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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对自己没信心?徐俨从一个脚夫到码头管带也不过只花了五年,我要你收拾出三间屋子而已。”岳小舟笑着瞥了一眼窗外,三月过半,新绿绽芽,棣棠花还未到开放的时令。
“我还记得被你带回岳府后第三日里你说过的话。”垂下眼帘,晏北寒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我也记得,”岁月没有原谅岳小舟曾经的轻狂,她凝视着晏北寒,叹息着说道,“我带你回来吃了顿饱饭,之后又饿了你三日,三日之后我对你说,要永远记得这一天,要永远记得自己到底是谁。”
“那如今又为何要与我说这些?”晏北寒猛地抬头逼视岳小舟,脂玉一样的面孔上,极暗的深瞳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倒影。
“你喜不喜欢吃饱穿暖荣华富贵的日子?”岳小舟并不急于回答而是反问道。
“喜欢。”晏北寒坦率地直言不讳。
“我还能给你另外一种生活。”
“那是什么?”
“能感觉到自己是真正活着的生活。”
岳小舟从不知道自己这样有蛊惑人心的力量,可她的的确确看到晏北寒眼中的倒影微微跳动,宽大袖袍里的手悄悄攥成了拳头。
虽然这个过程很慢很慢。
“那就一言为定了,”不知为何,岳小舟突然有些心虚,她转过身去不想再多看晏北寒一眼,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是在畏惧,她在畏惧那个经历过的五年后最终的命运。可她答应过自己的事绝对不会反悔。
“为什么?”
“我需要帮手,岳家……”
“不,我问得不是这个。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何突然想要杀了我?”晏北寒的语气并不是在质问,但却没有半分小心翼翼的谨慎。岳小舟回过身,啪的一声将折页阖上,收敛起笑容。
“因为我梦见你要杀了我。先下手为强,这是我今日给你上得第一课。”
晏北寒的诧异写在脸上,他低下头孩子气地一笑,可这笑容却让岳小舟觉得他并不只是眼前那个未及弱冠的十六岁少年。
“不过是个梦。”晏北寒笑着说道,像是在责怪岳小舟的小题大做。
“是啊,”岳小舟再次转过身去,“不过是个梦而已。”
☆、风起迷帆悬
晴日方好,三川码头上密密麻麻停了望不到头的大小船只,江水涌动着灰白色的细浪轻抚石堤,远处盘旋的水鸟因为人头攒动而不敢轻易靠近。
这是岳小舟第二次一睹三川码头的真容。
七岁的时候父亲曾带她来过,当时匆匆一瞥,形形□的人群眼花缭乱。她莫名地不喜欢这里,皱着眉拉过父亲的手,吵着要回府。当重生后的岳小舟再站上这码头,一颗心就像被浸泡到了苦涩的药汁中,充斥着酸楚。
前世,她自命清高,不屑于父亲的属下,甚至除了岳家的事务以外不愿与他们多说一句话与展露笑颜。父亲不是没有说过,这些人并不是岳家的奴隶,而是助力。只是自幼深受父亲宠溺的她,见惯了身边人对她这岳家大小姐百依百顺,根本没有在意分毫。
眼神缓缓从川流不息的忙碌人群划过,岳小舟转眸凝视江面,自嘲地笑笑。幸好,父亲的悉心栽培并没有随着坠江的她沉入这川江水。眼眶不知不觉已悄然湿润,岳小舟仰头望向天空,流云正悠然地漫溯过蔚蓝。
父亲,女儿不会跟您说对不起,因为这一世,女儿一定会守护好您留给我的一切,再不让您失望!
再回过神来,她便看到小跑着过来的徐俨,于是慌忙低头眨了眨眼睛,硬是把眼泪逼了回去。
“码头鱼龙混杂,这可不是大小姐该来得地方!”
徐俨音色急切,他回头看了看岳小舟身后,只有岳鸢一个人跟随。
“码头再不济也是官家的地方,”岳小舟斜睨着远处穿着漕衙官服的士兵,“何况还有岳鸢在,我来看看而已。”
徐俨想再开口,可是看了看岳小舟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对了,”岳小舟压低声音,“船薄送回去了?”
神色一凛,徐俨轻轻颔首。
“走吧。”岳小舟不多言,迈开步子向码头深处走去,竹青色衫裙的下摆被微风轻轻扬起,流转在粗糙的地面上。
徐俨忽然想起曾经岳当家最喜欢穿竹青色的衣衫,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却马上清醒过来快步跟上。
“官府的漕船现下都离开了?”岳小舟看到泊位空出来不少,大多数停靠得舟船都没有“漕”标。
“昨天最后一批已经北上,”徐俨指着旁边空出来的泊位,“这些是留给过两日从割云山走旱路到这里装船进京的铜船。”
铜船的事岳小舟在簿册里已经看到,她漫不经心地点头,心中轮转如飞。
“闪开闪开!”
