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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友一直对梁三丽百依百顺。
于是,他自愿做了梁三丽的实验对象。
夜里,那个男友睡熟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梁三丽就轻轻坐在他的头顶,用双手在他的脑袋上选定几个穴位,用力挤压,然后开始对着他的耳朵念念叨叨地描述一个画面。
她每次描述的都是同一个画面,同一个故事:
一个小女孩,在一片花草地上追逐一只白兔。她把它扑到了怀里之后,却发现它变成了一条黑色的蛇……她一直没有告诉男友她天天夜里说的是什么。
据科学考证,一般人做梦都是在入睡之后六十到九十分钟的时候,每个梦平均五至十分钟。
因此,她的描述不超过十分钟。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对照,总是驴唇不对马嘴。还有几次,他根本就没有做梦。
到了夜里,她再重新选择、重新组合穴位……这个实验做了将近三百次。
梁三丽决心从头开始,一直找遍人体全身十四条经脉、络脉上的三百六十一个穴位,加上四十八个经外奇穴,如果再不成功,她才会死心。
正在她全力研究梦的问题时,冯君跑到南方去了。
她在那里卖身。
从此,她更是很少给梁三丽打电话了,梁三丽根本不了解她在那里干什么,甚至不知道她具体的住址和电话。
她专心致志地做实验。
她只盼望着在梦中和久违的弟弟相见。
这天夜里,她选择了男友的百会、印堂、头维、正营、承灵、率谷、天冲、头窍阴、悬颅、神庭十个穴位。
接着,她突发奇想,用第十一根手指按在了男友的络却穴上。
络却穴主治精神病。
然后,她又轻轻讲述起来:
一个小女孩,在一片花草地上追逐一只白兔……在白晃晃的灯光下,男友眼皮里的眼球飞快地转动起来。于是她知道,他做梦了。美国人做过这方面的实验。
她继续讲下去:小女孩把那只兔子扑到了怀里之后,猛地发现,它变成了一条黑色的蛇……男友似乎打了个冷战,一下醒过来。
他在灯光下直愣愣地看着梁三丽,似乎还没有从梦中回过神来。
“做梦了吗?”梁三丽问。
“做了。”
“你梦见了什么?”
“我梦见……你先说,你刚才说的是什么?”
“你先说!”
“好吧。我梦见了一片草地……”
梁三丽哆嗦了一下。
“草地上开满了鲜花,特别美。接着,我看见一个小女孩跑过来,她在追逐一只兔子,那兔子是白色的……”
梁三丽紧紧盯着男友的眼睛,一颗心“怦怦怦”地狂跳着,激动至极,恐惧至极!
“终于,她把那只兔子抓住了,可是,兔子却突然变成了一条蛇,摇头摆尾,十分凶险……”
“那条蛇什么颜色?”梁三丽颤颤地问。
“灰色,不,是黑色。”
梁三丽彻底惊呆了。
第二天,第三天,她重复了两次这个实验,分别讲了两个不同的故事。她的男友两次梦见的和她讲述的一模一样!
她通过诡秘的穴位进入了诡秘的梦中世界!
她成了那个世界的主宰!
……第四天,她找来一个女孩,协助她做这个实验:
男友睡着之后,她用十指按住他头上的十个穴位,让那个女孩按最后一个穴位——络却。然后,她又讲述了一遍那个女孩、白兔、毒蛇的故事。
过了一会儿,她推醒了男友,问:“你刚才做了什么梦?”
男友说:“我梦见我得了精神病……”
梁三丽明白了:只有同一个人的十一个手指按住那十一个穴位,这个实验才能够成功!
