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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桐得到玉簪的暗示,也忙跟了进去。
坐在临窗大炕上,萧南倚在个胖胖的隐囊上,炕前脚边则放着个燃得正旺的熏笼。
“我听说,老夫人曾想在族中子弟中过继个孙儿,你阿婆既在荣寿堂当差多年,应当也听些什么风声吧。”
萧南半眯着眼睛,轻轻的话语似是梦中喃呢。
海桐躬身站在炕前,偷眼觑了一记半躺半倚在炕上的萧南,斟酌这词句,缓声道:“回郡主,关于老夫人过继子嗣的事儿,婢子确实听人说过。不过,那也只是流言,在府里传过一段时间后便又无声无息了。”
老夫人过继的事儿,曾经在崔家吵得沸沸扬扬,不止家生婢的海桐听说过,很多刚进府的小丫鬟也听说过,所以海桐提起这事儿,丝毫没有隐瞒。
不过,她很谨慎,并没有牵扯自己的家人。
崔家规矩大,老夫人治家也很严,奴婢们还真不敢随意散播小道消息。
八卦虽好,但也要有命去‘八’才行呀。
萧南的唇角勾起,她决定不跟海桐绕弯子了,直接开口道,“海桐,你的顾虑我也明白。只是老夫人素来疼爱我,我一直苦于无法报答,你若是能多告诉我一些老夫人平日的习惯,也好让我更稳妥的服侍她老人家。你只管放心,倘或你让我圆了心愿,我定不会亏待你。”
海桐心里一紧,她明白,萧南这是给她下命令了。什么平日的习惯,分明就是让她想办法探听到老夫人素日跟什么来往,都说了什么话。
这个任务,她接受还是拒绝?
如同一年前萧南险些流产那日一般,海桐再次陷入了抉择中,ab?继续当辰光院的路人甲,还是选择做郡主的心腹?
思忖好一会儿,海桐才下定决心的用力点头,“郡主放心,婢子定会把这事儿办得妥妥的。”
“嗯,很好!”
萧南睁开眼睛,定定的看了海桐一会儿,只看得海桐额角渗出了汗珠,才缓缓点头,接着她又对玉簪使了个眼色。
玉簪会意,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个三寸长、半寸宽的小木条递给海桐,“去中庭账房领两贯钱,差事办好了,郡主还有重赏。”
海桐忙接过木牌,千恩万谢的冲着萧南连声谢赏。
“好了,赶紧去办差吧,郡主还等着你的信儿呢。”
玉簪见萧南面露沉思,便知她此刻早就将心思转移到其它地方,忙打发了海桐,自己也悄悄退到一边。
萧南的视线定定的注视着房间一角,思绪却再次回到刚才的思考中——老夫人的话里一定有其它的意思,崔家肯定有什么背着她进行着。
到底是什么呢?
萧南的大脑里翻滚着各种片段,猛然间,画面定格,脑海中浮现出除夕那日祭祖时大夫人诡异的表现和崔八心不在焉的样子。
难道从那时起就有什么事发生了吗?
若真是如此,那定是在祠堂里发生了什么。
偏祭祖的时候,崔家除老夫人外,所有的女眷都在祠堂外的廊下行礼,并没有进入祠堂。
想了解祠堂内发生的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询问包括崔八在内的崔家男丁。可萧南记得很清楚,当日她就问过崔八,崔八却只是苦笑,什么都不肯说。问其它郎君?
萧南想了想,开口问玉簪:“有办法跟其它院落的郎君取得联系吗?”
她是做弟媳妇的,自然不能当面去问那几位大伯子。但手里的奴婢可以呀,而且萧南知道,玉簪和苏妈妈几个努力发展了一批崔家的家生婢,他们是崔家最底层的奴婢,差事看着不起眼,人脉却非常多,亲戚朋友、七拐八绕的,能跟许多家生奴套上关系呢。
想打探消息,或者关注哪个院落的动向,这些人最得力。
玉簪毫不犹豫的点头,“有,咱们院马厩的马夫韩二是崔家的家生奴,他的儿子儿媳女儿女婿都在崔家当差,而且分散在好几个院子里。郡主,您想知道哪个院子的情况?”
“不拘哪个院子,我只想知道除夕祭祖的时候,老夫人和老相公在祠堂说了什么要紧的事儿,尤其是跟咱们辰光院有关的事儿。能打听到吗?”
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玉簪帮她打听了许多事儿,这些情报基本上都属实,足见玉簪手底下发展的那批人还是很靠谱的。
“没问题。婢子这就去安排。”
玉簪爽利的应了差事,见萧南没有其它的吩咐后,便退下去办差了。
萧南一个人坐在大炕上继续整理思路,刚才也不过是她的一个猜测,事实究竟如何,她还不能确定。
萧南无法确定,大夫人心里却明镜似得。
从荣寿堂回来后,大夫人郑氏便阴沉着脸,整个人被超低气压包裹着,愤愤的回到自己的院落。
“老夫人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还不死心,一定要过继?”
一屁股坐在方榻上,大夫人满腔子都是怒火,根本顾不得什么仪容。
“大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可是有谁对您不敬?”
