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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勾魂”斜眼一瞧,见他手上已执出一对判官笔,冷笑道:“原来是‘铁面判官’排名第四……”
“铁面判官”叹气道:“我已经给你机会了,这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
话未说完已凌空翻身,手里的那一对黑铁判官笔,扑过去疾点“手勾魂”的“天突”“迎春”两处大穴。
这“铁面判官”能在十二飞鹏帮排名第四,绝非偶然,他用的招式并不花俏,但却非常准确、迅速、有效!
只可惜“手勾魂”却好像根本没有看到这双判官笔。
或者说他以为这对判官笔是纸糊的?
只见他不退反进,只听“噗”地一声,那一双判官笔已同时插入他的肩头和胸膛。
可是他左腕上的大铁球已重重地打在“铁面判官”的脸上。
“叭”的一声“铁面判官”的脸就突然开了花。
他连呼声都没有发出来,就仰面倒了下去……
一双判官笔还留在“手勾魂”的肉里,虽然没点中他的大穴,却刺得很深。
“手勾魂”却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冷冷地看著“铁面判官”那一张像烂柿子的脸,冷冷笑道:“这张脸原来并不是铁的……”
“勾魂手”的双钩齐出“卜地”刺入他的后腰,往后一带,又勾住他的左臂。
他已看出这是个大大的便宜,这个人已身受重伤,现在只要用他锋利的双钩,绞断他这只有大铁球的左手,他就只剩右手的一支钩子啦!
自己的双钩,一定强过对方的单钩!
“勾魂手”必定胜过“手勾魂”!
他果然用双钩一绞。
不料他绞住的只是他衣袖中钢肢义臂!
等他大惊抽手后退之时,已经来不及了,脖子下面发热,大量鲜血飙射而出!
他的喉管已被那支锋利的铁钩割断了。
他吃惊地低头望着自己被切断的喉管,除了大量的鲜血,还有大量的气泡。
他的双钩曾勾走过多少人的魂?如今他自己竟也被勾掉了魂……
他不相信,他临死都不能相信!
不管相不相信,他还是倒了下去,死了……
这就是江湖人的悲哀,永远只看到别人的死亡,却忘了自己有一天也会死亡。
这个“手勾魂”仍旧不理会自己身上的伤有多重,只是用他的右腕铁钩,将两具尸体全都拖了出去,消失在暗夜里。
钟大爷忽然道:“你看不看得出这是怎么回事?”
亚马道:“我看不出,但我知道好戏才刚刚要开场!”
钟大爷吃惊道:“你说甚么?”
就在这时,突然出现六名娇俏少女,提了水桶,将地上血迹冲刷一番,又用抹布将地上、墙上擦得干干净净。
这六名少女才退走,又来了另外六名少女,提着大红灯笼而来,两侧排开。
绛红绫绢灯笼上有金字:玉清观,鱼玄玑。
六名少女才站好,屋外就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带着一阵缥缈的香风,出现一个道装仙姑。
亚马看见过很多女人,有的很丑,也有的很美,但他却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女人。
她身上穿着件纯丝柔软的道袍,是一件精心设计改过的道袍,长长的拖在地上。
她漆黑的秀发高高地挽起,用一支碧玉发簪,松松地横过,却仍有一些不经意垂下,是那么自然又巧到好处,即便是刻意装点,也不会比这样的自然更美。
柔软的道袍亦很松垮,露出一突截的肩,前胸领口更低,苍白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眸子也黑得发亮。
没有别的装饰,也没有别的颜色。
她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门口,站在两排提灯少女之间。
这种美已不是世间的美,已显得超凡脱俗,已显得不可思议?
这种美,应该是从天庭私下凡尘的仙女!
亚马的呼吸好像已经停止了,但他还是像刚才那样坐着,并未打算要站起来。
钟大爷却连气都喘不过来了,要用力地深深吸口气才能开口讲出话来:“玉清观,鱼玄玑……你就是玉清观主?你就是鱼玄玑?”
鱼玄玑连望都没有望他一眼,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亚马,一双眸子清澈得就像春日清晨玫瑰花瓣上的露珠,她的微笑也轻柔得像是微风,夏日黄昏时,吹动池上涟漪的清风。
但她的微笑却是神秘的,又神秘得仿佛静夜里从远方传来的笛声,缥缥缈缈,令人永远也无法捉摸。
她凝视着亚马,良久良久,终于叹了口气,轻移莲步,来到他的面前,再向他跪了下去,就像一朵白云忽然飘落在人间……
亚马再也无法坐得安稳了,他突然就跳了起来。
他的人就像忽然变成了一粒被强弓射出的弹子,忽然冲上了屋顶。
“砰”的一声,他已撞破了屋顶,碎层纷飞中,月光从他开的洞里投射下来,他早已不见人影。
钟大爷自己也吓了一跳,手里的凿子与铁锤“匡啷”落地,忍不住道:“玉清观主对他如此多礼,他为甚么反而逃走了呢?他怕甚么?”
