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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达苏跪在启祥宫的地板上。听着喜鹊将所有事情都推到她身上时,彻底傻了。
这分明就是冤枉!
她是想要冲撞了皇贵妃没错,但她的确是还没来得及行动,便被金凤给推了。
如今,这叛主的奴才,口口声声竟是指责她。
她刚想说话,却听得耳边响起金凤的声音。
她更傻了自己的丫鬟要害自己,而推了自己的丫鬟,竟那般直率真诚……
她觉得她越发看不懂这世界。
哈达苏突然就不怪金凤了。这世上对她好的人不多:之前她以为是她的玛麽,后来才知道对她最好的竟是额娘。如今,却来了个陌生的丫鬟,对她如此维护。
哈达苏便忍不住插了话:“不怪她,雪地上滑……”
“住嘴!主子还没问你话,岂有你说话的道理!”伺书严厉地喝止了她。
哈达苏仿佛被人兜头倒下了一桶冰水,她忍不住看了看坐在主位上的雅娴,觉得心酸不已:同样是乌拉那拉家的女儿,为何她一出生便如此招人喜爱,为何她一生都如此风生水起?
哈达苏不懂,也没有人告诉过她:凡是看起来轻松如意的人,必都是很艰辛的付出过。必须足够辛苦,才能看上去比别人更轻松自如。
她微楞,直到雅娴说:“你为何要扯到这事情里头来?如今,无论到底是谁指使的,谁做的,你都无法脱身了。”
哈达苏下意识的张望,却发现喜鹊和金凤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她强忍住酸意:“我没做,也得受罚?”
雅娴便看着她道:“你亲眼见到了皇室的丑闻,你知道,接下来宫里头要‘病死’和‘失踪’多少奴才吗?”
哈达苏张口惊呼:“皇上要灭……”
雅娴没有说话,伺书却说了:“你以为呢?哈答应,您也是乌拉那拉家的女儿,难道不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知道因为你也在里头的缘故,我家主子查起这件事来,要背负多少质疑和嘲笑吗?哈答应,您只是没站稳,和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了,我家主子却……”
“那又怎样?”哈达苏突然站起身来,欲要冲向雅娴,“你什么都不懂!乌拉那拉家的女儿!你说的好听!你以为有几个女儿如同你这般好命?你的阿玛抢了我阿玛的爵位,你抢了属于我的幸福。本来,我阿玛也许也能如此疼我……”
她状似疯癫,涕泪齐流,声嘶力竭,容嬷嬷忙拦住了她,用自己的身子挡着,不让她上前。
伺书愣了下,忙也跑过去,挡住了哈达苏。同容嬷嬷两个,一人抓住她的一只手,将她按跪在地。哈达苏尤在乱喊乱叫,身子左摇右摆,却怎样也挣扎不出。
雅娴只见过哈达苏癫狂过一次。便是那一年她流了孩子后,不让任何人靠近的时候。
如今,却是第二次了。
她要怎么和哈达苏说呢?她也是懂的。儿子的尊贵,女儿的卑贱。这哪怕是在做姑奶奶时,也不会有太大变化。这一生,若不是她有系统这个作弊器。
若不是,她精心处来的父女情,只怕,也比哈达苏好不到哪儿去。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要处的。天生有了血缘关系,虽是便利了许多,但后期的感情是否深厚,还是要通过相处来一点点堆积。
这些道理,哈达苏却是从未想过。
只能说,她被那个不着调的玛麽给带坏了。
哈达苏不知想到了什么,口中突然声音小了很多,只在喉咙里头念了:“完了。”
雅娴叹了口气,扶着椅子把手起身。
她慢慢朝哈达苏走过去。哈达苏突然又癫狂了起来。她疯狂地喊着:“乌拉那拉·雅娴,我不服。你一定会不得好死!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乌拉那拉·雅娴,我要同你一起下地狱……”
容嬷嬷和伺书便气的要责罚她,却被雅娴伸手止住。
她慢慢的从哈达苏身前走过。哈达苏被容嬷嬷和伺书协力按低了头。她便只能看到那高高的花盆底鞋上微颤的珠花。那花盆底鞋慢慢从她眼前走过。她拼命想要挣脱,冲上去,狠狠扑打雅娴。却听着那花盆底鞋的主人道:“哈达苏,你完了,你额娘怎么过?”
她瞬时泄了气,如同被掐了脖子的鸡,微张着口,泪水汹涌而出。
万千悲愤和委屈终究化做了一声祈求:“娘娘,求求您照顾我额娘。”
雅娴笑了:“你又犯傻了,我如今却是在深宫。你额娘,是在宫外头呢。”
哈达苏还想说话,却就着低头的姿势,看到了门口那双明黄色的靴子。
她突然疯狂大笑起来:“乌拉那拉·雅娴,我的主子皇后和皇贵妃娘娘都不会放过你的!你以为这次我扳不倒你,就完了吗?”
