢,玉竹坐回长几后。目光对上那惊慌不定的夫人,道:“说罢,叫什么?家里都有什么人……”
有了这个小插曲,新来的一百多号人终于明白。他们的新主子绝对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以后还是小心当差为妙。
接下来的工作非常顺利,玉竹和清明、谷雨三个轮换着记录,总算在天黑前将所有人的档案重新登记在册。并让当事人签字或者按了手印。
忙了一整天,玉竹多少有些乏累,她抱着新鲜出炉的人事档案前往主院复命。
缓步行至廊庑下,她发现堂屋里似是有人。忙向旁边退了一步,轻声问着门外伺候的丫鬟:“谁在里面?”
那小丫鬟见是玉竹,忙躬身行了个礼。压低声音说:“是裘妈妈。”
玉竹诧异。心说话,自从郡主提拔了铁娘子,裘妈妈就开始渐渐淡出内院的管理层,尤其是从洛阳回来后,郡主念及她老迈,特意赏了她不少财物,让她出府荣养。裘妈妈眼瞧自家儿媳妇站稳了脚跟,放心的同时,欢欢喜喜的拿着郡主的赏赐回了家。
前几天玉竹还听铁娘子说,裘妈妈现在过得甭提多悠闲了,整日里要么在家看孙子,要么去相熟的老姊妹那儿斗牌说话。
今天,裘妈妈怎么忽然跑来见娘子了?也没听铁娘子说家里有事儿呀。
玉竹心中疑惑,但脸上不漏分毫,静静的跪坐在大门一侧,等候娘子的召见。
屋内,裘妈妈已经跟萧南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