每个人都是十根手指,这是人类无法改变的缺陷。尽管人类自己不这样认为。
某些人类不认为是缺陷的缺陷注定人类无法破解某些秘密。
而梁三丽有十一根手指。
奇怪的是,她并不像其他“六指儿”那样,多出来的那根手指只是一个没用的分杈,她的第十一根手指是完整的一根,它和另外五根手指排列在一起,显得有些拥挤,分不清哪根是食指,哪根是中指,哪根是无名指。它们同样灵活。
但是,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
梁三丽只能改变、控制别人的梦境,而别人却无法在她的身上操作。
她绝望了。
她觉得,她永远也不可能再见到她至爱的弟弟了……后来,她常常强行篡改男友的梦境。
她为他编织美梦:蓝天,白云,小桥,流水,还有艳遇……有时候,她也调弄他,给他讲述最恐怖的情景,吓得他在睡梦中满头冒冷汗……她很快就发现,男友和过去不一样了,他渐渐变得暴躁,甚至有些凶残。
过去,他从来不敢杀鸡杀鱼,可是,后来这些竟然变成了他的嗜好,几天不见血,他似乎就焦躁不安,坐卧不宁……她及时逃离了他。
有一次,她跟一个心理医生说起了这件事。那个医生说:“如果你说的话是真的,那么我认为你一直在玩一个十分危险的游戏。”
他认为:
梦是不应该篡改的。
弗洛依德认为,梦是一种象征,象征是另一种更清晰的表达。
梦里藏着世世代代发生的事件,藏着世世代代祖先的情感,那是集体潜意识的一种传递。
改变这种传递,就是违反天道,说不定会大祸临头。
研究梦的另一个大师级心理学家荣格认为,梦不是象征,而是一种补偿。
一个人个性的发展总是不平衡的,总是强调这一面,压制那一面。
一个男人在现实中过于强调自己的强悍和勇敢,不承认自己的温情和软弱,就会梦见自己变成小女孩。
一个人过于强调自己的善良和宽容,不承认自己的恶毒和计较,就会梦见自己变成蝎子。
梦是一种恢复心理平衡的机制。
破坏了这种机制,很容易使一个人的人格产生裂变,甚至精神失常。
梁三丽不敢再给任何人做这个实验了。
不久,她听到了冯君惨死的消息。当时,她的第十一跟手指跳动了一下。
伍拾:复仇冯君刚死的时候,梁三丽并不知道。当时,她在北京一家医药厂工作。
她的父母得到这个噩耗之后,没有通知她,直接去了广东。他们处理完后事,返回时路过北京,才把这件事告诉她。
她当时就变成了木头人。
她的父母反复说:冯君不该死的,准是有人害死了她……于是,洪原这个名字刻进了她的心里。他一直跟冯君同居,像一条寄生虫……不久,她只身去了广东。
她通过几个月的查访得知,冯君的积蓄绝不应该只有二十万元人民币,应该是这个数字的十倍。而第一次把冯君带到那片危险海域的人,正是洪原……梁三丽断定,是这个洪原害死了她的弟弟。
为了亲情,从此,她踏上了千里复仇之路。
当时,她只知道洪原回到了老家黑龙江,但是并不知道他具体在哪里。她像大海涝针一样寻找着他。
一年后,她终于打听到了一个并不确切的消息:洪原好像在七河台市。
于是,她投靠了哈市的黑道人物李作文,想借他的手除掉洪原。
她开始和李作文鬼混的时候,抽烟喝酒吸毒,还有表演的性质,可是,时间一长,表演渐渐变成了本色。她越来越沉沦,越来越糜烂。
她能感觉到,李作文对她越来越迷恋了。
时机已经成熟,她打算向他吐露心里这个仇恨了。没想到,就在这时候,她偶然认识了蒋中天。他说,洪原已经出车祸摔死了。
洪原一死,李作文就没有任何价值了。实际上,她已经对他厌恶至极。
第一次见到蒋中天,她感到这个男人文质彬彬,一身书生气,对他颇有好感。
于是,她很快就投进了他的怀中。
后来,为了躲避李作文的追杀,她跟随蒋中天逃到七河台之后,在黑天鹅宾馆撞了鬼,蒋中天扔下她一个人跑了,那一次她对这个男人大失所望。
接下来的几天,她一直在追查洪原到底死没死。
她给公安部门打了几个电话,询问那起交通事故。警察告诉她:根本没有这回事。
她这才知道,洪原之死原来是个骗局。
她马上开始寻找洪原的下落。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找到了一个女会计——洪原的那个公司解散之前,她曾经在那里工作。
通过她,梁三丽知道,洪原已经改名洪宝森,到黑天鹅宾馆当副总经理了。
同时,她还了解到,两年前,蒋中天卷走了洪原一百万巨款,下落不明。
她坚信,这些钱就是她弟弟的钱。
另外,她也多多少少地了解了洪原、文馨、蒋中天之间的复杂的三角关系……掌握了这一切之后,她又和蒋中天联系上了,并且回到了他身边。
她猜测,洪原一定不会放过蒋中天。
她希望他杀掉他,那样的话,她会协助警方破案,让他在法场上掉脑袋。她没想到,洪原会使用那些恐怖的方法。
于是,她就成了鬼影儿后面的一个鬼影儿。
蒋中天精神失常的那一天,他坐着文馨的车离开密云公寓之后,她就预感到今夜有好戏。
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件黑面白里的斗篷,开上蒋中天的车,远远地跟在了他们后面。
为了隐蔽自己,出了市区之后,她一直没有开车灯。
那辆白色捷达车驶过那个岔路口不久,开进了一片野坟地。
她也驶下了公路,把车停在了附近的一片杨树林中,然后横穿田地,绕到那片野坟地的另一端,在一棵老榆树后藏起来……那真是一件不错的斗篷。翻过来,人就在黑夜里消失了;翻过去,人就在黑夜里变鬼了。
蒋中天疯了之后,梁三丽又投靠了七河台的黑道人物黄山。
她又想通过黄山的手除掉洪原。
可是,她还没等向黄山开口,这家伙竟然慑于李作文的凌厉,把她甩给了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