雅娴被她的惊人之语吓住。不仅如此,就连容嬷嬷和伺书也愣了神。
哈达苏突然挣脱了她们,爬起来,朝着柱子狠狠撞了上去。
她穿的是软底布鞋,又是存了必死的心,几人都抢救不急。只得眼睁睁看着她栽倒在地,血液缓缓流出。
哈达苏的最后,却是看向了雅娴,唇角微动,口型却是:‘额娘’。
雅娴便知道,她这是为了寻求她照顾自己额娘而做的这一切了。
哈达苏虽愚蠢,却也单纯。幼时玛麽对她好,她便一心向着玛麽。后来她额娘为她求情,她便从此,只为了照顾好自己的额娘而活。
雅娴看着她,却始终想不通,哈达苏这样的人,为何会宁死,也要……
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眼睛被人用手遮住。那人在耳畔轻言:“莫看。”
“她死了。”雅娴愣愣地说。
“朕知道。”那人说。
“我以为,她的性格,是最怕死的。”雅娴道。
“没有人不怕死。”
“我以为,她是不会……”
“只是,再怕死的人,也有想要保护的人。”他说。
“是吗?”
“是,你困了,剩下的事交给朕吧。”
“交给你?”
“是,休息吧。”
她闭了眼,却是在想:哈达苏当时为何要同时扯上了富察氏和高氏?又说了她们两个要对她使阴谋,难道她竟是知道了什么?
其实,雅娴是想多了。哈达苏只是不知道,皇后和皇贵妃,到底谁才是雅娴最痛恨的人。她保险起见,便两个都扯了。
而这个秘密,将随着她的离去,永远的去了。
留下的人,却都在继续想:她同时扯了两个重量级的女人下水,到底是代表了什么?
“皇额娘,你怎么流泪了?”
粉妆玉砌的小女孩转过身,认真地问富察氏。
富察氏笑了,很是勉强:“皇额娘很好,皇额娘没有流泪。”
“说谎!”那小女孩道,“额娘一定是想皇阿玛了!”
说罢,她自己点了点头:“很想很想。”
富察氏忍不住紧紧抱住了她的小小身躯:“乖孩子,皇额娘也很想很想你。”
如今后宫的秘药之事便算是水落石出了。
这药,竟是富察氏偶得了的。她得了药,便让自己的丫鬟以身子不虞为名义,将药材配齐,又故意诱导高氏自己配了其中的一些药。
而高氏身边的折桂,便是富察氏的内应。
乾隆生平最恨吃里扒外的事,便令人将折桂棒杀了。
高氏因此受惊过度,身子竟越发衰弱。
哈答应却是为自己早逝的孩子,眼红了皇贵妃高氏,竟故意撞到了高氏,以致流产。
富察氏在自己宫里头,听了这旨意后,当时便笑出了泪来,抓着三格格的手不放开,直到三格格呼痛,方发现,三格格的手腕已青紫了。
富察氏当夜便着了凉,至此,长春宫药水不断。
富察氏倒下了,却不知,前朝的李荣保竟被乾隆单独留在了御书房。
李荣保心头惶恐,宫里头的事儿,外头不是一点儿风声都没有的。
旁的事情,他尚关心,更何况这事还关系到他的嫡亲女儿皇后,结果乾隆招手便叫了金凤来。
李荣保当日便按照女儿的要求,将女儿身边有点头脸的奴才都一一查了个遍,自然是知道眼前这位的。只是,这位却形容憔悴不堪,生生儿老了个若干岁来。李荣保一见到金凤,便知,这事儿八成是要和女儿牵扯上了。
果然,金凤还是那套说辞没变。李荣保却冷汗潸潸。他这个女儿一向很有些主意,如今又是多年未见过面了,加上金凤这套明显是要为富察氏辩护的说辞。李荣保心头觉得这事儿大半便是自己女儿做的。
原因,或许正为了那个副后及薨了的端敏皇太子吧。
李荣保觉得其实这件事做的还是相当不错,只是,那秘药是谁给的?看来,他回去得好好问问福晋了。
李荣保正在寻思,乾隆已示意把金凤带了下去。
然后便是吴书来一五一十地将秘药等事情说了个清白。
乾隆坐在桌子后头,喝着茶水,看着李荣保。
吴书来一面说,李荣保一面擦汗。
好不容易等吴书来说完了,乾隆才道:“高斌治水有功,可惜,他唯一的独女,竟不能保全。”
李荣保吓得几乎站立不住。好不容易稳定了下,便一头跪倒在地,不住磕头:“臣惶恐。”
乾隆便道:“卿与朕君臣一场,朕也舍不得另卿为难。只是这事儿怎生是好?”
当夜,李荣保归府便彻夜未眠。第二日便呈了致任的折子,恳请提前退下,给‘年轻人’一个更大的施展才华的空间。
乾隆当场便驳回了这请求,只让他不要乱想。
次日,李荣保又呈上新的折子,此次除提出让位外,还做了自我悔过,阐述了自己工作的不足。
再次被驳。
第三日,李荣保再次呈上一封折子,写的更用心。
再次被驳。
李荣保便为了能致任愁白了发。
最终,一封写的让人观之落泪,情真意切的折子摆在了乾隆桌头。这次,乾隆终于大发慈悲准了。
直到前朝李荣保的位置已经换上了乾隆新近提拔的人