鱼玄玑并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
她只是慢慢的站起来,轻抚着自己流云般的柔发,明亮的眼睛里,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过了很久才轻轻的说道:“他的确是个聪明人,绝顶聪明!”
夜已经很深了,早就已经超过了旅人该投宿的时间了。
平安客栈的灯笼已经熄了,门板也上好了,掌柜的已打着呵欠要回房去休息,店小二也已并好了长凳,打算躺下来,放松一下筋骨。
忽然又响起一阵拍门声。
店小二打着哈欠去应门,正要开口骂人,却见一只手伸在面前,手上托着一锭白花花的银子!
这店小二骂不出口了,亚马却将银子塞进他怀中,一步就跨了进来。
“我猜这里已经客满了,是吧?”
店小二苦着脸掏出那锭银子,想要递还给他,道:“客官说得不错,小店的确已经客满,实在腾不出房间来啦!”
亚马又把他的手推回去,道:“那又不是你的错,我这个人最随便了,就把你这两张并好的板凳让我躺一宵就行啦!”
说着果真就要躺下去,店小二急忙扶住他,道:“哎呀,那怎么成?这地方正当着门口,睡不安稳,我在这里另外帮你弄个位置……”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店小二受了他的银子,立刻变得殷勤又周到,帮他到角落之处,并好了四张板凳,又拉过两张桌子挡在前面,就变成了一处隐密又舒适的位置。
亚马甚为满意,和衣就躺了下去,浪子是不拘小节的,享受的时候尽情享受,碰到吃苦的时候,他也是一样能甘之如贻的。
店小二平白多赚了他的银子,心中得意,过去关门再睡,谁知又是一只手伸到面前,手上也是托着一锭白花花的银子。
店小二又是一怔!原来这次来的是一位年纪轻轻,秀秀气气的小尼姑,穿着一身月白僧衣,头上一顶月白圆顶帽,俏生生地将银子塞入他手中,道:“贫尼也不用房间,自行走到一角,找张椅子,打坐一宵。”
说着就已跨入店中,自行走到一角,拉开一张椅子坐下,立刻就盘膝而坐,双手合十,垂眉闭目地打起坐来。
见她一副素衣洁净,宝相庄严的模样,店小二不能拒绝,何况自己受了她一锭银子……
店小二这才去上好门板,关妥了门,回来往自己的板凳上一躺,心中还念着:“阿弥陀佛……”不久也就睡着了。
这俏尼姑打坐之处与亚马甚远,中间又有桌椅相隔,自是不相干扰,亚马悄悄地打量她一会,也未发觉有何不妥异状,便也放下心来。
不是亚马天生多疑,而是在江湖中流浪得久了,自然而然养成一种处处小心谨慎的习惯!
亚马躺在硬板凳上,一时也睡不着,脑中一片纷纷乱乱,连日来的怪事,让他理不出个头绪……
那尼姑倒也虔诚,从怀中取出一支小小瓷碟,一块小小檀香,引燃了放在自己面前,然后眼观鼻,鼻观心地喃喃念经,做起晚课来了。
这檀香气味淡而高雅,绝对不是任何毒品。
亚马天生对毒品敏感,任何人想在他面前下毒都不容易。
这样高雅的檀香,就连蚊子都不怕!她念经的声音也很悦耳,所以也不觉得吵。
亚马又开始想他自己的事,他自己的问题实在太多了,怎么想也想不通……
既然想不通,不如先睡一觉,留到明天再想——船到桥头自然直。然后就在檀香与念经声中睡着了……
就在他迷迷糊糊,半醒半睡,似梦非梦,如幻又真之际,他蓦然警觉:“不好!”
他大为吃惊,只见那俏尼姑从打坐中站起身来,向他走了过来,俏生生在他面前。
“你……”
她微微一笑,伸手将头上的僧帽取下,竟是满头乌黑的秀发,披散下来,一面笑道:“瞧瞧我是谁?”
亚马惊道:“孙……华凤?”
“不错,我就是‘栖霞四凤’中的孙华凤,故意利用这夜色昏暗,又突然扮成了尼姑,所以你就未能瞧出我来……”
她又端起那只燃着檀香的小瓷碟子,道:“你可知道你是如何着道的?这里面是‘安息香’香味很淡雅,闻了使人昏睡如泥,失去知觉,是出自大内的御用贡品,又跟一般的迷香不同,醒来后也不会有头痛等征状,十分名贵,是宫中用来治疗失眠的……”
她将手中的碟子再凑近他的鼻子,笑道:“再闻闻看,有些甚么不同?”
她身后又有一个声音道:“这次不止是安息香,又添了一些迷迭香!”
亚马虽然全身无力,神智倒也十分清醒,拾眼一看,孙华凤背后出现的,竟是石巧凤!
石巧凤笑道:“我们早就算准你会投奔这家平安客栈……甚至把周围方圆五十里的客栈旅舍,全都设法包下来!”
亚马不想多嗅那安息香与迷迭香,只得闭住气,这样一来又不能开口说话,只能在心里问:“为甚么?”
石巧凤似乎能看透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