一阵爆喝打断岳小舟的思路,她被岳鸢护在身后退了几步,几个身形粗壮□上身船工打扮的人肩上扛着货物从刚刚岳小舟站立的后面大步流星地向不远处一个船上走去。
“粗鄙!”岳鸢看这些人皆衣衫不整,慌忙红着脸挡住岳小舟的视线,“小姐不要污了眼睛。”
“码头上就是这样的,”徐俨也有些尴尬,“除了……没有多少女子会踏足。”
“除了什么?”岳小舟颇为好奇。
似乎下定了很大决心,徐俨面色涨红,嗫喏着小声说道:“除了暗娼。”
“徐管带!这样的话也是能说给小姐听的?”岳鸢情急之下怒不可遏,咬牙喝道。
“岳鸢,不得无礼。”岳小舟虽然因为刚才徐俨的话尴尬万分面色微红,却还是呵斥岳鸢,“徐俨是在回我的话,何错之有?罢了,我有些冷,你去马车里将我的披风取来。”
看见岳鸢委屈地转身,岳小舟忽然有些自责,可是在外人面前她也不能太过宽纵自己身边的亲信。
徐俨窘迫的样子正欲开口,一阵娇媚的笑声打断了二人,岳小舟循声望去,几个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女子正在与方才脚夫一样打扮的人调笑着,四五个人一边拉拉扯扯,一边发出颇为刺耳的笑。
徐俨急忙上前一步挡在了岳小舟的身前,支支吾吾半晌,最后还是红着脸催促她快点离开。本来也是很赧然的岳小舟看了他的模样却反而轻声笑了出来。
“大小姐还是快回去吧!您要是有什么吩咐我随叫随到!”
“徐俨,你越是认真我就越是忍不住要想,你当脚夫的时候若是被这些姑娘搭讪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看着愣住的徐俨,岳小舟弯起的眉梢唇角溢满了笑意,尴尬被舒展成自然,徐俨竟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低下头笑着淡淡道:“姑娘们眼睛毒得很,是不会找穷得饭都吃不起的脚夫搭讪浪费功夫。”
“这些人难道不是脚夫?那刚才那些呢?”岳小舟愣了愣。
“都不是,那些人是水手和船工。”
“可是怎么看出区别?”
“天下间最为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地方非码头莫属,在这混得久了自然就亮了眼,常在船上讨生活的人和陆上的旱鸭子只要看他们走路的姿势便一清二楚。”提到这些事,徐俨还是颇为自得的,特别是看岳小舟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后,徐俨不觉也露出了笑容。
“闪开!”
聊得热火朝天的二人没有发现不知不觉又挡了路,沉声一喝后,岳小舟再想闪避已然来不及,被身后扛着货物的人猛地撞倒在地,身上登时一片火辣。而徐俨也没有岳鸢的身手,他去拉扯岳小舟时已然晚矣,只得惊慌地扶起岳小舟,不住地询问她是否安好。
“他娘的!谁家的小娘们儿!跑这来干什么!”
撞倒岳小舟的人只是退了一步便站好,将肩上两袋货物放在脚下,粗噶沙哑的嗓音低声呵斥着,带了与众不同的粗野和磁性。
怒火涌上心头,可岳小舟硬生生压了下来,她忍住疼痛抬起头来,语气轻松平静地说道:“码头向河不闭,陆门大开,四方的船都停得下,怎么我来这里还要你过问不成?”
“呦,还是个带刺儿的花,”那人的目光肆无忌惮地从头到脚打量着岳小舟,而后哈哈大笑,“不对,是个带刺儿的花苞!”
周围一干水手脚夫都笑得前仰后合,徐俨脸色却阴沉得可怕,他扶起岳小舟后,冷冷地说道:“邵老大,这位是岳家的当家大小姐,休得无礼!”
岳小舟站起身后才看清撞倒自己的人竟然比八尺有余的徐俨还高了半头,黑色的头发凌乱乌黑,一缕缕被汗水粘腻在额头上,一双微眯的眼睛狭长上挑,高挺的鼻梁犹如刀削般轮廓分明,稀疏短小的胡渣使得下巴泛起淡淡的青色,一副不羁桀骜的模样。汗水从脖颈布满挺拔遒劲的□上身,被晒成小麦色的皮肤透出有些凶狠的狰狞。
“岳家大小姐?前两天老牛吃嫩草刚嫁了个小白脸的那个?我还以为是个徐娘半老的老姑娘,没想到竟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邵老大啧啧嘴,舌尖悄然舔过唇瓣,眼神毫不知收敛。
岳小舟并没有因为这一番话而面红耳赤,她低头一笑,目光径直与邵千帆碰撞,不卑不亢,没有丝毫的闪烁避让,“谬赞了,徐俨,这位可是岳家麾下的船主?”
“不,他是……”
“小丫头,”邵老大收敛起笑容打断了徐俨,他向着岳小舟走了一步,徐俨闪身挡在了两人之间,可他仿佛浑然不觉,“用你的话说,码头向河不闭,陆门大开,四方的船都停得下,不只有你们岳家一家的船。”
“是小舟唐突了。”岳小舟用彬彬有礼当做回应,却十分好奇起此人的来历,可是看到徐俨戒备的样子,心下也明了眼前这位邵老大并非等闲之辈。
二人隔着徐俨对峙,目光中却都带了试探的意味,岳小舟清楚,她逞一时口舌之快倒是无妨,只是今后要在码头上为岳家奔波的人却是徐俨,她不能为岳家树敌,不能为徐俨惹事。
这时,码头远处传来一阵吆喝的声音,众人的目光一齐看去。一个船主模样的人正和几个脚夫拌嘴,杂乱的吵闹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