赵妈妈是大夫人的陪房,平日里最得她信任,这会儿眼瞅着主人生着气,忙凑上前低声询问。
“哼,还不是那个老虔婆,这么大年纪了,也不想着颐养天年,还在家里兴风作浪……”
第029章 过继(三)
第029章 过继(三)
“哎呀,我的好夫人,可不敢这么说呀。”
赵妈妈忙作势要捂住大夫人的嘴,压低声音说,“您忘了二老夫人?咱们在荣安堂的人都说了,就因为二老夫人言语上对老夫人不敬,二郎君(指崔守义)差点儿闹着要休妻呢,若不是老相公极力劝阻,二老夫人即使不被休,也会被送到庄子或者庵堂里‘静养’呢。”
大夫人当然知道这些,安插在荣安堂的钉子还是她亲自安排的呢。
不过,知道归知道,事情发生在自己头上,大夫人才知道被这尊老祖宗压着是怎样的痛苦。
她用力拍开赵妈**手,狠狠的说道:“那又如何?哼,七出里可没有对姑祖母不孝而被休这一说,我为何要怕她?还有,我嫁入崔家四十多年,为崔家生儿育女,主持中馈、服侍翁婆,我哪一点做得不好?就算是开祠堂,我也不怕,她还真敢休了我?”
话说得理直气壮,但音量已经大大压低,很显然,大夫人并不似她话里说得那般,一点儿都不惧怕老夫人。
没错,七出里只是说‘不事舅姑’,也就是不孝父母才算是不孝,会被夫家休弃。
但在大唐,孝顺对自己有恩德的长辈,哪怕不是嫡亲的父母,比如孝顺长姐、长嫂或者姑母、姨母,也会受到律法的保护和世人的赞誉。
像崔家这般,崔守仁崔守义兄弟孝顺终身未嫁的长姐,在京中也颇有美名。
想当初,兄弟两个给长姐请诰封的时候,若严格按照规矩、法令,其实是并不合法的,但法不外乎人情呀。
崔三娘对于崔守仁兄弟来说,虽不是亲娘,但却有教养抚育庇佑之恩,可以算是两人的长辈。故此,圣人才会准了两兄弟的请封。
圣人既然封了崔三娘,那也就是变相的承认崔三娘在崔家大家长、老祖宗的地位,这是在律法上保证了崔三娘老夫人的身份。
而崔氏兄弟对长姐的尊敬,更是在感情上奠定了她崔氏家长的权威。
所以,无论崔家的哪个人对老夫人不敬、不孝,她都将承受律法、家主的双重的责罚。
大夫人嫁进崔家这么多年,她当然明白这些,刚才也不过是一种无奈的发泄罢了。
“大夫人,她当然不能休您,可真若发展到那一步,老相公、相公对您——”
老相公(崔守仁)是大夫人的嫡亲公公,他可以告大夫人忤逆,也可以以此为理由命令儿子休妻。
即使不被休,大夫人也彻底失了丈夫的心,更有甚者,连儿子孙子都可能唾弃她的‘不孝’。
这个后果,大夫人绝对承担不起。
思及此,大夫人撇撇嘴,重重的哼了一声,暂时没了声响。
赵妈妈非常了解她,凑到大夫人近旁,捏起拳头轻轻的帮她捶着肩,嘴里还絮絮叨叨的劝慰着,“老夫人都八十多岁的人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去了,您又何必跟她计较……”
若是放在平常,赵妈妈一番按摩劝慰后,大夫人早就消了一半的气,叽叽咕咕的跟她抱怨一番了。
但,今天不同,大夫人一听到‘计较’这番话,刚才强压下去的火又蹭蹭冒了出来,“计较,我哪敢跟她计较,是她阴魂不散,非要跟我计较呀。”
赵妈**手顿了顿,声音愈发柔和的问道:“大夫人,到底是什么事儿呀,您不妨跟老奴说说。老奴虽愚笨,但好歹也在您跟前伺候这么多年,多少学了您一点儿本事,没准儿还能帮您分析分析呢。”
“唉——”大夫人长长叹了口气,无奈又绝望的说道:“还不是——”
“过继?!你是说,老夫人想过继八郎君?”
萧南把女儿交给奶娘方氏,将屋子里的人都打发出去,只留下玉簪,玉簪附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萧南不禁惊讶失声的喊道。
“没错,韩二的小女儿在六郎君的稻香院当差,是她亲耳听六郎君和六少夫人闲聊的时候说的。”
“会不会有假?”
萧南一听是从稻香院传回来的消息,下意识的想怀疑。这也不能怪她呀,实在是柳氏太能折腾了,一出一出的净想着算计自己,她不得不防呀。
“应该不会,”玉簪想了想,用力摇摇头,“那丫头是柳氏身边伺候的,但只是个粗婢,平日只能在廊下听候差使,因等级低,月钱和份例什么的都低,且不在主人眼前做事,也得不了什么彩头,一年到头也没个赏赐,所以对柳氏谈不上什么忠心。”
萧南点点头,“嗯,月钱少,又没有什么油水,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